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六日,齊東海從成田登上了回國的航班。

年末年始的假期正是遊戲產業商戰的高峰。來送機的森田拍著胸脯保證自已能處理好任何突發事件。

其實齊東海也知道,森田起不了什麼決定性的作用。真正把握市場方向的還是要指望哈德森和nec的營銷團隊。

《心跳回憶》首發成功讓pce的製造商nec也不得不重視起這款遊戲,把宣傳物料堆滿pce的官方通路。

齊東海出發前最後部署的一件工作就是在宣傳的海報一角新增上了《三國志演義》威力加強版的宣傳文字。

按照計劃,等到來年一月下旬dosv版遊戲推出一週年之際,《三國志演義》威力加強版將在dosv、pc98和pce三個平臺上同步推出。

齊東海知道這個版本的遊戲是明擺著的圈錢行為。但相信樂意出錢的玩家收到遊戲之後並不會後悔。

威力加強版增加了許多新劇本和新武將,還加入了官方的資料編輯器,可謂誠意十足。

齊東海尤其著重宣傳的是黃巾軍起事的劇本。封面也選擇了安德烈最初畫的那一版以黃巾軍士兵為主角的海報。

航班已經到了預定的出發時間,但飛機還未起飛。

機艙裡的乘客竊竊私語。一則訊息開始傳遞開來。說是一位乘客託運了行李後沒能準時登機。

齊東海此時正坐在機艙前段的商務艙。

這是一方面是他對自已一年多辛苦工作的小小獎賞,另一方面商務艙旅客有更多托執行李額度。

這次回國,他有一堆的東西要給親朋好友帶回去。

齊東海注意到他手邊的座位正空著。

而機艙裡其他座位都坐滿了人。

又等了十多分鐘。那位遲到的乘客終於走進機艙。這是位三十歲出頭穿著三件套西裝的精瘦男子

他毫不意外的來到了齊東海身邊。

面對機艙里人們火辣的目光,這傢伙滿臉堆笑並不在乎。

這位乘客手裡拎滿了機場免稅店的塑膠袋。顯然是因為逛街太過投入錯過了登機時間。

飛機緩緩啟動、加速,然後一飛沖天。

平飛之後,齊東海用漢語向乘務員要了一杯橙汁來喝。

隔壁座位的乘客則用英語要了一杯可樂。然後轉身試著和齊東海攀談起來。

“在日本是出差?”

對方用漢語發問。

齊東海也搖了搖頭。飛機氣壓帶來的耳鳴讓他不想開口說話。

“那是留學?”

齊東海點頭。

“看你年紀輕輕就坐商務艙,家裡是做生意的還是……”

“機票錢是我打工賺的。”

對方聽後笑了笑,擺出一副“不用解釋了,我懂。”的表情。

九十年代能在國際航班上自費乘坐商務艙的中國人 大多數非富即貴。對方這樣主動攀談或許有擴充套件人脈的動機。

“在日本讀什麼學校啊?”

“別提了……野路子的私立學校。”

齊東海上的這所“國際福祉大學”,在留學生圈子裡名聲在外,大家都知道這是混簽證和文憑的學校。

所以他並不很樂於向其他人提起這所大學的名字。

“別管什麼學校,能出來留學就挺好。你看我,就是京都大學畢業……”

“誰問你了!”

齊東海心裡這麼想著,但是總算忍住沒說出口。

京都大學是日本第二大學府。在九十年代初期國際排名還很拿得出手。

單論科研某些領域水平還在東京大學之上。

京都大學的畢業生在日本絕對有自傲的本錢。

可是對方這樣生硬的轉換話題到自已的出身校上,還是讓人有些不悅。

“像我呢,大學畢業以後就去了任天堂工作。然後被派駐美國。最近又被美國人挖角去了美資企業……”

齊東海後面的話沒聽進去,只記得了任天堂三個字。

“您以前在任天堂工作過?”

齊東海問。

“學計算機這行的,在京都沒什麼選擇。只有任天堂可去了。而且我們京都大學的畢業生在任天堂也很受歡迎。”

對方還是忍不住強調了一遍京都大學四個字。

“不過寫程式碼實在是太辛苦了。後來我就申請去業務部門,接下來就被美國人的公司挖角。現在負責日本方向的業務工作。”

對方從上衣內袋裡拿出了名片盒,向齊東海發了一張。

“taigen michi?”

名片是美資公司印製的,自然是全英文。可是姓名的部分看起來怎麼也不是漢語拼音,而是個日本式的名字。

“這個漢字寫成太原 路。不過你叫我王路就行。”

“那這個太原……”

“因為我們家是太原王氏嘛。我早就是日本人了,我都入了日本籍了。起個倆字的姓入鄉隨俗。”

九十年代以前,加入日本籍的華裔或者韓裔大多習慣取個雙字姓氏以方便融入社會。

起這種姓的方式有好幾種。比如姓金的改叫金本,姓張的改叫張本。表示自已原本是某姓的意思。

或者也有拿祖籍和郡望作為姓氏的。像是今天這位“太原路”就是如此。

其實齊東海的口袋裡也揣著自已的名片。但他並不想要和對方交換。

飛機上鄰座這種關係他並不想維繫到下飛機之後。

更何況要和對方解釋自已作為留學生為什麼有個“社長”頭銜也是頗費口舌到事情。

與其談論這些,不如多聊聊對方在任天堂工作的見聞。

齊東海把話題引向這邊。而對方偏偏又是頗為愛提當年勇的傢伙。

只要齊東海偶爾附和幾句,他就能滔滔不絕說個不停。

這樣的對話持續到飛機降落虹橋機場。

王路是本地人。在機場出口招了一輛計程車就回了家。

臨走之前還象徵性的客套了一下,邀齊東海到家裡做客。

而齊東海則已已經預定了火車票為由婉拒。

其實齊東海的目的地根本不通火車。

他乘了幾百公里的汽車才回到自已素未謀面的故鄉。

不,倒也不能說素未謀面。

原本時空中的齊東海在這座小城居住到十八歲。中年失業後也是這座城市接納了他。

但齊東海確實對自已的家鄉此時此刻的風貌一無所知。

畢竟原本時空中一九九二年的齊東海還是個不到兩歲還沒記事的孩子。

回到家鄉之前,齊東海曾經非常忐忑。

但見到本時空中的“親人”之後,心防立刻就消失了。

一切的感覺都那麼熟悉。完全就是換了一個年代的自已的家庭。是真正回到家的感覺。

齊東海把自已從東京揹回的各種特產分給親友。

九十年代時在大多數人心目中舶來品都還套著一層光環。收到禮物的人們都很高興。

所有人都認為齊東海現在的衣錦還鄉源於在日本打工的收入。

齊東海不做解釋,他並不想向任何人透露自已在東京經營著一家年收入過億日元的企業這件事。只說自已是利用新年假期回來探親。

一家接一家的串門,一場接一場的聚餐一直持續到元旦之後。

一直持續到一月三號,齊東海收拾行李開始準備回程。

父母親用家鄉特產塞滿了他的行李。

“我和您說過了,這個海關不讓帶。”

齊東海從行李裡挑出了母親偷偷放進去的手工香腸。

無論解釋多少回,這個時代的普通人總是難以理解生肉製品不能私自帶出國這件事。

“東海啊,你還記得振邦哥嗎?”

說話的是他的父親。他似乎有什麼事要商量。

齊東海腦內努力搜尋振邦這個名字。

這個兩個字肯定存在於本時空中“自已”的記憶當中。

只不過每次要用到這部分記憶的時候都要多費些精力去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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