瞧見辛岸被黎姜姜攔下絲毫未損,禮布琦握緊扶手的手鬆了松,撥出口氣,若是辛岸今日真的死在他的逼迫之下,那她心裡豈不是更加沒了他的位置......
禮布琦抬眼正瞧見黎姜姜緊緊握著辛岸的手臂,輕呵~一聲,拍著手皮笑肉不笑:“好一幕主僕情深啊!~~賤婢依舊是賤婢,還是同從前一樣讓人瞧著礙眼!”
黎姜姜看著禮布琦,眼裡焦急的怒氣漸漸散去,幽幽開口:“琦哥兒,當年是我愧對於你,損了你的名聲,害你與凰主君位無緣,縱使你才貌家世不輸於人,卻只得止步於凰貴侍之位。如今你怪我怨我,我受著便是,莫要累及他人。”
禮布琦心底微顫,琦哥兒~
三十年前,母親帶兵將來犯的南疆主將生擒,隨後南疆使臣呈上降書,交付城池十三座,金錠百萬,礦產物資無數。因著他是大年初一的生辰,又是束髮之年,老凰主特昭他來宮中小住。侍奉他的宮人告訴他,當下節氣梅貞園的梅花開得正好,不去觀賞一番景色,豈不是辜負了凰恩。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一身淡紫色襖裙外著深紫色大氅的禮布琦,站在梅樹下細細嗅著梅花清香。
“你是誰家的公子?竟是比這梅花還要吸人眼目。”
一道清亮的女聲傳來,原本該是登徒子的話,從她口中說出,語氣裡皆是真心讚賞,毫無半分唐突之意。
禮布琦循聲望去,梅香溢滿庭院,冰雪灑落人間。一身水粉色騎馬裝逆光而來的她,猶如仙子,畫面瞬間雕刻在他心間,他定定的看著緩步而來的女子,內心似在呼喊,好一個:眾芳搖落獨暄妍!
後來他知曉她便是老凰主最寵愛的六凰女凰嫣舒,世人皆知待到她及笄之日,便是老凰主冊封她為帝女之時。
再後來......
禮布琦的眸光由驚喜到深陷回憶,那裡有思念,有愛戀,有妒忌,有仇怨。
“住口!”
禮布琦面色漲紅帶著怒意憤恨開口。
“而今我在上,你在下!我讓你跪你便只能跪!”
還要反駁的辛岸被黎姜姜大力拉到身後瞬間點住穴位,看見黎姜姜跪下去那一刻,辛岸的淚洶湧而出,瞪向禮布琦的雙眸似是要噴出火來,將他燃燼!
禮布琦看著跪在冰涼地面上的女子脊背依舊挺的筆直,心裡五味雜陳、百感交集,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分不清此刻是喜是悲。慢慢別過頭去聲音低低:“落轎。”
見抬著轎攆的宮人們毫無反應,時刻注意自家主子情緒的鐘鳴高聲:“落轎~”
轎子落地,鐘鳴示意宮人們全部退至宮牆處靜候,自已亦是退去一邊,站好後瞧見被定住的辛岸,在那畫面裡怎麼瞧怎麼礙眼,招呼幾名宮人一起將辛岸抬到宮牆下,瞧著路中央只剩下自家主子同跪著的黎姜姜甚是滿意。
禮布琦扭著頭,眼睛卻是一下一下瞄著黎姜姜額頭,裝作不經意將身子向下滑了滑,又向後靠了靠,勉強能看清跪地女子低垂的眉眼。禮布琦的頭慢慢轉過來,看著黎姜姜的雙眸漸漸溢滿悲傷。當年凰城風雲變幻,她的及笄禮並沒有想象中那般盛大,反而因著老凰主命她去南疆交接新城池事宜而耽擱推遲,待她再回凰城,身邊卻帶了個不知出處,只知曉姓郝的俏郎君,也因著她執意娶他,老凰主震怒,不許她再辦及笄禮,像是她沒有及笄禮便不可娶親一般。有些事一旦錯過便是永久的錯過,沒有了及笄禮更是沒有了帝女冊封禮。
當年她的一趟南疆行改變了許多人命運,或許也包括自已的。為了家族他嫁了不愛之人鞏固家族地位,兩個孩子他雖也是疼著護著,卻總是覺得在其中少了些什麼情感,不願過多為她們籌謀,還不如父家一族為她們遍請名師教養,盡心盡力扶持。他心裡知曉父族心思,也樂見其成,便懶得再管。
許多年過去,聽聞她自立誓後退出朝堂,深居浩渺不曾出門。如今凰主將她與她女兒昭進宮來,不知又是為何?凰主近兩年身體每況愈下,近來國師婉姬又時常入宮來,不知在凰主面前嚼些什麼舌根,怕是有什麼針對她們母女性命之事正在謀劃中。
禮布琦恨鐵不成鋼低聲罵道:“傻子!徹頭徹尾的大傻子!”
原本毫無表情的黎姜姜聽見禮布琦的話,眉眼柔和幾分:“你又比我聰明幾分。”
“你不該回來。”
“當年凰城盛傳是你在凰主面前獻媚將我逼出凰城,可當年情形我若不自請下朝堂做平民,哪裡會苟活到今日。”
“那你還回來?”
“那你還來見我?”
“這...不一樣......”
“沒什麼不一樣,同為本心罷了。”
“本心?你知曉我本心向你,卻是不能捨棄父家,隨你相伴於江湖。那你的本心呢?亦如當年一般?但這次你讓的不是權,是命!或許還有你女兒的命,你那位夫郎的命,你浩渺上下全部老小的命!你也要心甘情願拱手奉上?”
“凰姐不會的。”
禮布琦面色由白轉紅,被她氣得啞口無言。強忍著想去拉起她一起殺出去的衝動,又無力癱坐,當年她們皆有為之捨棄彼此的人和事,如今的束縛只多不少,又怎能是並肩作戰的同伴,相愛相敬的愛侶。
“或許當年她沒有真心想要你的性命,才順勢而為放任你在江湖。如今若是以你之性命續她之性命,你覺得她還會存有一絲絲良善?”
黎姜姜微微抬首與禮布琦四目相對,以命續命?
凰主為何特命帶上鎖鎖?原本她以為凰主纏綿病榻,恐有變故,叫她們母女來是想將她們困在宮內牽制浩渺、牽制北境的令吉,若是眾位凰女奪嫡爭位,以防她們各方勢力生亂。晨起時覲見,凰主對鎖鎖格外關注,神女殿侍童今夜便會被送到鎖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