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周迅雷,大雨中他帶著一群殘兵敗將在楊永清騎兵團掩護下過了北關,天快 亮的時候到了離民權十公里的王橋,人困馬乏 行軍速度越來越慢,不是他們不想走快 ,而是這一夜連續的戰鬥和行軍,體力已經消耗殆盡,他們走起路來步態踉蹌 搖搖晃 晃,沉重的雙腿像灌了鉛似地步步千斤。

出了王橋,好多人都走不動了,一個個像失去靈魂的走屍一樣,那個襲遍全身讓 人睜不開眼睛的睡神終於失去了耐心,突然有個士兵撲通一聲倒在路邊的草叢裡睡著 了,像倒塌的多米諾骨牌一樣其他人再也控制不住,也都跟著呼呼啦啦 撲撲通通倒 了下去,頃刻間 大路上 草叢中 都是躺倒的人群,雨後地下溼漉漉的這些全然不顧, 一個個躺在那裡就像躺在皇宮大殿一樣睡得那樣的舒服和香甜,說話間 呼嚕聲此起彼 忽的響了起來。

周迅雷和參謀長早已躺在擔架上睡著, 眼睛半睜半閉的擔架兵正機械地往前走,似乎前面被什麼擋住了,他們也就停住腳步兩手一鬆睡著了,把周迅雷撲通一聲從擔 架上摔了下來,疼痛讓他從昏昏沉沉的死睡中突然清醒,他從地上爬起來搖了搖頭, 前後看看四個擔架兵全都站著睡著了,馱著傷員的馬匹看到人群停止前進,也就低下 頭來啃食路邊的青草,捆在馬背上的重傷員此刻都無人過問的滑到了馬肚子下面,就 這樣 不知不覺幾千人的隊伍都停了下來。

斷後的騎兵團長楊永清感到前方隊伍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擔心這樣下去被鬼子 追上十分危險, 就這群失去戰鬥力疲憊到極點的殘兵敗將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很 快就會被消滅得一乾二淨, 他把墊後掩護的任務交給副團長, 立即策馬向前飛奔, 還 沒有到大凡集就看到大路上躺滿了酣睡的人群,他大吃一驚,跳下馬來向周迅雷敬了 一個禮, 看到一個個站著呼呼大睡的擔架兵大聲喊道:

“都給我醒來! 都給我醒來!! 都給我醒來!!!”

可是那些站著 躺著睡死的人群沒有一點反應,軍長痛苦地說:

“人已經疲勞到了極點!”

周迅雷看著自已的隊伍就剩下這幾千人禁不住心中一陣辛酸,一個星期前可是幾 萬戰馬嘶鳴威武雄壯的大軍啊,經過黃河岸邊那個叫做菏澤的小城七天七夜的大血戰就剩下這麼一點點,那些師長 旅長 團長和兩萬多鮮活的生命都在那片鮮血浸透的 土地上為國捐軀了,想到一幕幕激烈的戰鬥場景和那一片片一堆堆殉國的屍體他的 心像刀攪一樣難受,他恨自已為什麼沒有戰死在那個地方,為什麼沒有和那兩萬多 兄弟死在一起,在一陣陣的自責和內疚中感到自已活得很可恥,他真想拔出手槍對 準太陽穴扣動扳機一了百了,那樣他就可以不負情感之債了,就可以很輕鬆地離開 這個世界, 放棄作為一個生命 作為一個男人 作為中華民族的一個保衛者的一切。

他太累了,身心都已經到了不能承受的時候,他能倒下嗎?他能倒下嗎?野獸 還在自已國土上橫衝直闖,還在自已的家園姦淫燒殺,他能倒下嗎? 他能倒下嗎? 不能!不能!!無論如何也不能!!!只要還有一口氣,只要還能爬,就要和侵略 者戰鬥到底 廝殺到底,只有這樣才不愧為是一箇中華民族堂堂的男子漢,這個時候 求死就是一種逃避,更可恥 更沒有骨頭,就是死了,那些野獸一樣的侵略者也會戰 在他的屍體邊,用腳踩著他的頭顱指著說:

“這是一個懦夫 這是一群懦夫!”

不不……不能死!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應當站起來,哪怕是搖搖晃晃踉踉蹌蹌也 要為腳下這片炎黃故土 為生他養他的帶著一雙雙期盼眼睛望著他的那些被侵略者屠 殺和蹂躪的老百姓戰鬥下去,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 他沒有資格就這樣結束自已的生 命,他的生命不再是他個人的,他完全屬於中華大地硝煙瀰漫的戰場,他要死就應 該死在那裡,死在和和日本鬼子搏殺的戰場上,如果就這樣選擇自殺,他就是逃避 就是懦夫,從骨子裡就不再是……永遠不再是他周迅雷。

在那樣慘烈的激戰中 在白刃相向的肉搏中,不放過一切的死神竟然沒有讓他死 在那連綿起伏的死人堆裡,竟然完好無損地讓他活了下來,連他自已都吃驚 不敢相 信,讓他感到那對一切都不客氣的死神在對他眷顧和仁慈,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死 神和命運都這樣照顧自已,可是他知道 自已只要有一口氣就會衝向彈如雨炮如風的 廝殺戰場,這一點是毫不含糊的,既然死神給他機會,命運讓他僥倖地活下來,他 就要活得問心無愧 活得酣暢淋漓,讓他自已響亮的告訴他自已————周迅雷沒有 貪生怕死!

雖然他指揮的 42 軍幾乎被全殲,但在那樣敵我力量如此懸殊情況下,他咬著 牙和兇悍的日本鬼子血戰了七天七夜 堅持了七天七夜,這一仗他打得心懷坦蕩 問 心無愧, 可是 可是……他的 42 軍 他的心頭肉幾乎全軍覆沒啊!

周迅雷看到騎兵團長楊永清大聲呼喊根本無用, 看他用馬鞭抽也沒有多大效果, 正在他們兩個焦急的時候,突然從前方呼嘯著席捲過來一支隊伍,成幾路縱隊正在 朝他們飛撲過來,因為早晨的水汽讓周迅雷和楊永清的視線有點模模糊糊看不清, 看到這種突然情況他們心中陡然一驚,難道是鬼子的追擊部隊迂迴到前面去了嗎?不待看清楚,他就從地上抓起一挺機槍端著向空中打一梭子,槍聲對於慣於征戰的軍人來說是最有效的命令,可是他咬著牙扣動扳機,機槍沒有任何反應,這時候 他才知道整個部隊已經沒有什麼彈藥可打了,看著潮水般衝來的敵人,他把機槍往 地上一扔,呆滯了一會兒用手指著楊永清:

“快掏出你的二十響向空中開槍……趕緊叫醒弟兄們準備戰鬥!”

楊永清嗖地一下從腰裡拔出手槍 對著天空噠噠就是一梭子,清脆的槍聲一下子 震碎了勇士們的睡夢,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人群好像被雷擊了一樣紛紛跳起來,周 迅雷不顧頭痛難忍抽出大刀一聲怒吼:

“弟兄們 鬼子從前面堵住了我們的去路,狹路相逢勇者勝,給我殺呀!”

隨著他的一聲呼喊,那群剛剛還東倒西歪的官兵個個像瘋子一樣在死神恫嚇下跟著他嗷嗷地往前衝,楊永清抽出馬刀隨著周迅雷殺向敵人。

這時候前面的敵人停住了,就地臥倒慌忙架起機槍 迫擊炮,準備和這群已經分 不清敵我的部隊展開廝殺,一個軍官伏在地上用望遠鏡仔細觀察前面這群衝啊 殺呀 的向他們撲來的隊伍,怎麼也看不出到底是敵人還是友軍,最後他扶著樹站起來, 從那面打得千瘡百孔的軍旗才看到是國民革命軍的旗幟,不禁地大吃一驚,又從手 裡拿著大刀來看絕不是鬼子兵,越來越近,他們都破爛不堪 滿身泥汙,只有仔細看 才能看出穿的是灰布軍裝, 一定是從菏澤戰場上撤退下來 的 42 軍。

這支從南向北成進攻隊形前進的部隊是第 1 戰區第 3 集團軍 107 師,遵照長官 部的命令前來接應從菏澤突圍出來的 42 軍,指揮官從望遠鏡裡看到突圍部隊高舉 著大刀等武器從路兩邊呼喊著向他們衝殺過來,完全把他們當成了鬼子,為防萬一 ,指揮官大聲喊道:

“不許開槍,前方殺過來的就是把我們當成鬼子的 42 軍突圍部隊!”

42 軍越來越近了,大有決一死戰的架勢,這支剛從戰場上殺出來的部隊已經殺 紅了眼,他們破衣爛衫揮舞著手中的刀槍,像一群飢餓而又絕望的野獸,決殺的勁 頭一點也不減,那呼呼衝鋒的吶喊如翻江倒海。

已經到了對方射殺的距離,可是前面呈扇形臥倒的隊伍並沒有開槍,周迅雷仔細一看,前方也是一色的灰布軍裝,原來這是一支迎接他們的隊伍。

一切清楚之後,他立即收住腳步大喊:

“停下來!停止衝殺!”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前方隊伍一色的灰布軍裝,那種灰色是多麼熟悉和親切啊! 他們是親人,他們是兄弟,他們是來迎接自已的,這群抱著死亡決心衝殺過來的漢 子像歷盡磨難的孩子突然見到爹孃一樣,一個個收起大刀大喊著 大叫著熱淚紛紛 的跑了過去,對面的人群也突然從地上站起來呼喊著跑過來,相向奔跑的人群像兩個滾滾的波浪撞在一起,他們擁抱著 呼喊著 激動的淚水紛紛奪眶而出。他們抱在一起 顫抖著 哭泣著 哽咽著,終於活著見到來迎接的親人,你看那擁抱的人群在大凡集的道路上 路邊的草地上 大樹下 田野裡相互歡呼著 問候著,周 迅雷上前握著那個年輕軍官的手激動地說:

“兄弟們 謝謝 ! 謝謝!!我是 42 軍軍長周迅雷。”

那個三十多歲的年輕軍官一聽,眼前這個大漢就是西北軍有名的雷神爺,他挺 身敬了一個軍禮:

“報告周軍長 第 3 集團軍第 107 師 223 旅第 542 團團長黃希斌奉命前來迎接貴部,請訓示!”

“兄弟 謝謝 老 8 團!”

“長官 兄弟來晚了 您受苦了!”

“謝謝 謝謝了……謝謝弟兄們了……”

“周軍長 我們師長和旅長在後面,馬上就到。”

“好 好 好……謝謝 謝謝!”

這個扶著周迅雷的團長有雙大而圓的眼睛,一張熱情的斑雀臉上配著還算周正的鼻子,有點上翹的嘴唇恰如其分地延伸了面部最後的素描,不管嚴肅起來還是 輕鬆的微笑,都不能完全掩飾訓練有素的軍人氣質,他那敦實的身材裡蘊藏著軍人那種特有的爆發力,從服裝和氣色上來看,這支部隊休整得不錯,他看到周迅雷滿 臉血漬驚詫地問道:

“軍長 你負傷了!”

“嗯 被自已的兵誤傷一棍!”

他轉身就喊衛生員,周迅雷擺了一下手:

“沒事 只是被木棍打傷了頭皮,天熱 裹得太嚴反倒不利於傷口癒合。”

跑過來的衛生員看著長官不想包紮,望著他們兩個無可奈何的笑了笑敬個禮轉 身離去了。

他邊走邊向周迅雷簡單彙報本部隊的情況,然後轉過身來大聲喊道:

“警衛班 把馬牽過來給長官!”

周迅雷等幾個人接過戰馬,轉身對楊永清說:

“楊團長 指揮部隊繼續前進,不得掉隊,墊後的那兩個營為收容部隊,掩護任務就交給黃團長了。”

兩個團長把周迅雷扶上戰馬,黃希斌在馬下給周迅雷敬一個禮說:

“542 團保證完成任務!”

看著周迅雷慢慢遠去的身影,黃希斌團長轉身命令道:

“1 營佔領大凡集, 2 營佔領大凡集東面的樹林, 3 營佔領霍家莊就地展開!”

部隊接到命令後迅速行動起來,黃希斌扶著路邊的樹向前望著,過一會兒他摘下帽子轉臉說:

“把特務連長給我找來!”

通訊員走後,他用望遠鏡向遠處觀察著對參謀長說:

“雷神爺這次打苦了,三萬人的大軍剩下這一點,能讓他傷亡這麼厲害,小鬼 子不死一萬也得亡八千。”

站在一旁的參謀長抹了臉上的汗說:

“鬼子補充快, 追擊也快,看來我們在這裡也要甩開膀子幹一場了!”

“幹就幹,又不是沒有和狗雜種幹過,他們就仗著武器好一點還有什麼,老子 要有飛機大炮還不一定誰把誰幹倒呢!”

“報告 特務連長王火雲前來領命!”

黃希斌把望遠鏡遞給特務連長:

“過來 過來你看一下,前面那片樹林後面就是王橋,說不定鬼子的追擊部隊快到了,你帶著部隊去偵察一下,注意碰到鬼子給我撈一把再回來。”

42 軍突圍部隊繼續向前艱難地行進,到了睢州壩,周迅雷站在大堤上向遠處瞭望,夢中的民權依稀可見了,那條橫貫東西的隴海鐵路也依稀可見了,他們都興奮地看到了那些噴著煙霧嗚嗚鳴叫的在鐵路上來回奔跑的鋼鐵長龍,那種興奮和喜悅的心情迅速瀰漫了所有從死亡線上殺出來的人, 他們奔跑著 大喊著 揮舞著手裡的武器衝下大堤向前 向著民權飛跑,周迅雷騎著馬隨著歡呼的人群下了大堤,到前面的史村鋪,大路彎過一片樹林,迎面碰上一隊騎馬向北飛奔的軍官, 周迅雷眼睛十分明亮 ,一眼就看出了跑在前面那個肥胖的大塊頭傢伙:

“閻林徵 閻老虎!”

同時 那群人也看到了周迅雷,紛紛勒住戰馬慌忙滾下來,飛跑過來抱住周迅雷 的腿聲音顫抖地說:

“軍長 小弟奉命來迎接你 來晚了!”

周迅雷從馬上下來和他擁抱在一起,好長時間沒有說出一句話來,過一會兒他 悲傷地說道:

“老虎 咱們的老部隊就剩這些了。”

閻林徵望著老長官心痛地說:

“老師長 您受苦了!”

閻林徵 河北霸州人,遠遠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八九歲的樣子,他身材肥胖, 是一 個喝涼水都長肉的人,天生一張包公臉,他脾氣暴躁 忠厚,也是一個打起仗來不要命的主兒,在西北軍里人稱“黑老虎。

中原大戰的時候,在徐州以西的永城縣和蔣介石的一個王牌師狹路相逢,撤退不及,被包圍在一個叫做苗橋的大村莊裡孤立無援,大冬天他輪下棉襖,抱著機槍 ,三天三夜殺了一個八進八出,最後佔領老通溝,竟然把全團安全撤了出來,在鄭 州見到馮老總,老總高興得直喊:

“哈哈……黑老虎 黑老虎 我的黑老虎回來了!”

這時候精明的站在馮老總身邊的韓復榘上前敬了一個禮,大聲請示道:

“報告馮老總 我手下 63 旅缺一個旅長,可不可以讓“黑老虎”升任?”

正抓住“黑老虎”哈哈大笑的馮老總一聽,也無可奈何的攤開雙手

“漢梁 有人要挖你的牆角 怎麼辦?”

周迅雷望著一向敬重的馮老總, 又望了望比他軍階高的韓復榘, 知道木已成舟, 也就笑了笑做了一個順水人情

“服從總司令的安排!”

黑老虎面對突然的變化不知所措,最後還是周迅雷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大聲說 道:

“黑老虎 你應該謝謝馮老總和韓軍長提攜,祝你在韓軍長的指揮下打出一個比 一個更漂亮的仗。”

從此閻林徵就和周迅雷分開了,因為他們不在一個序列裡,漸漸的聯絡和音信也就稀少,見面的機會更少。

周迅雷此刻望著昔日的部下,看著三萬人的老部隊打成這個樣子,禁不住一 陣心酸, 閆林徵看著老長官寬慰道:

“老師長 別難過 這樣的惡仗能帶著這麼多人衝出來已經是一個奇蹟了,當時聽到你要帶著 42 軍去菏澤阻擊山岩的第 11 師團和黑井的第 22 旅團的時候, 暗暗的 都為你捏了一把汗,我就知道老部隊凶多吉少了,想不到你和鬼子血戰七天七夜竟 然還能帶著這麼多人衝出來,你還是當年的你呀 !”

42 軍過去之後,107 師迅速展開,223 旅佔領韋莊 劉大莊 前秦莊 後孟莊 大凡 集展開第一道防線,224 旅佔領了睢州壩連續的幾個村莊組成了第二道防線,其它的部隊為預備隊,準備阻擊追擊而來的鬼子。

周迅雷在 107 師的掩護下終於勝利到達了只有一片茅草房的民權車站,在車站的站臺上, 一列生火待發的火車正等著他們。

這支在黃河邊上和鬼子血戰七天七夜的英勇部隊終於爬上夢中的列車,這列生火待發被戰爭摧殘得千瘡百孔的列車像頭喘息的老牛一樣呼呼地喘著熱氣,他們 一個個站在列車上回頭向東北的菏澤眺望,眼裡都充滿著悲壯的淚水,在民權這個小火車站東北的菏澤, 有他們 42 軍兩萬多人為了國家 為了民族 戰死在那片土地上, 沒有什麼遺憾,他們這個光榮的集體付出兩萬多條鮮活的生命終於完成了掩護第 5 戰區大突圍的戰略任務。

42 軍沒有了,42 軍被全部消滅了,不!不! !不!! !光榮的英勇的 42 軍的火種還在,和他們一起衝殺血戰的軍長還在,那個面板皙白帶著儒雅氣息的拼命參 謀長還在,列車上這些衣衫襤褸搖搖晃晃沒有犧牲的英雄種子還在,我相信 我始終相信, 在祖國遼闊的大地上, 在這縱橫一千多萬平方公里的華夏故國裡, 無論 42 軍 剩下的這些英雄的寶貴的種子撒向哪裡,他們都會在四萬萬五千萬炎黃子孫中破土而出,就會迅速生長出 蓬勃出幾個 42 軍 幾十個 42 軍 幾百個 42 軍這樣英勇的戰 鬥叢集, 在中華民族不畏強暴英雄不屈的序列裡, 42 軍只是一個名詞 一個普通的極為普通的名詞,但它是中華民族的魂魄 它是蒙恬 李廣 衛青 霍去病 岳飛的魂魄,正是這一魂魄豎起了中華民族巍巍不屈的脊樑,讓我們偉大的中華民族屹立世界民族 之林,在笑傲霹靂 承受風雨之中書寫出一個面對強暴威武不屈族群的偉大存在。

42 軍殘破了,但那錚錚鐵血的軍魂並沒有殘破,只要帶領著他們縱橫馳騁 衝 鋒陷陣的周迅雷軍長還在,英雄的光榮的 42 軍就當之無愧的還在,剩下的這些人 這些種子,無論走到哪裡 無論撒向何方,只要周迅雷把 42 軍的那面被戰火硝煙燒 蝕得殘缺不全的軍旗往地上一插, 在那面遍佈彈洞的獵獵旗幟下卡起腰來振臂一呼, 紛紛的響應者就會風起雲湧,新的 42 軍就會帶著那所向披靡摧枯拉朽的軍魂以更 加雄壯 更加威武的軍姿再次出現在烽火硝煙的戰場上,為民族的生存和發展與侵略者血戰到底,42 軍這個名詞,在敵人心中永遠 永遠都是一個不可戰勝的名詞, 永遠 永遠都是一個望而生畏的名詞,永遠 永遠都是一個讓敵人失魂落魄的名詞!

撤退部隊蹬車完畢,在車站上黑老虎交給他一張清單,上面有四十挺捷克輕機槍,二十萬發子彈,一百箱手榴彈,兩千多支步槍,這是庫存在籬笆集軍用倉庫裡的最後一批武器裝備, 對於大多數只剩下一把大刀的 42 軍將士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 炭,周迅雷握著他的手說:

“黑老虎 請代我謝謝孫總司令,如果不是你們及時送給我們這批武器,42 軍 這支叫花子隊伍手裡就只剩下一杆要飯棍了。”

“老師長 別這樣說 這樣說我心裡難受,我從你手裡出去的,什麼時候我都是 你的兵!”

“黑老虎 你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閻林徵含著淚水激動地說:

“老師長 在你們還沒有到來之前,我就派工兵開啟倉庫把這批武器運到了火車 站,分別在不同的車廂作了相應的配發,因為鬼子從後面追得緊,一分一秒都是珍貴的,各車廂還配置了一部分水和乾糧,你們就邊走邊吃吧。”

周迅雷看著這個平時粗聲粗氣的愛將,怎麼也沒想到這麼細緻,他帶著意外的眼神望著他:

“黑老虎 你是我們西北軍的猛張飛 粗重有細!”

聽到老師長意外的稱讚,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

“老師長 天也放晴了,鬼子的飛機隨時都有可能出動轟炸這條單薄的鐵路線, 趕快上車吧!”

“好!兄弟 謝謝你!你想得太周到了,鬼子的追擊部隊很快就要上來了,你要 小心,不要靠前指揮。”

“謝謝老師長,你也多保重,此地不能久留,特別注意天上的飛機!”

黑老虎說完向周迅雷行了一個軍禮轉身帶著警衛部隊離開了。

太陽衝破暗霾,金燦燦的陽光重新灑滿大地,從東南方向吹來的薰風,在熱情 的催促著大地上一望無際的小麥走向成熟,鐵路兩邊的柳樹 楊樹 槐樹 都在這一陣陣讓人輕鬆的薰風中擺動著那張揚天空的枝條,小鳥又開始在自已的天空歌唱和飛翔,暴雨洗禮後的一切又重新開始了。

周迅雷站在月臺上,揮手向列車上的人群大喊:

“弟兄們 車廂裡都有武器,每個車廂的臨時官佐負責分發,保持秩序 服從分配,做好戰鬥準備,天晴了 把所有的輕機槍都壓滿子彈,準備隨時對空射擊,防止鬼子飛機對我們進行低空俯衝 掃射 轟炸,馬上就要開車了,邊走邊分發,車裡還有乾糧和水,邊走邊吃不要吃得太飽,我們已經餓了很長時間,防止暴食脹死, 騎兵要照顧好各自的馬匹防止火車急剎車……”

周迅雷從車頭走到車尾,又從車尾走到車頭,他安排完畢之後,伸手抓住火車 上的把手縱身一躍跳上列車大聲喊:

“注意了 開車!”

他的話剛落,那列在這個小站上等待的鋼鐵長龍對空一聲長鳴就啟動了,下面 的輪轂開始在鋼軌上輕輕地動了起來,喘著粗氣噴著高溫的白煙越來越快了,隨著 車速的加快,輪轂和鋼軌的撞擊聲越來越密。

列車剛一開動,車廂裡武器彈藥食品的分發就開始了,車廂被臨時指定出來的 官佐站在堆放著的武器食品旁邊撩開大嗓門喊了起來:

“會打機槍的往前站!”

在火車越來越快的鋼鐵撞擊聲中,急需要糧彈的人群迅速站出七八個人,不一 會兒幾挺機槍在你爭我奪中就名花有主了,所有的武器和食品都完畢,大家各自回 到自已的位置坐下來,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興奮地擺弄著剛剛領到的武器,那一片片嗜血成性砍鈍的大刀被冷落在一邊,正在這時,車廂後面一陣混亂,許多人大喊大叫:

“打架了……打架了……喲嗨……打架了!”

這是第四節車廂裡發生的事情,車廂裡的臨時主官是個滿臉麻子的大個子,一 張黑紅臉上還帶著大戰後的血道子,這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長著一雙公牛眼,粗大的鼻子呼呼噴著熱氣,看上去十分兇狠的樣子,他是一個老炮兵,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喊他牛魔王,看到後面車廂裡一陣騷動,就知道那些只要累不死就不放棄撕咬的傢伙又在掐架,他拽開人群衝過去一看,兩個傢伙正在車廂的地板上翻滾廝打,一個個嘴裡還不乾不淨的吼罵著,牛魔王二話不說,瞪起牛鈴一樣的眼睛,照著他們的屁股砰砰就是幾腳:

“都給我滾起來,才離開戰場幾個時辰……你們又在這裡撕咬起來,簡直就是一群好鬥的公狗,都給我滾起來 滾起來!”

兩個傢伙罵罵咧咧爬起來,都摸了摸自已的屁股,擰著頭帶著不服的眼神瞪著 牛魔王:

“我日你奶奶 你個王八蛋算老幾呀?過來照著老子的屁股就是幾腳,給你個狗官帽還沒有戴熱就過來露鼻子!”

牛魔王看兩個傢伙不尿他,當著這麼多人沒給面子,好賴還是這裡的頭,如果鎮不住,這些油頭狗臉的大頭兵才不屌他的二臉呢,想到這裡他禁不住一聲怒吼:

“狗日的不服是不是…… 老子不發威你還當我是病貓……有種的過來 奶奶的!”

那兩個傢伙根本就沒有把這個剛剛戴帽的頭兒放在眼裡,瞬間一個眼色放棄了 前嫌,衝拳朝牛魔王打來,只見這個牛大爺怒目圓睜 牛鼻子拉著風箱,腳下生根, 穩如泰山,挺身接過一陣亂拳,伸出兩個劈山的大手,把兩個膽敢造反的傢伙攥在手裡像提兩隻兔子一樣,大吼一聲就把他們甩到後面看熱鬧的人群裡,人群一陣驚呼,像被風掃的莊稼一樣呼呼啦啦倒了一片,他倒好,轉過身來,悠閒地拍了拍手 ,帶著蔑視一切的眼神笑了笑:

“他奶奶的 還有不服沒有……過來 老子的身子還沒有熱呢!”

那兩個傢伙爬起來,倒頭便拜:

“大哥 我們服了 服了,以後聽你的! ”

牛魔王哈哈一笑伸手把他們提起來:

“兄弟 省點力氣吧,給小鬼子留著! ”

“是 是……大哥!”

震場成功的牛魔王揚起手來:

“大家都散了吧,吃東西準備傢伙,好了 好了 散了!”

眾人散去,牛魔王把那兩個打架的人叫到一起,然後問起打架的原因,那長著 一雙赤峰眼的傢伙叫小蠶豆,他用半截破袖子摸了一下從額頭流到嘴角的血水,擰著頭憤怒而又委屈的指著那挺歪在地上的機槍說道:

“頭 你給評評理,這挺機槍本來是我領到的,正坐在車板上擺弄這玩意,這個不認爹的王八蛋一下就把機槍從我懷裡搶走了,說機槍是他的,把一個破步槍扔給 我轉身就走,有這樣霸道的人嗎?簡直是欺人太甚!”

牛魔王這會兒當起了縣太爺,他不動聲色看看這個 瞅瞅那個,另一個說:

“頭 他胡說!”

那個看上去比小蠶豆大一半 長著一雙驢眼的老兵劉二蛋指著他說:

“我是他班長,他的機槍還是我在菏澤和鬼子血戰時教他的,這小子當時步槍打壞了,手裡提著一把大刀片子,正好我的副手被打死了,我就跳起來把他拉到機槍邊,讓他給我壓子彈, 就這樣一仗下來,我們兩個就確定了師徒系, 鬼子攻菏澤城,我們兩個在城牆上配合得很好 打得很過癮,鬼子進攻停止,他可憐兮兮地告訴我,他爹很早就死了,是他娘把他拉扯大的,我心一軟就把他拉到懷裡說,等打完這一仗我就把你娘娶過來,到時候你就是我兒子,你猜 這小子不但不領情,還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照我的臉上就是一傢伙,打得我滿眼冒金星,可是 我已經覺得他是我兒子了,就開始心疼他,並沒有還手,一下子把他推開,對他說‘小子 我就要上你孃的床了,你不叫爹就不行,他從地上撿起半塊磚瞪著血紅的眼睛說‘ 做夢 休想 狗日的 日狗的’,我哈哈一笑,從此以後我們就反目成仇了, 師徒關係也完蛋了。”

他邊說邊看著那小子:

“本來機槍是我的,這小子插隊擠到前面,弄得我這個機槍王沒有領到機槍, 你說怨誰?啊?頭!”

就連周圍的人聽到後都哈哈大笑起來,牛魔王扶住他們兩個的肩膀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哈哈……你這個傢伙呀!我不是說你,想當人家的爹……想幹人家的娘,這 樣的好事虧你也想得出來,想要兒子不累得像驢一樣熬幹幾燈油能行嗎?這樣投機取巧 白撿一個和你一樣高的兒子,哈哈……這事你也想得太美了吧……”

小蠶豆憤怒道:

“啊呸……你是個什麼東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已的驢臉……”

老兵劉二蛋呲著牙指著小蠶豆說道:

“哎哎……這小子還罵呢……我說錯了嗎?頭!你說說,我拿一番好心,他竟然給我當成了驢肝肺,真是的……頭……我沒有說錯呀……你看看 你看看……他娘 是個老寡婦,我是一個老光棍,多好的事……浪費了多可惜呀……這麼多年 他孃的河床都幹得大張嘴了……”

“你個狗日的滿嘴噴糞……我操你一百二十八輩親祖宗……”

又是一陣鬨笑,這時候人群一個被鬼子削去半塊耳朵的傢伙接道:

“老哥哥 別做夢了,等打完這一仗,我們的腦袋在哪裡滾著還不知道呢,你就 是想收拾他娘,嘿嘿……你和她兒子商量又有什麼用呀!是他娘嫁給你,又不是他嫁給你,還是帶著自已的乾兒子好好打鬼子吧,打完鬼子 當了英雄,說不定他娘提前鋪好床在家等著你呢!”

臉紅得像關公的小蠶豆指著那個伸著脖子怪笑的老兵瞪著眼睛罵道:

“哪來的野驢……在這裡瞎呱嗒啥……給我滾!”

哈哈……又是一陣大笑,牛魔王拍拍小蠶豆的肩膀說:

“傻小子 別傻了,就讓他做你爹,現在市場上買一頭驢啥價錢呀,讓他養活你們娘倆,我看你小子是佔便宜了 哈哈……”

他們同時用手指著牛魔王:

“你說啥?”

“哈哈……怎麼還不服呀!”

牛魔王說著把小蠶豆拉到身邊笑著說:

“你乾爹劉二蛋是一個抗日的大英雄, 你想想 這世上誰不懂得英雄配美人呀!”

小蠶豆撓著頭望著牛魔王:

“頭 別這樣說好嗎? 這多不好意思呀!即使他是英雄,可 可……俺娘也不是 美人呀!”

“哈哈……傻小子……至少你娘在他眼中是美人,如果你能在這場戰爭中倖存下來,過兩年找個媳婦你就知道了。”

小蠶豆低下頭嘴裡嘟囔著:

“有這樣的事嗎……這不是亂點鴛鴦譜嘛!”

“傻小子 聽我的,我相信你娘嫁給他不虧,將來你會為有個這樣的爹而自豪, 我做主了,事情就這樣定了!”

小蠶豆吃驚的望著牛魔王:

“你連我孃的家都當了,頭,有這樣的事嗎?”

牛魔王一揚手:

“好了 好了……你孃的事不說了,現在說說機槍。”

牛魔王指著那挺倒在地上的機槍:

“劉二蛋 小蠶豆 你們兩個給我聽著,現在這挺機槍歸你們兩個共同使用,你 爹劉二蛋是一個老機槍手,以他為主,你小子別羽翼沒滿就想不認師傅,我看就這 樣了,他四十多歲,你十六歲不到,論年齡他是你的父輩,論關係他是你的師傅, 你得尊重他, 服從他的指揮, 至於你們兩個進一步的關係, 我覺得你師傅條件也不錯, 最起碼他對你好 照顧你,不管你娘同意不同意,你先認他做乾爹,俗話說得好,上 陣還看父子兵嘛!呵呵……咱閒話就不說了,就眼前這勢頭,用不了多長時間鬼子 的飛機就會過來伺候咱們,到時候你們爺倆就抱著這挺機槍對著小鬼子的飛機猛揍吧!”

看問題解決了,牛魔王說完推開人群就想走,這時候有個人提議道:

“頭 講得好 說的對,不過 大家認為這事不能就這樣簡單地拉倒,大小多少 得有點表示……”

牛魔王定下身子望著大家 又望了望他們父子兩個:

“哈哈……既然大家說了,我今天就做主了,這樣吧 小蠶豆 你先喊師傅一聲爹, 以表示對他的認可和尊敬,你看怎麼樣?”

本來就可以結束了,小蠶豆突然被大夥這一軍講得突然有點不知所措,他紅著臉撓著頭,這……這……這……的直往後退,牛魔王伸手把他提過來往劉二蛋面前 一放:

“小子 叫聲爹吧!”

真到這個份上,弄得劉二蛋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頭 算了吧!”

“不中!不中!!不中!!!”

周圍一陣喧譁,小蠶豆一看這聲爹不喊真的過不了關,就仰起頭來看看牛魔王 看看周圍看熱鬧的人群

“快喊 快喊爹……喊呀 喊呀……”

在人群的呼喊聲中,小蠶豆一咬牙挺起身子,對著老兵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軍禮大喊三聲:

“爹————爹————爹————”

老兵劉二蛋一激動抱起小蠶豆打起旋風圈來了

“兒子 兒子…… 我有兒子了…… 我有兒子了……”

車廂裡瞬間成了一個快樂的海洋。

大地飛退,火車在風馳電掣般地向西飛行。

周迅雷坐在第一節車廂,看著橫七豎八睡倒的戰士心裡非常難受,他們相互擁擠著 依靠著,在火車飛快的賓士中睡得那樣悍然,有的嘴角上還粘著剛剛吃過乾糧的粉末,有的半塊燒餅卡在嘴裡,有的喝過水的水壺都沒有來得及蓋上,從壺中淌出了的水順著滿身泥汙血漬的身子往下淌,他們是他的兄弟,他們是多麼的忠誠和可愛呀,他帶著他們鐵血拼殺,全然不把死神放在眼裡,在他的命令中,他們一個 個都是義無反顧,把自已的一切都交給了他交給了腳下的這片土地 交給了我們偉大的祖國,他們不愧為是中華民族的脊樑 英雄的捍衛者 光榮的炎黃子孫。

周迅雷坐在分發完畢的空手榴彈木箱上,看到他的 42 軍看到接到命令從沛屯到菏澤路上千軍萬馬一眼望不到頭的 42 軍,他心中難過得像刀攪一般,浩浩蕩蕩的三萬大軍,經過日月交替的七個晝夜就剩下這麼多了就剩下這區區幾千人,他雖然不完全清楚在奇妙的數字變幻中萬是怎樣變成千的,但他知道 在這個數字變幻的 七天七夜裡每一分每一秒的激烈衝殺和呼喊;他知道 他的浩浩蕩蕩 雄赳赳氣昂昂的三萬大軍在黃河東岸的魯西南是怎樣在血與火的苦戰中和鬼子一分一寸爭奪的; 他知道 他的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 42 軍是怎樣被動地在菏澤那片土地上給高高在上的天庭演繹屍山血海的。

作為一個軍人、作為 42 軍的最高指揮官,他為自已沒有殉命那血與火的疆場而感到難過,深深地為自已沒有和那幫生龍活虎朝夕相處的手足兄弟倒在一起而羞恥,他不知道自已為什麼在那樣幾乎沒有生存可能的一次次慘烈的大血戰中能夠得到死神的眷顧一次次都能奇蹟地活下來, 說句實話, 面對炮火硝煙 面對鐵血沙場 面對萬劫不復的血海屍山,他周迅雷問心無愧,守城中 大雨裡他和弟兄們一起與 衝進城垣的鬼子廝殺,突圍中他抱著機槍衝鋒在前,可是就這樣就這樣死神竟然一 次次地放過了他,他身邊一群群血肉之軀都前赴後繼倒下了,他們沒有他這樣幸運 , 沒有從菏澤城裡衝出來,沒有坐上通向生存希望的火車,他們永遠 永遠地倒在了黃河東岸,永遠 永遠地倒在了魯西南那個小城 ,倒在了突圍衝向民權的道路上 , 他們由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變成了一具具在雨後太陽暴曬下發脹的流著血水腐爛的屍體,他們那一個個活靈活現的面容也在無情的腐爛中漸漸變得模糊,化成忠誠的血水,浸滿那片曾經守衛的土地,最後變成一堆堆被刀槍損傷的磷磷白骨 變成泥土 變成灰塵,在地上 在空中飛揚,他們那種永遠代表著中華民族不屈的精魂變成變成小草 變成樹木……再次以生命的另一種形式凜然表達自已的存在和訴求,他們是民族的象徵 他們是炎黃子孫浩然正氣的表達,我們中華民族那浩瀚輝煌的歷史畫 卷就是他們這些世界上最最普通的生命一個字一個標點符號寫成的,他們那血與火的腳印接續著我們中華民族雄壯偉大的五千年的光輝歷程,他們微笑 呼喊 廝殺的 每一個表情都變成了滔滔黃河滾滾長江之中點點美麗的浪花,他們誓死保衛腳下這片土地的英雄氣概都變成了我們祖國遼闊海洋赴岸的滾滾波濤,他們是中華民族廣袤的大地,他們是中華民族咆哮的河流,他們是中華民族巍巍的山巒,他們是中華民族波濤滾滾的海洋。他們不再是一個簡單是生命,他們是一個個組成生命正義的 最強悍的音符,他們組成了中華民族震撼的最強的氣勢恢宏的交響曲,他們代表著 一個正義民族偉大的訴求和存在,在我們頭頂上…… 在浩瀚無際的宇宙激盪著 澎湃著 喧響著 遠播著 存在著,他們代表著生命正義的意志,永遠 永遠書寫著人類最 高最美麗最珍貴的和平,他們代表著生命的最強音 永遠 永遠呼喚著人類拋棄私自和貪婪 拋棄可恥的戰爭和殺戮,讓我們人類在生命的最高境界中、在純潔和寧靜中 相互攜起手來,讓相互的微笑成為我們作為存在的 曾經的 最美 最美的風景……

火車在以穩定的速度有節奏的撞擊著鐵軌固定的介面飛馳,漸漸所有的人都睡著了,周迅雷也斜歪在小劉身上打起呼嚕,疲憊不堪的小劉頭腦也是昏沉沉的,他努力地睜開眼睛,和一次次向他發起進攻的睡神作著鬥爭,他用力支撐著周迅雷那龐大身軀,像大樹倚在一棵小草上,他此刻感到是多麼的幸福啊!他沒有失去他, 他是他的長官,他是他的父親,看著威武浩蕩的幾萬大軍變成了眼下可憐的殘兵敗將他的心也在流淚 流血,作為普通一員,這支部隊是他的生命所在,他是 42軍中 的一個細胞,他為自已的 42 軍感到自豪,在血與火的七天七夜裡,他們用自已頑 強的戰鬥意志, 向戰區長官部 向我們的偉大祖國交上了一份完美的悲壯的答卷, 他們完成了任務,他們給徐州地區陷入包圍的幾十萬大軍贏得了七天七夜的寶貴時間 , 他們用自已的犧牲換得了第 5 戰區部隊的成功突圍,他們是英雄的 他們是自豪的 ,在中國波瀾壯闊的抗戰史上,他們為自已豎起了一座不朽的巍巍豐碑!

轟鳴著白熱蒸汽的火車風馳電掣般地穿過野雞崗,正在遼闊的豫東大平原上飛 快的賓士著,兩邊都是一望無際即將成熟的小麥,整列火車就像穿越一片小麥的海 洋,那些點綴在無際海洋裡的一片片樹林一個個村莊在火車瞬間的迎來中飛快的後 退著,最後變成一個個小黑點消失在豫東的大地上。

雨後的陽光顯得分外明亮,空氣清新而又純淨,那一道道來自蒼穹的金色陽光 穿過薄薄的雲層慷慨的無私的均勻的灑向生命的大地,豫東大地上的每一個村莊都沐浴在無邊無沿如海的金色的陽光裡,如果沒有戰爭 沒有殺戮 沒有那令人撕心裂 肺的死亡 沒有眼下這令人悲哀膽戰心驚的戰火硝煙,這裡將是一個多麼寧靜的世界 啊!一片片蒼茂樹林包圍著一個個美麗的小村莊,在輕風白雲的藍天下,在一個個寧靜的冒著炊煙的村莊裡,人們就這樣平靜的生活著,他們耕耘土地 放牧牛羊,在 一首首綿延的歌聲中追求著自已的生活 追逐著自已的愛情,享受著作為生命的屬於他們自已幸福的分分秒秒,在黃河故道那波濤起伏的葦蕩裡有他們多情的歌聲,在莽蕩如海的樹林裡有他們浪漫嬉鬧的身影,在一望無際的莊稼地裡有他們幸福收穫的呼喚,在他們自已的土地上生活 勞動 戀愛 繁衍。

生命 人類的生命啊!本來可以這樣的簡單 這樣的寧靜和美麗,然而一切的一 切都是因為可惡的上天根植於生命深處那種自私和貪婪的基因改變了,一切的一切都變得可怕和猙獰,一切的一切都變得駭人和恐怖,這就是發生在陽光下的罪惡, 這就是發生在昭昭陽光下的由自私和貪婪引發的原罪,它在折磨著所有人的生命, 它是一個惡魔,是它把這個原本純潔 寧靜 美好的生命世界變成了一個可怕的令人 毛骨悚然的地獄,所有的所有都在人類自身的相互毀滅中痛苦著 呻吟著 演變著, 這樣的劫難最終會讓自認為很聰明 很智慧的人類在萬劫不復中走向 走向最終的上天設定的目標————滅亡。

載著 42 軍殘部的火車發車不久,負責掩護他們的 107 師就和鬼子的追擊部隊 展開激烈地戰鬥,槍聲 炮聲像颳風一樣怒吼著,把以大凡集為中心十幾個小村莊打成了一片焦土,到處都是燃燒的莊稼和房屋,田野裡 村莊裡火光沖天 濃煙滾滾,這支掩護部隊一接火就和鬼子幹了幾個小時,經過數次的反衝鋒,和鬼子拼了幾個 回合的刺刀才暫時阻擋住了敵人氣勢洶洶地進攻。

周迅雷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鬼子一邊在大凡集附近和 107 師進行反覆的衝殺,一邊派飛機轟炸和截擊乘火車向西撤退的 42 軍殘部,火車剛出內黃集,大批 轟炸機群就遮天蔽日從東北方撲來,對著那列正在賓士的火車就是一頓炸彈,由於列車拖掛較輕,前進和急剎車相對來說不是很困難。

周迅雷在火車和飛機戲逗中捏了一把汗,他真害怕一枚龐大的航空炸彈落在 廂裡,那樣他奮力拼殺挽救出來的這點 42 軍的種子也就一鍋端了,在火車賓士和急剎車中, 有許多炸彈都危險地落在列車的前後左右, 一塊車廂的護板都給炸飛了, 在護板附近的幾個士兵也不見了,橫飛的彈片把一個士兵的大拇指炸斷了,搖搖晃晃連著一點肉皮,那個戰士跳起來大叫一聲倒了下去,原來他的腰部也被炸了個血窟窿,他翻滾幾下一伸腿就斷氣了,在這樣倉皇的撤退中,哪裡還能找到衛生兵, 周迅雷跳起來一甩胳膊把自已的上衣袖子撕下來,飛快的扯成布條,趕緊給倒在地 上的另一個負傷計程車兵包紮,那個受傷的戰士在瞬間撕裂的麻木之後,鑽心的疼痛讓他呲牙咧嘴的嚎叫著,在火車和飛機進行貓捉老鼠的較量中,飛機畏於車廂準備了對空火力不敢飛得太低,所以命中率不是很高,惱羞成怒的空中惡狼最後乾脆集 群飛到火車前面,把鐵路炸斷了,這樣噴著白煙怒吼的火車就是插上翅膀也飛不了啦。

火車一個急剎停了下來,司機從車頭上驚慌失措地跳下來,從前往後跑,揮舞 著雙手大喊:

“趕快下車 前方的鐵路炸斷了……快下車……鐵路斷了……”

他在塵土飛揚的爆炸聲中淒厲的奔跑著 呼喊著 他的身影和聲音是那樣的渺小和微弱,車上計程車兵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只看到那個人像瘋子一樣在飛機的轟炸聲 中向他們揮舞著雙手,火車不走了,大家似乎都知道那個瘋子再喊些什麼了,周迅 雷一看火車停下來,第一感覺就是火車被炸壞了,他忽地站起來大聲命令道:

“趕快下車 到莊稼地 樹林裡隱蔽起來!”

他衝到車廂中間大聲喊道:

“機槍手 對空射擊,掩護部隊下車!”

那個在沖天煙塵中跑來跑去的火車司機,踉蹌著剛剛跑到最後幾節車廂,一枚炸彈從天而降,還沒有反應過來,他那單薄的身軀就像紙片一樣瞬間被巨大的爆炸撕得粉碎拋向空中,最後幾節車廂裡是騎兵,正在下車的馬匹和人也被炸得血肉橫 飛,在中間一節車廂裡,剛剛還因為一挺機槍打得滿地翻滾的一對父子,此時老子讓兒子把機槍舉過頭頂,對著鬼子的飛機就是一頓猛打,亂飛的彈殼在腳下一會兒就落了一堆,整個列車上的幾十挺機槍同時對著鬼子俯衝的機群開火,那個咬著牙 射擊的老機槍手把滾燙的機槍從兒子的頭頂上拿下來,架在車廂的后角上不斷地向 天空噴射著復仇的火焰,在機槍突突的射擊中,他一邊打一邊回過頭來大聲喊著他的兒子:

“快點 快點……傻小子 壓子彈……壓子彈……”

這個老機槍手劉二蛋在雁河灘的戰鬥中曾經用機槍打下一架鬼子的飛機,他還得過團長一包哈德門香菸的獎勵,如今團長已經永遠留在那個屍體成堆的河灘上, 此刻他又拿出雁河灘上打飛機的英雄氣概和天上的飛機進行死戰,突然一架飛機俯 衝下來,他調轉機槍對著這個空中強盜就是一頓猛射,只可惜飛機擦著他的頭尖過去了,巨大的氣流和轟鳴把他震得頭暈眼花,撲通一聲摔倒車廂裡,那挺打得滾燙 的機槍砸在屁股上,立即冒出一股燒肉的白煙,他被燙得鬼嚎,正在壓子彈的兒子 扔下手中的彈匣衝過來一腳踢開機槍,把劉二蛋從地上拉起來:

“師傅 師傅……你怎麼了……你怎麼……”

劉二蛋呲牙咧嘴地用手捂住屁股:

“媽拉個比……叫爹……”

“嗯 嗯……爹……你沒事吧?”

“沒事 沒事 沒事……趕緊給我換彈匣……”

小蠶豆剛剛換好彈匣,一架飛機就從車廂的東南方向俯衝下來,好個劉二蛋綽起機槍就是一梭子,飛機吼叫著從頭頂上掃過,天空掃射下來的子彈呼啦一下打在車廂裡, 把車廂打出了許多彈洞, 那些打在鋼板上的子彈像蝗蟲一樣在車廂裡亂蹦, 劉二蛋這一次又落空了,他咬咬牙:

“兒子 快過來 那裡危險…… 到車廂角邊來…… 他奶奶的……又讓他個龜孫跑了……趕緊再給我換一梭子……”

車廂裡的人沒有被炸死的全部都下去了,活的就剩劉二蛋他爺倆了

“兒子 看著……給老子學著點……”

“師傅……都下去了……我們也撤吧……”

“我操你娘……叫爹……沒有一點種渣……不是我做的活……跟著老子……

他”把彈匣重新裝好,抬起機槍對著空中尋找目標,劉二蛋瞪著一雙被硝煙燻得 通紅的眼睛像山貓一樣盯著空中尋找機會,他一邊看一邊想著剛才那麼好的機會都 沒有打到那幫狗日的,突然想到了提前量,他立刻懊惱不已:

“娘那個騷比……怎麼就把提前量忘了呢……”

說時遲 那時快,又有一架飛機從東北方向擦著樹梢向火車撲來,這架飛機更加瘋狂,從它的架勢看,好像是要和火車同歸於盡似地,小蠶豆被這架瘋狂的飛機嚇得捂著腦袋一屁股蹲在地板上,劉二蛋把飛機上那個鬼子的臉面都看得一清二楚 ,來不及多想,他咬牙大喊一聲撩起機槍對準天空就是一梭子,還沒有反應過來, 那架飛機掠過頭頂呼嘯而過,他像片樹葉被強大的氣流拋到地板上,翻了幾個滾爬 起來,看到那架飛機就像醉漢拖著黑煙搖搖晃晃向前面的莊稼地飛去,他彎腰把小 蠶豆提起來大喊:

“打中了 打中了…… 打中…… 你爹打中了……”

那架拖著黑煙的飛機試圖拉起來,可是 努力了幾次都失敗了,最後在小村莊上空爆炸了,那個可憐的小村莊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看到這一切,小蠶豆在車廂裡蹦著跳著拍著手為他叫好:

“混蛋……我日你娘……別站在那裡瞎叫喚……快給老子換梭子……快點……”

還沒有等小蠶豆把彈匣遞給他,劉二蛋就被炸彈掀起的氣浪捲了起來,翻了幾個滾碰到空彈箱上,他一骨碌爬起來用手捂著額頭,登時鮮血從他那莊稼人黑紅的指縫裡順臉往下淌, 他的眼睛被黏糊糊的血液給糊住了,模模糊糊什麼也看不清,他站起來用袖子往臉上一抹,對小蠶豆沙啞地喊道:

“我操你娘 你還傻站著幹什麼?還不操起機槍給我打 給我打!”

嚇傻的小蠶豆這才清醒,趕緊扔掉手裡的空彈匣,轉身抱起機槍咬著牙嚎叫著就是一頓猛射,飛濺的子彈殼在腳下亂蹦亂跳,滿臉鮮血的劉二蛋看到掉過頭的狼 群又從空中嚎叫著撲下來,他大喊著抱起小蠶豆就從炸開的缺口裡跳了下去,幾個翻滾就到了路基下的深溝裡,還沒有等小蠶豆弄清怎麼回事,他們剛剛跳下來的車 廂在巨大的爆炸中就散碎著飛了起來。

爆炸過後,爬出深溝,劉二蛋就夾著小蠶豆往莊稼地裡鑽,機槍拖在後面,腰 裡的幾匣子彈都掉在地上,小蠶豆踢蹬著大喊:

“師傅 師傅……彈匣掉了……彈匣掉了……”

“狗日的 沒記性……叫爹……”

小蠶豆掙脫劉二蛋,冒著飛機的掃射要撿回那幾個壓滿子彈的彈匣子,頭頂上 飛機追著他,把附近地面打得噗噗像蝗蟲一樣亂跳:

“兒子 兒子……小心飛機!”

老機槍手劉二蛋抓起地上的機槍對著飛機就射,可是機槍沒了子彈,抱著一個空機槍乾著急, 看到抱著彈匣往回奔跑的小蠶豆隨時都會被鬼子的飛機打成馬蜂窩, 他把機槍一扔撲過去, 一下把他按在地上,嘴裡罵罵咧咧地怒吼道:

“狗日的…… 不想活了……”

一顆炸彈在不遠的地頭爆炸了,巨大的氣浪像無形的巨大鐮刀,瞬間割去了附近一切敢於站著的東西,爆炸威力掀起的泥土把他們爺倆活埋了,過了良久,劉 二蛋終於從泥土裡拱出來,像土鱉一樣,暈暈乎乎,瞬間清醒之後,他猛然搖晃幾 下腦袋,抹去臉上的泥土,噴出嘴裡的沙粒,最後用力從泥土裡爬起來,又趕緊大叫著把下面的小蠶豆拽出來:

“兒子 兒子……你醒醒啊……爹在喊你 你看看爹呀……我雖然沒有和你娘上 床,俺就先當你爹了,兒子 你可不能死啊……我的好兒子啊!”

他坐在地上搖著小蠶豆,那個滿臉泥土的小傢伙突然睜開眼睛調皮地笑著說:

“爹 你別嚎了,我沒有死!”

說著 他朝劉二蛋擠了一下眼睛,一看這孩子沒有事,放下的架子就趕緊收了起 來:

“你娘那個歪比……什麼時候了?你還敢戲弄老子,看我不打你個狗日的!”

小蠶豆翻身跳起來,拉起劉二蛋踉踉蹌蹌向莊稼地跑去

“你個狗日子的 放開我 自已會跑……”

撲通一下,快到莊稼地邊的時候,小蠶豆把劉二蛋拽了個狗啃泥。

周迅雷帶著從火車上驚慌跳下來的殘兵敗將向鐵路南的一片茂密的刺槐林跑 去,他一邊跑一邊大喊:

“人群散開……向槐樹林撤退……機槍對空射擊!”

由於劉二蛋 小蠶豆父子打下一架低空俯衝的飛機,天空橫衝直闖的強盜在掃 射追擊驚慌撤退的人群時再也不敢那樣的瘋狂 那樣的肆無忌憚了,飛機畏於地面上 輕武器的對空火力,在投彈和掃射時不得不將機身拉高,這樣他們對地攻擊的準確 度就迅速下降, 雖然如此 那群嗜血如命的空中惡狼依然追逐著他們俯衝 投彈 掃射,他們丟下的炸彈像冰雹一樣從天而降,在四處狂奔的人群中連續爆炸,那些不幸 被命中的血肉之軀被巨大的爆炸瞬間撕碎飛向空中,像樹葉紙片和著爆炸揚起的沙塵瀰漫了整個天空。

周迅雷從犧牲的機槍手身旁綽起一挺機槍,隨手把散落在地上的彈匣撿起來幾個揣在身上,邊跑邊對著像野馬一樣俯衝著吼叫著向人群投彈掃射的飛機不停地射 擊,他全身上下都是泥土血漿,活像一隻受傷的老虎,那雙噴火的暴眼充滿無限的憤怒,兩個碩大的鼻孔一張一合,真的要吃人了,他不斷地停下來對著一架架俯衝 下來的飛機射擊,飛舞的彈殼像一群螢火蟲在身前飛來飛去,他射完一梭子,收起機槍正往前跑,突然頭頂上一群飛機俯衝而過,前方落下了一串串炸彈,連續的爆 炸把許多大樹攔腰炸斷,從空中呼嘯著轟然倒地,跑在前面的一群士兵被砸在樹下 ,周迅雷靠在一棵腰粗的老槐樹下抱著那挺打得燙手的機槍噠噠對空猛射,突然一 顆炸彈把左面的大樹連根炸了起來,那棵笑傲天空的巨大生命呼嘯著像一片黑雲向他壓來,一看不好,他抱著機槍剛跳出幾步,巨大的樹冠轟地一聲砸在剛剛站立的位置,他回頭看了一眼驚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及時躲避,不用說那樹冠上巨大的側枝,就是那身狼牙一樣尖利的槐刺都能讓他的八尺之軀瞬間變成血肉模糊的馬蜂窩,他正為自已慶幸,很遺憾,一棵被炸倒的大柳樹的樹冠還是把他無情的拍在下面,他暈了過去。

周圍不斷響起的巨大爆炸聲對於樹冠下這位叱吒風雲的猛將來說沒有一點知覺 了,一直跟隨著他的警衛員小劉,突然在瀰漫的煙塵中失去了軍長的身影,他一陣驚慌趕緊尋找,在到處亂跑的人群中,再也沒有發現周迅雷,飛機瘋狂掃射的彈雨在他周圍濺起一片土花,小劉爬過一條不深的舊戰壕,在慌亂的人群中拼命的呼喊著軍長,一浪浪爆炸掀起的煙塵瀰漫了四野,到處都是沒有方向奔跑的身影,到處都是救命聲,整個內黃集火車站及其周圍的莊稼地 樹林裡被炸得塵土橫飛 硝煙瀰漫 ,小劉哭著找不到軍長,準備跑到前面的那片樹林裡去隱蔽,瀰漫的煙塵讓他辨不清方向,到處一片模糊,到處混亂一片,他拼命向前跑,踉踉蹌蹌的他突然感到腳下被什麼絆了一下,他向前一衝踉蹌幾步一頭栽到深坑裡,還沒有等他爬起來,又 一顆炸彈在不遠處爆炸了,炸起的泥土把小劉埋在下面,他突然像被幾十個大漢按住似地動彈不得,也不知道自已身子下面是什麼東西硬硬的,過了一會兒等他完全清醒過來,才知道自已被炸彈掀起的泥土活埋了,雖然壓在身上的泥土很厚,但那些爆炸掀起的泥土是鬆軟的,他用力拱出地面,瞬間呼吸到辛辣的帶有硝煙味道空 氣,他深呼吸幾口,用力從泥土裡爬出來, 迅速甩掉頭上的泥沙, 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往下一看,原來自已壓在身下的是一個抱著機槍被炸死的機槍手, 他把機槍拿出來甩到一邊, 伸手想把那個機槍手拉起來, 他跪在鬆軟的土裡咬牙把他拉起來 ,可是 起來的是一個無頭身軀,小劉大叫一聲:

“哎呀 我的娘!”

手一鬆又放下了,他操起機槍顫抖著說:

“哥哥 對不住了!”

抱著機槍在一片煙霧中隨著人群向前方的樹林跑去。

在飛機瘋狂的追殺掃射中,在冰雹似地炸彈下逃過性命的亂兵紛紛潰散在鐵路兩邊的莊稼地裡或樹林裡,這幾千總是厄運難逃的殘餘部隊,又沒有躲過命運給他 們設定的九九八十一難,對於 42 軍這些大戰之後僥倖不死的英雄,上天在一次次用生死 用災難考驗和磨練他們不屈的意志。

一陣慌亂的潰逃之後,沒有被炸死的官兵都躲藏了起來,天空中瘋狂的飛機頓時失去目標,那些空中強盜順手牽羊把鐵路沿線的村莊炸成了一片火海,到處都是滾滾的濃煙和熊熊的大火,村莊裡那些無辜的老百姓成了他們屠刀下的犧牲品,你看那炸塌和燃起大火的房屋前,橫倒著被炸死的行動遲緩的老人,村中的街道兩旁 橫七豎八的堆積著婦女和兒童支離破碎的屍體,生活淡然寧靜的村莊在這場野蠻的戰爭下成了一片片一堆堆屍體的火葬場,空氣中到處瀰漫著刺鼻的硝煙和令人作嘔的燒屍味,村子裡許多青壯年人一早都去了田野裡操持農活,所以都倖免於難,當 他們看到村莊煙塵滾滾火光沖天,紛紛呼喊著 驚叫著跑回去,他們在坍塌的廢墟上尋找自已的親人,衝進正在燃燒形將倒塌房子一遍遍撕心裂肺的呼喊著親人的名字,一聲聲悽然悲慘,有的抱著在大街上被炸得殘缺不全的屍體呼天搶地的慟哭, 剛剛還在一起,瞬間就陰陽兩隔,這一切都是戰爭 都是那些在空中橫衝直闖的野獸 讓他們寧靜的與世無爭的生活田園瞬間變成了悲慘的人間地獄。

然而 這還不算結束,那些沒有人性的野獸對著無辜的村莊發洩獸性之後, 那列停在鐵軌上早已千瘡百孔的火車又成了他們最後洩氣的目標,經過幾次大機群的俯衝,癱臥在鐵路上曾經風馳電掣的鐵甲長龍被徹底炸成了一堆廢鐵,在熊熊的大火 中火車頭驚天動地的爆炸了,把那些鋼鐵零件炸得飛上了天空。地面上再也沒有什麼值得轟炸之後,那群狗東西就搖著尾巴向東北方向飛去了。

被巨大樹冠拍在下面的周迅雷失去了知覺, 突然又被火車頭巨大的爆炸震醒了, 他睜開眼睛看到眼前全是綠色的葉子和枝條,這時才意識到, 自已被一棵轟然倒地 的大樹拍在了下面,他想動彈身子沒有一點反應,他想從樹下抽出一隻手,推開那些壓在臉上的樹葉和枝條,可是他的手和其他部位一樣被壓得死死的。

飛機飛走之後,鐵路兩邊到處都是救護和尋找的聲音,他們紛紛從躲藏的地方 走出來呼喊著 尋找著 一片混亂。

在這場鋪天蓋地的轟炸中參謀長是幸運的,一個老兵跳下火車,背起他就往鐵 道下邊的莊稼地裡跑,跑著跑著突然一回頭,發現前面不遠的鐵路下面有一個小涵洞,他停住腳步,轉身揹著昏迷的參謀長鑽了進去。

周迅雷徹底清醒了,他想從樹冠下面爬出來,掙扎了幾次都沒有任何效果,不 知道自已究竟哪裡受了傷, 感到全身上下到處都在嚯嚯的疼, 他努力掙扎一陣子,面對壓在身上的這個綠色的龐然大物無可奈何,他側耳聽一下,有許多人在附近奔跑和呼喊,他心裡十分清楚,如果沒有人幫助,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從這大樹冠下爬 出來, 他用盡全身力氣進行呼救, 由於人馬混亂, 到處都是尋找和救援的混亂聲,他在樹冠下的聲音就被無奈的淹沒了,喊了一陣子由於嗓子疼痛難忍,感到自已再也沒有力量呼救了,稍微停了一會兒,由於頭被枝幹壓著不能左右轉動,所以他只能靠眼珠的轉動透過樹葉判斷自已被壓的位置和程度,這個時候他的心中感到一陣悲哀,再等一會兒沒人發現他,部隊撤退之後,他就會慢慢被壓死在這棵柳樹下,想到這裡 他不禁有些絕望,絕望之中又不甘心就這樣沒有任何意義的無聲無息的死 去,現在還有生的希望,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易放棄,他稍微喘了幾口氣,吹開落在嘴邊的樹葉和塵土,又大聲喊了一陣子,沒有任何反應,外面依然一片混亂,筋疲力盡的他感到徹底耗盡了生命最後一點力氣,面對這個壓在身上的龐然大物他徹底絕望了。

周迅雷休息一會兒之後,他頓感到周圍的腳步聲和呼喊聲越來越遠了,如果沒 有人過來把這個巨大的樹冠移開,那麼他幾乎就沒有任何生存的希望,他真想喊住那些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可是他已經沒有把他們喊回來的力氣,他的雙手和雙腳都被壓得死死的,一點也動彈不得,他的腦袋上也壓著一條粗大的枝幹,胸脯上更不用說,他感到進氣少 出氣多,呼吸越來越困難,他努力睜開眼睛,似乎看到了那個這一生總是跟他形影不離的死神正在天空中張開巨大的黑色羽翼盤旋,一邊飛一邊 淒厲的歡快的大叫著, 那空洞的眼睛似乎也看到了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周迅雷,在它那恐怖的黑色的羽翼下,不管你對生命還有多麼強烈的渴望都無濟於事,它在生命的天空上扇動著巨大的翅膀盤旋著,俯瞰著大地上那一片片已經死亡和正在慢 慢走向死亡的生命,它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帶走能帶走的一切,包括那個被巨大 樹冠砸在下面正在一步步接近死亡的周迅雷。它不想再對他有任何特別的眷顧,他再也沒有任何埋怨的理由,怪也只能怪那 總是一次次置他於死地的命運,它才是讓他死亡的真正推手,作為一個死神,只是 為命運服務的一個善後者,只是在例行工作,沒有任何的心裡意圖和私人恩怨,一 切的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包括那旦夕的禍福,誰又能奈它何呢?實際上 每一個生 命的存在都是命運交響的道具而已,都是相對主動中的絕對被動的承受者,作為被 動的存在, 誰又能改變呢?

正當周迅雷徹底絕望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正在由遠及近飛快向他這個方向跑來,他奔跑著 呼叫著:

“軍長 軍長 軍長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聲音是那樣的焦急 那樣的絕望和淒厲,他知道這就是他的小警衛員,他呼叫著 從他身邊跑了過去,周迅雷喊了兩聲似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突然燃起的生存希望又瞬間破滅了,周圍沒有任何聲音,剛剛升起的一顆渴望的心又一次在絕望中沉了 下去, 他的生命再次陷入靜悄悄的死亡當中。

這個小傢伙找不到軍長急得都快哭了,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在淒厲的呼叫和哭泣聲中又轉了回來,他站在壓著周迅雷的大樹旁大哭了起來:

“軍長……軍長……你在哪裡 你在哪裡呀……”

周迅雷聽著他的哭聲應了兩聲,在尋望中哭泣的小劉沒有任何反應,已經不再 抱任何希望的他大哭起來,一屁股坐在被炸倒的樹幹上,一邊用袖子抹著淚水,一 邊不停地向四周搜尋,希望奇蹟能夠出現,他多麼希望在那些不經意的草叢中 莊稼地裡 樹林間能夠看到熟悉的周軍長,他正在猶豫之時,低頭看到一條小蛇從腳下跑 到樹冠裡,他嚇了一跳,彎腰追去,掀開樹枝一看驚呆了,他苦苦尋找的周軍長正壓在這個大樹冠下面, 瞬間擁有了生命希望的周迅雷對著小劉微微笑了一下, 這時候周迅雷忽然明白小劉為什麼聽不到他呼喊的原因了,這個小傢伙的耳朵可能被炸 彈巨大的爆炸暫時震聾了。

小劉滿頭大汗把能拉斷的樹枝全部都拉斷了,看到軍長被壓在樹下不能動彈, 他用盡吃奶的力氣想挪動樹幹,龐大的樹幹依然紋絲不動,還是傲慢地壓在軍長身 上,好像對他的那點力氣鄙夷不屑似地。

在小劉招呼下,周圍的官兵紛紛跑來,把壓在軍長身上的大樹冠終於抬開了。

小劉撲上去想把軍長扶起來,周迅雷輕輕地說:

“別慌 讓我稍微活動一下,看看這胳膊腿。”

眾人蹲下來圍著他亂喊軍長,激動的淚水順著這些滿臉泥土硝煙漢子的臉流了 下來,小劉流著淚說:

“軍長 都是我的錯 沒有照顧好你!”

周迅雷朝他笑了笑,帶著父親的慈愛什麼也沒有說,他慢慢活動了一下,並沒有感到全身哪個地方特別的疼痛,只是感到全身上下猛地輕鬆了,受到巨大壓迫的胸腔放開了,生命的空氣又可以自由的進出他的肺腑,他自由了,那個徘徊在附近的死神又一次失望的離他遠去,他微笑著望著廣袤無極的天空,他感到自已又一次得到了命運的眷顧,一切的一切又可以從這挪開的大樹邊開始了,他深深呼吸了幾口空氣,微笑著用雙手按著鬆軟的沙土慢慢坐了起來,看了看圍著他流淚的戰士, 這一刻他感覺到自已像個母親沒有照顧好他們,心中一陣酸楚,用一隻大手一個個 撫摸著他們然後用力大聲說道:

“沒有死 我們就會有希望,都會過去 重新再來!”

楊永清帶著一群戰士跑過來,撥開人群蹲下來激動地喊道:

“軍長 我們到處找你 都找瘋了!”

周迅雷用手輕輕拂去臉上的浮土微微一笑:

“沒事 我被大樹暫時保護了起來,這不,它又把我還給你們了!”

他輕輕拍打一下身上的泥土,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胳膊腿,在大家的簇擁下向前面一片茂密的雜樹林走去:

“軍長 軍長等一等!”

周迅雷回過頭來,一個滿臉渾黑的戰士從後面叫喊著追過來,他雙手十分小心 地捧著用一片桐樹葉做成的小水兜,滿臉的汗水喘著粗氣:

“軍長 你被壓在樹下這麼長時間一定渴了。”

周迅雷感動地說:

“呵呵……傻小子……你真疼老子……”

說著他接過來,捏住桐葉的邊角,清涼的生命之液順著留下的空隙滑進他那渴 得冒煙的喉嚨裡,這些生命之液進入肺腑頓時讓他來了精神,丟掉樹葉,他拍了一 下那個小戰士的肩膀,回過頭來對楊永清說道:

“楊團長 集合部隊 !”

“是!”

說著他又用手朝那個小池塘指了一下:

“把部隊帶過去,讓大家先痛痛快快喝一肚子,然後簡單快速把部隊進行整 編!”

劫後餘生的這些人擁擠在池塘邊喝足了水,大家按照楊團長的指揮列好隊:

“稍息 立正————報數!”

直到最後一個數字應聲落地,他才轉過臉來鄭重地向軍長敬了個軍禮:

“報告軍長 42 軍實存 2299 人,其中 輕傷 103 人 重傷 108 人列隊清點完畢, 請軍長訓示! ”

周迅雷聽到這個數字心裡雖然做好了準備,還是禁不住微微痙攣一下:

“弟兄們 大家都聽到了吧!在民權東北機槍和大炮在吼叫,那是掩護我們 的 107 師正在拉開架勢和鬼子幹,所以我們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都要堅定的向西前 進,沒有了火車,我們就抬著受傷的兄弟前進,決不能丟下一個活著的!”

周迅雷回過手來擦一下從臉上流下來的帶著泥土和血漬的汗水繼續說道:

“只要能夠到後方喘息一下,我們就能重振旗鼓,再次英雄地殺向中華民族血 海屍山的抗日戰場,用我們的武器 用我們的拳頭 用我們的胸膛 用我們的熱血和頭顱和企圖亡我中華 滅我種族的日本侵略軍血戰到底!”

說著 話語一頓,他用那雙血紅的大眼睛望了大家一下:

“我們現在的敵人不是小鬼子,而是這裡到鄭州的三百里路程和我們自已,大 家有信心戰勝這些困難嗎!”

下面一排排衣衫襤褸 滿臉炮火硝煙的英雄們揮動著手中的武器,頓時山吼海嘯 般地怒吼起來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堅決和日本鬼子血戰到底!”

“中華民族萬歲!”

“抗戰勝利萬歲!”

此起彼伏的怒吼聲口號聲像大海里如山的怒濤,在這條橫穿華夏大地的隴海鐵路兩邊迴盪著,在豫東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上回蕩著,在華夏遼闊的一千多萬平方公 裡的大地上回蕩著,這聲音代表著不屈 代表著民族不可低下的頭顱!

啊——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 在一望無際的綠色田野中 在那波濤起伏的青紗帳裡奮起御辱的華夏英雄何止千萬!

他們在祖國一千多萬平方公里的大地上 在捨命殺敵的炮火硝煙中 在悽慘的腥 風血雨裡和每個侵入我們美麗家園的野獸進行著一次次一場場殊死的拼殺,前面的 倒下了,後面又揮舞著手裡的武器衝上來,這就是永遠也不可辱的中華民族,一群 群的英男烈女 為了國家 為了民族 他們都在義無反顧的走向硝勇焦土的戰場,為了 這片土地 前赴後繼 英勇殺敵 直到為國捐軀。他們的英雄氣概 他們視死如歸捨命殺敵的英勇形象永遠 永遠定格在與不共戴 天的仇敵搏殺的戰場上,這個輝煌了五千年的民族之所以能夠伴隨著人類的腳步走 過漫長的鐵血崢嶸的歲月,完全是一種不屈不撓的民族肝膽和骨氣贏得的,這就是 一個民族的英雄之魂,它是一個民族的根本所在,沒有它 作為一個民族就失去了存 在的理由,沒有它 一個民族就完全失去了前進的動力,沒有它 一個民族所面對的 就是日暮途窮 就是滅亡!

周迅雷把剩下的這兩千多人編成一個團,他揚起手大聲宣讀著名單

“42 軍獨立團的長官名單如下:

團長 楊永清 1 營長王寶山 2 營長徐朝東 3 營長陳震雷……”

臨時的官佐宣佈之後,這群從戰火裡左衝右突拼殺出來的英雄好漢又重新被整編起來,此刻他們寄希望的火車沒有了,要想到鄭州就必須靠自已的兩條腿。

部隊經過短暫整編之後,就地埋葬了犧牲的兄弟,順著鐵路排成四路縱隊出發了,劉順清帶著剛剛編組成的 1 營 1 連作為全團的前衛連給全團開路,中間的 2 營完全成了擔架營,他們快速斬木為兵做一些簡單的擔架抬著重傷員,所有的輕傷員有人攙扶著跟著部隊走, 實在走不動就坐擔架, 反正鐵路兩邊都是莊稼地和樹林,只要手裡有刀身上有衣服,砍兩個木棍 把衣服撕成縷綁紮一下就是一副擔架,3 營 為全團的後衛部隊,負責部隊的警戒和安全,因為鬼子的追擊部隊此刻正在大凡集 附近和阻擊部隊進行大戰,雙方的大炮把天空打得槓天響,鬼子隨時都有可能衝破阻擊陣地再次咬住他們,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 就是上天和死神眷顧也無法阻擋 42 軍徹底滅亡的命運,此刻 周迅雷和楊永清都知道時間對於他們的重要性,誰也不敢輕易浪費為數不多的一分一秒, 如果能夠抓住一刻千金萬金的時間, 42 軍就能重生,失去這種機會,42 軍就會成為一個整建制被消滅的番號,這是周迅雷害怕的和最不願意看到的, 兩個人誰都沒有騎馬, 把剩下的馬匹全都給了那些行動不便的輕傷員, 背後的槍炮聲越來越遠了,似乎一下子把那正在進行著的血與火的戰爭甩到了遙遠的後面。

周迅雷那塊被自已人誤傷的頭皮正疼得嚯嚯跳,他也顧不上了,此刻 滿腦子都 是把部隊撤退到後方,如何恢復和整訓部隊 如何能夠儘快把新的 42 軍拉上硝煙彌 漫的戰場。

他是一個軍人,一個在戰場上廝殺了大半輩子的職業軍人,他是一個普通的保 衛中華民族的天煞星,他們這群英雄好漢以及所有戰鬥在這片廣闊土地上的鋼鐵戰士都是中華民族的保護神, 他們普普通通 平平常常, 正是這些平常平凡得像野草 樹 木一樣的中華大地上的人在用自已的忠誠 用自已的一腔熱血 用自已的寶貴生命來 保衛著中華民族的安危來保衛著這片炎黃傳承給我們的寸寸都浸滿著祖輩英雄鮮血的華夏大地、保衛著養育了中華民族的那條滔滔的大河、保衛著 保衛著 保衛著大 地上起伏的山巒 遼闊的草原 連綿的沙漠,他們是我們中華民族用意志築成的血肉長城,他們是我們中華民族的鋼鐵脊樑,他們在中華民族就在,他們亡 中華民族就會重複瑪雅民族的悲哀!

部隊在加速前進,穿過內黃集很快就要到達蘭封了,過了蘭封就是第 1 戰區前敵指揮部所在地開封。只要到了那裡,就能得到第 1 戰區長官的指示,由於民權已經和鬼子接火 並且 正打得不可開交,所以離民權只有三十五公里的蘭封也是一片混亂,大街上人心惶 惶到處都是扶老攜幼躲避戰火的老百姓,一群群一片片擠在一起扛著隨身攜帶的東西,牽著牛羊 推著吱吱哇哇的獨輪車爹呼娘叫的向西緩緩而行,這就是降臨在中華 民族頭上的國破家亡的悽楚, 一個落後民族必須要承受的戰爭災難。

蘭封火車站早已被軍警所封鎖,所有能夠開動的火車都在來來回回的運送兵員 以及武器彈藥,第 1 戰區正在緊張進行著保衛開封 保衛鄭州的戰役準備。

從民權西進的 42 軍突圍部隊速度很快,先頭部隊與傷兵居多的中軍拉開一段 距離率先到達蘭封火車站附近,正要穿過車站,卻被一群軍警攔住去路,不讓他們 從火車站透過,理由是軍事運輸重地,任何個人和部隊都不得靠近,否則 格殺勿論!

聽到這些規定的前衛連長劉順清轉眼一想,火車站裡肯定有火車,如果我們能 夠搭上一列火車西行那不就很快了嗎?沒有多想,腦子一熱就帶著部隊端著機槍對 著阻攔他們的軍警大吼起來:

“老子是在菏澤大血戰的 42 軍,我們後面有很多傷兵急需火車運送,按戰區 長官部的命令,我們要到鄭州去整訓,現在我們行動困難,需要徵用火車,請弟兄 們讓開!”

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跑過來喊道:

“弟兄們 請安靜 不管你們是哪路來的神仙,也不管你們以什麼樣的理由,今 天這火車站你們休想進去,這是長官部的嚴令,任何個人和部隊都不得違反!”

劉順清一看這傢伙在人模狗樣的打官腔,並且擺出一副軟硬不吃的屌樣子,頓 時怒髮衝冠,雙手撩起機槍對著那傢伙的胸膛怒聲喝道:

“給我滾開 滾開 不然老子就不客氣了!”

那傢伙往後趔趄一下,一看這群不要命的殘兵敗將要來真的,他也不示弱服軟 ,轉身一揮手:

“弟兄們 給我上!”

這一喊可激怒了這群不要命的殘兵,劉順清瞪著血紅的眼睛怒吼道:

“你娘那個比, 老子在前方和鬼子血戰, 你這個龜孫還在這裡不把老子當人看, 兄弟們 都給我打!”

頓時 兩邊的人群打了起來, 拳頭飛舞 槍托亂砸, 鐵路上下全都是翻滾廝打的人 ,畢竟 那嬌生慣養的軍警不敵這群習慣野戰肉搏的怒兵餓虎,不一會兒那十多名軍警都被打得鬼哭狼嚎, 一個個像打斷脊樑骨的賴皮狗一樣慘叫著向西逃去。

沒有了阻攔,劉順清領著部隊往前衝,剛走幾十米,從火車站方向又衝過來一 群軍警, 衝到幾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把四五挺機槍往鐵軌上一架,大聲喝道:

“不許過來,軍事重地!”

劉順清看到這群張牙舞爪的狗東西那熊樣,根本就沒放在眼裡,揮手大喊道:

“前衛連 把所有的機槍都給我調過來,哪個龜孫敢動我 42 軍,都給我把他個 狗雜種打成血葫蘆!”

劉順清一聲令下,前衛連的八挺輕機槍衝了過來,那個長得像麻桿一樣的軍警 頭子剛想下令開槍,一梭子子彈打得那個傢伙腳下的鋼軌 石子火花亂跳,他的帽子也被另一個機槍手打得飛了起來,那群平時習慣耀武揚威的軍警根本就沒有想到 還有這樣不要命的人,登時被兩梭子機槍嚇傻了,一個個像殭屍一樣愣在那裡,還 沒有等他們反應過來,衝過來十幾個悍兵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們的機槍給奪了過來, 其中一個傢伙還想反抗,被打翻在地, 一個被打掉門牙的小個子大喊:

“土佬 這挺機槍是我的了……”

“哈哈…… 爛風箱 你那狗嘴把不住門就別抽風了……”

那群軍警丟掉傢伙轉身就跑,前衛連追著很快衝到一列已經啟動向西開行的 火車跟前,劉順清手疾眼快抱著機槍衝上火車頭,用機槍對準火車司機:

“給我站住 ,老子要用這列火車,不聽話就突突了你!”

開火車的是一箇中年工人,哪見過這陣勢,回頭望著黑洞洞的槍口頓時嚇得臉 色煞白 渾身顫抖,嘴裡不住地說:

“老總 老……總……別別……別開槍……我聽你的……”

“好 聽我的就給你留條命!”

“好好……好……老總……你說咋著就咋著……”

“把火車給我停下來 我要運傷兵!”

火車剛站穩,還沒有等劉順清下來,站臺上就熱鬧起來,那群被打得屁滾尿流的軍警拉了警報,一會兒整個火車站就被包圍起來,經過一陣廝打,劉順清的前衛連被全部擠壓到火車附近,把他們全部繳了械,幾個人一擁而上把劉順清捆了起來 ,有個胖得狗熊一樣的軍官大佬,手裡握著馬鞭,照著被困得結結實實的劉順清就是一陣猛抽:

“你媽拉個比……想造反哪……大白天搶火車……你狗膽包天啦!”

他一邊打一邊罵:

“把所有人都給我捆起來, 今天我非得好好收拾你們這幫不要命的愣頭青不可, 管他 42 軍 52 軍,老子不吃這一壺!”

後面的周迅雷從一個逃回去士兵口中得知情況,一陣欣喜,他帶著人趕到火車 站,回頭對楊永清吼道:

“把火車站我圍起來!”

楊團長一揮手,一群不要命的鐵頭花子兵一下子把整個蘭封火車站圍得水洩不通,站臺上 火車頭上 票房上到處都是端著機槍的看上去人不人 鬼不鬼的花子兵, 他們衣衫襤褸 鬥志如虎,周迅雷看到自已的人全部佔領了有利位置牢牢地控制了火車站,撥開人群慢慢走到那個正在揮鞭抽打劉順清連長的胖子身後,他並沒有立即 制止,車廂裡打架的那對父子劉二蛋和小蠶豆每人抱挺機槍站在周迅雷的兩邊,只 等軍長一聲令下,兩挺機槍就立刻把這個狗東西打成血篩子,那個胖子並沒有發現背後的情況,依舊狠狠的抽打劉順清,不知為什麼,也許是打累了,他手一鬆,發現周圍的人都帶著一張張吃驚的面孔看著他,有大膽的輕輕用手指了指背後,他回 過神來下意識感到背後脊骨一涼,收起鞭子彎著腰順著人群的眼光往後一瞅立時嚇 了一身冷汗,剛才那種瘋狗一樣的氣勢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還以為自已看錯了人, 又轉過身來揉一下眼睛仔細看了一遍, 一個鐵塔般的大漢正站在他的背後,那冷喝的眼神差點把他的骨頭擊碎,他木雞一樣望著背後的黑鐵塔,黑紅的臉頓時 煞白,進而又變得一片蠟黃:

“周 周師長……啊 不……周軍長……你…… 你……你打出來了……我 我正在懲罰破壞運輸秩序 強襲火車的爛兵……”

周迅雷像山一樣站在他面前,威嚴地從嘴裡蹦出來兩個字:

“繼續!”

那傢伙似乎知道此刻周迅雷眉頭擰成疙瘩的厲害,他滿身肥胖肌肉慢慢哆嗦起來,站在人群中間雙腿不住地打顫:

“啊……啊……不敢……不敢……我不知道……他們是您的部下……我不知道 他們是您的部……誤會……誤會……您即使要用火車也得給長官部說一聲,職下沒有這個權利,職下只是暫時駐守蘭封……沒有調撥火車的權利……我只是負責維持 秩序……秩序……”

周迅雷依然用令人膽寒的目光盯著他:

“那好 周浩成……你給我聽清楚……現在站臺上這列火車我要借用,或者是搭個便車,我現在命令你馬上打電話,就說我周迅雷撤退要用火車!”

那個肥豬立刻像雞叨米一樣:

“是……是……是……我立刻請示長官部……立刻請示長官部……”

他想衝出人群開溜,又回過頭來看著周迅雷那雙呼嘯的虎目,又看了看被他打倒在地的劉順清,雖然是一個臃腫的胖豬體態但他一點也不蠢,相反很會察言觀色 ,立刻明白了雷神爺虎目逼人的意思,他猶豫了一下,就在這時候周迅雷的警衛員小劉和那雙機槍父子衝上去,用槍頂著他的胸脯大聲喝道:

“把劉連長扶起來 給他鬆綁!”

老機槍手劉二蛋想到自已當年在他手下當兵時,因為腳上長雞眼列隊訓練時有點站不直身子,被這個狠心的傢伙用軍棍差點把苦膽都打出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以前的事情突然一幕幕閃現在眼前, 心中像那再也無法壓住的火山一樣迸發了,他瞪著噴火的眼睛,用機槍貼著胖豬的腦袋突突就是一梭子,胖豬的帽子被打得燕 子一樣飛上天空,那個平時對部下殘酷 狠心的狗師長像殺豬一樣慘叫一聲癱在地上 ,周迅雷大聲喝住老機槍手劉二蛋,他才很不情願的收起機槍,醒過神來的周浩成趕緊從地上爬起來,給劉連長鬆綁,渾身臃腫不堪的肌肉顫抖著嘴裡不住地說:

“兄弟 對不起 誤會 誤會……”

說完 掉在地上的馬鞭也不要了,鑽出人群跌跌撞撞衝進火車站值班室,抓起電話哆嗦著發青的嘴唇向戰區長官部彙報情況,在電話裡只聽他不停地說“是! ”, 並且一個接一個地說,好像在電話裡被訓斥一樣,最後他徹底塌下身體無神地放下話筒,迅速跑到周迅雷面前雙腿一併,繃緊渾身的肌肉嚴肅地敬了一個軍禮,用顫抖的聲音大聲說道:

“報告周軍長 長官部同意您的請求,並且按照您的要求馬上發車,讓貴部到鄭 州北的老鴨陳去補充休整,列車到達開封,請周軍長去長官部彙報,周浩成報告完畢!”

周迅雷上前一步用一種低而嚴肅的聲音命令道:

“請儘快安排一切事項!”

“是!”

然後周迅雷回過頭來命令楊永清團長歸還了周浩成部下的武器。

“周軍長還有何訓示?”

周迅雷稍稍放鬆了臉上緊繃的肌肉,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周浩成 你既然幫我了,那就幫到底吧!趕快派人把我們這些殘兵敗將送上車。”

就這樣 42 軍劫後餘生剩下的這兩千多人很快被周浩成送上火車,他們多多少 少分散在幾十個裝著戰爭物資的車廂上,火車頭喘著粗氣不停地長鳴,馬上就要出發了,被周浩成打得滿臉血道子的劉順清給周迅雷敘述剛才發生的情況,他用鼓勵的眼光看著這個二十多歲敢作敢為的小夥子哈哈一笑:

“好小子 有種 是我周迅雷的兵,像我完全像我 到哪裡 無論遇到誰都有種!等 到休整的地點老子獎給你一瓶好酒怎麼樣?”

劉順清喜出望外看著這個平時吃人的闊臉大漢:

“啊 軍長 真 真 真的嗎?”

“哈哈……憨小子 說!喝啥酒?”

這個一時不知深淺的傢伙用手摸一下嘴角上流出來的血,高興得不知所措地笑著轉過臉來看了看圍在一邊的夥計們又看了看軍長:

“俺 俺 俺……軍長 俺想喝民權的————紅茅草!”

“啥? ‘紅茅草’————哈哈……你小子作的不輕,給你鼻子還上臉了 …… 好好 好好 只要老子有就給你弄 哈 哈…… ‘紅茅草’…… ‘紅茅草’……連老子 都想得頭暈啊!”

火車一聲長鳴終於開動了,經歷血腥廝殺的 42 軍終於又一次坐上了美夢中的火車,所有官兵並沒有因為全軍被打得只剩一個團而沮喪,這群和死神打了一百次教導的硬漢子誰還把死神放在眼裡, 那無畏的豪爽的大笑對死亡充滿著不屑和蔑視, 他們的大笑是英雄的大笑,他們的大笑是對強大敵人鄙視的大笑,這樣的一群人 這樣的一群敢和天地較量的人是中華民族的精魂,是生命不屈和圖存的典範,是中華民族的希望,在他們每個爽朗的蔑視一切的笑聲裡,昭示著中華民族鐵血軍人的英雄氣概,這就是我們英雄的 42 軍,這就是周迅雷這個英雄鐵漢帶出來的 42 軍,他們是中華民族堅不可摧的長城, 有他們在, 中華民族就會永遠笑傲在世界民族之林, 有他們在,永遠都是那些企圖顛覆中華民族惡棍的噩夢!

周迅雷坐在奔跑的列車上,望著唰唰向後退的大地和樹林,他知道 他的 42 軍 經過這場血與火的涅槃煉獄必定會更加蔑視一切 更加堅毅不懼,剩下的每個戰士將 來都是維護中華民族尊嚴的誓死抗日的火種,這是他的自豪和欣慰,他對未來充滿著信心。

前方就是開封,他馬上要到第 1 戰區開封前敵指揮部去彙報菏澤阻擊戰的作戰情況,想到這裡,心裡突然有一絲的不安和疑慮,他雖然很好的完成了第 5 戰區掩護突圍的任務,但是畢竟把一個幾萬人的軍打得只剩下兩千多人啊……在這場血與火的阻擊戰中部隊傷亡巨大,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這個事實要是 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並追究下來,後果可想而知,這可是一個落井下石的好機會,他這個不怕打仗就怕權利鬥爭的漢子此時變得一籌莫展,他十分清楚自已的弱點,在變化莫測的世事中他不會迎合 不會揣測 不會鞍前馬後,就這種缺點讓他在 人生的道路上吃盡了苦頭,降級罷官以及隨之而來的鐵窗生涯讓他永生難忘,人幫人不需要理由, 可是人整人又何須什麼藉口, 這就是讓他不寒而慄的權利 政治鬥爭, 他這個人,生就的沒有政治頭腦,像岳飛一樣,為風雨飄搖中的大宋江山出生入死的拼殺,到最後還不是以莫須有的罪名冤死在那些卑鄙的刀筆吏手裡,回想起他這一生戎馬倥傯 宦海沉浮,幾十年跌跌撞撞 起起伏伏可是吃了不少的虧、受了不少的罪, 可他那忠直的秉性始終沒有半點更改, 他站起 倒下都是一個筆直的“一”字, 他從來沒有為自已做出的選擇和做出的事情而後悔、他也不想後悔,明知道喟嘆唏噓之後還是那樣 改變不了成型的事實,比如 菏澤阻擊戰誰都知道這是一場死亡之戰,可以這樣說,戰區之所以把這個苦仗 死仗交給他,完全是出於對他的信任對 42 軍的信任 對他軍事素養的肯定, 對他做人的褒獎, 因為他周迅雷不打滑頭仗, 這 樣的任務交給誰李長官都不放心,唯有交給 42 軍 交給周迅雷他才能安穩撤退,他知道 只要周迅雷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輕易放山岩信夫過黃河,即使過了黃河,他也會在菏澤城下和敵人血拼到底, 為戰區大撤退贏得時間, 所以在 42 軍開赴菏澤前,他盡全力給這個能打能守能熬的軍補充裝備人員,把手中認為最好的武器都補給了這個軍,42軍不負所望, 在七天七夜煉獄般的戰鬥中守住了陣地, 為戰區贏得了時間,眼下 42 軍在這場慘烈的大血戰中打得只剩下一個團並不出乎預料,他知道 42 軍對付的是一支什麼樣的軍隊,實力和裝備的懸殊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如今周迅雷奇蹟般地從鬼子的鐵桶合圍中突圍出來,他也指揮部隊從徐州地區安全的撤退了,而此時的周迅雷大難不死正帶著一群九死一生的鋼鐵漢子坐在奔赴開封 鄭州的火車上, 已經是兩個戰區了。

火車呼嘯著 吼叫著過了興隆,馬上就要到開封,他也快要下車了,團長楊永清 害怕他成為韓復渠第二,準備讓除傷員之外的所有部隊下車,保護自已的軍長,給周迅雷增加一點安全砝碼

“軍長 我想帶弟兄們和你一起在開封下車!”

周迅雷伸手拍了一下楊團長的肩膀,用平靜地眼光看著他:

“沒有必要,周迅雷沒有做對不起民族 沒有對不起國家的事,我問心無愧,要殺要剮隨他們的便吧!”

楊永清聽到周迅雷這幾句話,面部的肌肉顫抖一下眼睛一酸淚水都出來了:

“軍長 軍長你是我們的天,我擔心你的安全,哪怕我們下車之後不進城, 在火 車站等你好嗎?”

“不行!你先帶部隊去鄭州,如果萬一我回不去,你就帶領著這幫弟兄好好打鬼子,不要給我們42軍丟臉,在這個民族危亡的時候,不要為我們自身考慮那麼多了, 什麼都不要想,堅決和我們中華民族的死敵血戰到底!”

周迅雷如山嶽一樣的話語重重砸在楊永清的心裡,他轉過臉用手輕輕抹了一下 臉上的眼淚:

“軍長 你放心 我們就是化成骨架也不會給你 給 42 軍丟臉!”

周迅雷用拳頭擂了他一下:

“我相信你們,你到鄭州老鴨城之後,好好掌握部隊,遇到地方上的不理解和刁難,暫時忍一下,千萬不要犯紀律,一定要忍耐,不要感情用事 不要衝動,不能 因小失大,如果我們不能嚴肅約束自已犯了紀律授人以柄,看看我們部隊現在這個樣子,那些一直別有用心的人就會趁這個機會取消我們的番號,這才至要 至要,現 在我們完成了任務,部隊雖然損失很大,但我們畢竟還是有功的,就是那些平時對 我們耿耿於懷的別有用心者,也找不出什麼過硬的理由,不敢明目張膽取消 42軍的 番號,如果他們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全國幾百萬軍隊 一百多個軍,以後誰還敢在 危難時刻挺身而出!”

“軍長 那你……”

周迅雷望著楊團長笑了一下:

“我想 我這次去第 1 戰區長官部,如果沒有什麼特殊事情,我是不會有什麼危 險的,最多不過是撤掉我的職務,沒有什麼,第 1 戰區長官是程潛,他出身湘軍, 一南一北,素來與我們42軍無冤無仇,沒有徇私的理由,只要是沒有來自嫡系的壓力, 他是不會難為我的,至於說 42 軍能不能及時補建,他還要聽老蔣的。”

周迅雷一番話讓楊永清心中的擔心稍稍減輕了一些,在火車咣咣的賓士聲中大家又輕鬆地說笑起來,這時候小劉湊過來問道:

“軍長 蘭封火車站那個豬頭師長為什麼那麼怕你呀?”

“哈哈……你們不知道,說起來話長了,那是 1930 年 6 月的事情,當時我是西 北軍 30 師的師長,我率領全師圍攻安徽宿縣,打了三天三夜都沒有攻下,我手下 的兩個旅損失過半, 在猶豫之時, 馮老總給我下了死命令,令我師必須在 6 月 18 號 天黑之前攻克宿縣,否則軍法從事,大家都知道我們西北軍的軍法,命令之下還不是血流成河呀, 守城的是蔣軍的 48 師 201 旅, 旅長杜先鋒在攻城的第一天都被我們的炮火給炸死了,他死之後當時還是團長的周浩成自動代理了旅長,負責指揮全旅堅守城池,這個傢伙也打紅了眼,他把所有的機槍都調到城牆上打得像颳風一樣,我們衝上來一批 倒下一批,衝上來一片 倒下一片,整個戰場像翻江倒海一樣,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不長時間,城牆下到處都是我們西北軍堆起的屍山,當時我也打紅了眼,提著機槍衝到 81 團團長徐友燦面前大聲吼道‘龍駒子 一個小時內攻不下城門就處決你 我替你攻’,這個徐友燦向我敬了一個軍禮,把被炮火打成縷的上衣猛的一撕,命令士兵身上都捆滿手榴彈,在炮兵掩護下發起一次又一次屍山血海的衝鋒,終於在下午 3 點攻克了西北方向的城門樓,守城的這小子一看城池被攻破 ,一怒之下槍斃了固守城門樓的營長,命令部隊反衝鋒 死守,然而 已經筋疲力盡 失去信心的蔣軍終於還是在我一波連著一波的攻擊下崩潰了,這小子一看城池不守 ,他生了一個缺德的點子,命令士兵把城裡所有的房子都點著了,整個宿縣縣城完全成了一個火城,到處都是大火,他要把這個縣城燒成一片焦土,這小子帶著剩下 的殘兵敗將從城南破牆而出,剛衝出來就被我們的攻城部隊俘獲了,在沖天的大火中那些來不及撤出的老百姓不知被燒死了多少,到處都是死人到處都是燒焦的屍體 ,那種悽慘的景象實在令人顫抖,母親懷抱著孩子被活活燒死在自已的房屋內,牆 角邊老頭拉著老太太燒成了骨架,全場到處都是淒厲的呼喊聲 悲慘的哭聲,我非槍斃他不可,可是一想這小子也算得上是一個漢子, 打得那樣慘都沒有尿褲子, 我把他叫到面前,當胸兩拳把他打了兩個仰八叉,他並沒有孬種,而是舔了舔嘴角上的血水瞪著眼睛站起來,沒有一點屈服的樣子,還是臭硬,盛怒下我命令幾個戰士把他拉到大街上,他站在那裡以為是槍斃他,撕開衣服低聲的看著我吼道:

‘來吧 周師長 給兄弟來一個痛快的! ’

我把槍插到腰裡,伸手接過一個刺刀上帶血的步槍,用手擦擦刀尖走上前去:

‘想死嗎?’

他抬起滿臉泥血的眼皮朝我笑笑,然後點頭低聲說了一句:

‘敗軍之將 安敢言活!’

我挺起刺刀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轉身把步槍還給那個戰士,他驚愕了,用吃驚不解的眼神呆呆的望著我:

‘看你還是一條漢子,死罪我今天就給你免了,但是活罪難饒,你無辜燒死那 麼多老百姓,你這個瘋子再英雄也是一個野獸!’

說著我就命令幾個戰士,把他按在石磙上扒下褲子重重打了四十軍棍,把他打得皮開肉綻,撤退的時候,我就命令抬著這小子,哈哈……這四十軍棍讓他三個月沒有站起來,中原大戰之後這小子又回到了老蔣身邊,臨走的時候他特地從鄭州趕到河北邯鄲, 給我重重地敬了一個軍禮,對我說,這輩子忘不了周師長的不殺之恩,忘不了周師長教育的四十軍棍!”

“哎喲……軍長 我說這小子怎麼這樣怕你,原來有段美好的因緣哪……”

楊永清笑著說:

“他對軍長感恩 可是 他對 42 軍不忘前仇啊……把這氣都撒在劉順清身上了。”

大家說著笑著不知不覺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眼看著就要到開封了,這個古老的 城市是河南的省會所在地,歷史上有七個朝代在這裡建都,號稱“七朝古都”,但 是讓它真正聞名的是北宋王朝,北宋的開國皇帝趙匡胤就是在開封城北的陳橋黃袍加身,這個靠欺負人家孤兒寡母起家的皇帝沿用北周的帝都,在龍亭上接受百官的朝賀 山呼萬歲,經歷了趙家的幾代麵皮之後,突起的大宋王朝還是在無可奈何的嘆息聲中不可挽回的走向了衰落,一日一日被迅速崛起的來自北方的馬背民族壓得喘不過氣來,幾場慘敗的大戰之後,不得不落荒而逃,殘喘在長江以南經營剩下的風雨飄搖中的半壁江山去了。

開封處在黃河的中下游,由於歷年的河沙淤積,黃河的河底已經高出城牆十五米,這個在歷史上兵炙迭起 戰亂不斷的古城,從來就沒有逃脫過黃河這條桀驁不馴大河的一次次洗禮,每次咆哮的黃水都把這個多災多難的古城從上到下 從頭到尾 淹個遍,北宋著名畫家張擇端筆下的《清明上河圖》上的景象都位於現在開封城一 下十幾米的地方,北宋的開封已經被滔滔翻滾的黃河水淹沒在了遙遠的歷史煙塵之中。

在中華大地上又有多少這樣的城市被戰爭和水患毀滅之後又重新建起來的,再毀滅 再重建 在人類的腳步中不斷地站起和倒下,其實永遠不倒的就是人們心中的那份自身圖存的不屈和渴望。看看有多少城市不是這樣,它們在天災和人禍中,作為人類歷史的見證,存在 消失 消失 存在,這期間 人禍與天災相比,人禍中的戰爭一直扮演者主要角色,只 要是戰爭不消失,這樣無奈和遺憾的事情還會在這塊充滿著戰爭因素的大地上不斷 的發生和上演、在這塊有人群就有政治的土地上發生,所有的城市都是一步一步從歷史中走來,它們作為歷史的一部分在滄桑的歲月裡不斷地經受著歷史風雨的重塑 和洗禮,有許許多多的城市在歷史的長河中永遠地消失了,同時又有許許多多的城 市在人類的瘋狂訴求中倖存了下來,消失的未必不是一種幸運,存在的也未必不是一種悲哀,不管是消失的還是存在的它們都淋漓印證了人類歷史的跌宕起伏 波瀾壯 闊,只要是人類的腳步不停止,人類對自身存在的文化訴求就不會停止,城市作為 一個名詞,它在書寫人類自身文化的過程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人類是一個矛盾 的生命,戰爭只是他們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戰爭的真正目的還是為了和平,有時候 人類為了自身的生存不得不訴諸戰爭,但是戰爭停下來之後,深深地埋在心靈深處的意識形態就會以一種普通的文化現象凸顯出來,凸顯的現象之一就是文化的和物質的繁榮,當這種繁榮達到一定的頂峰時期就會慢慢地步入衰弱和消亡,在消亡的過程中,這種文化現象就會加速消失在戰火和硝煙之中,人類的腳步正是在這種 不斷地自我毀滅中前進的,就像那搭積木的小男孩,他一次次把自已搭建的形象推倒,又一次次不厭其煩的在一次次智慧上升中搭建起來,這種推倒和搭建並不是一種簡單的重複,而是一種人類自身進化智慧上升的體現,有時候低下頭來仔細想一想,童年的腳印又何嘗不是我們人類前進的腳印呢!無論用什麼掩飾自已的腳步和幼稚, 都掩飾不了我們由愚蠢到聰明的印痕。

火車終於喘著粗氣停了下來,周迅雷在他那幫生死兄弟的簇擁下下了火車,開封火車站上撒滿了軍警,42 軍的兄弟們看到這肅殺的氣氛未免心中有些緊張,他 們不害怕那些荷槍實彈的軍警,因為他們手裡也有傢伙,他們只是為軍長擔心,42 軍打到這種程度,軍長千萬再不能有任何閃失,他們不約而同地端著槍站在周迅雷的周圍,警示著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情,一旦有不測,他們要用自已的生命來保護軍長的安全,掩護他重新跳上火車衝出這個是非之地,作為一群傲然蔑視死神的軍人 ,天地都不怕,難道害怕那些軍警手裡的燒火棍嗎?他們可以沒有蔣委員長,但是一刻也不能沒有軍長,1 戰區嫌棄他們,他們可 以衝到豫西山區自已重新拉隊伍,三歲的孩子離開娘都能活,這年頭離開誰不能活呀,正在這個時候從前面的站臺上跑來一個年輕的軍官,站到周迅雷面前唰地敬了 一個軍禮:

“報告周軍長 我是長官部參謀辛成文,奉程長官之命來迎接您!”

周迅雷抬起眼皮看了一下這個站得筆挺的參謀:

“這麼多人 你怎麼知道我是周迅雷?”

我是老 30 師的, 在豐臺聽你講過話, 後來我上學去了, 畢業就跟了程長官。”

周迅雷緊繃著的臉露出了笑容:

“喲嗬……這今天遇到了我還不認識的老熟人……”

“嘿嘿……那時候你是大師長……又怎麼能記得一個小兵呀!”

“家是哪裡的?”

“河北霸州的!”

“哦 我的小老鄉呀!你小子這幾年混得不錯 都混得上校了。”

辛成文嘿嘿一笑用手撓了一下頭:

“都快憋死了,還不如跟著你衝啊殺呀的戰場上打鬼子痛快。”

“傻小子 別不知福了,你看看我們幾萬人的老部隊打得就剩下這些了,你不害怕嗎?”

“怕什麼 小鬼子都欺負到家門口了,在我們國土上殺人放火 無惡不作,他們在南京屠城,屍堆成山 血流成河,比禽獸還禽獸,不要說我,中國的任何人都跟小鬼子不共戴天, 我們和小鬼子血海深仇恨不得抓住他們食肉寢皮!”

“好小子 不愧為易水河畔的漢子!”

“謝謝軍長誇獎,請您上車吧!”

周迅雷轉過身來對楊永清說道:

“楊團長 你務必帶好部隊,到鄭州把參謀長和傷員送到醫院,迅速對部隊進行整訓!”

楊永清雙腿一併大聲應道:

“請軍長放心!”

周迅雷帶著小劉登上了辛成文的車,還沒有看幾眼古城開封的面貌,那輛美式吉普就嘎地一聲停了下來,開封前敵指揮部到了,他們跳下車,小劉被接待人員帶 到另一個地方去了,周迅雷在辛成文的帶領下,穿過層層崗哨,站到了前敵指揮部的門前,雷神爺用他那洪亮渾厚的聲音喊道:

“報告長官 42 軍軍長周迅雷前來報到!”

那個正站在一幅巨大地圖前面沉思的背影轉過身來,把手裡的東西往桌面上一 丟快步走了出來:

“哎呀……漢梁 請進!”

周迅雷唰地恭敬地敬了一個軍禮:

“謝謝程長官!”

第 1 戰區長官程潛,五十多歲 頭髮花白,飽經風霜,有著一副湖南人結實 幹 練的身材,他性格堅毅,舉手投足都能透露出一個帷幄戰將不可動搖的眼神:

“怎麼 還沒有進門就跟我說兩家話呀!”

周迅雷微微一笑,程長官指著他:

“漢梁 你打苦了……”

程潛這句話一出,他不禁一陣心酸,但很快控制了自已的情緒:

“和小日本的王牌師團幹,反正是豁上了。”

“說句實話 漢梁 真沒有想到你能和小日本的兩個王牌幹上七天七夜,我知道 你是馮老總手下的一員虎將,可是就你們那些裝備……這點我著實沒有想到。”

周迅雷低下頭來嘆口氣難過地說:

“唉…… 慚愧…… 慚愧…… 一個幾萬人的軍被我打成了一個團。”

說著 周迅雷伸出雙手看著那個滄桑的湖南老軍人:

“程長官 說吧 是砍頭還是槍斃? ”

程長官驚愕了一下哈哈一笑:

“什麼砍頭?槍斃?漢梁 你誤解了,我可不是蔣先生的執法隊,坐下 坐下, 你放心沒有的事情,不管在我這裡還是在蔣先生那裡 你都是功臣。”

周迅雷帶著疑惑的目光看著面前這個新上司苦笑了一下:

“長官 我可是抱著被軍事委員會處分的想法來的。”

“漢梁 你多慮了,徐州大撤退你可是立了大功的,這個時候誰又有資格來處分一個為國家捨命拼殺的易水壯士呢?那種捨車保帥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任務,誰也 沒有想到你還能帶著幾千人從虎口中衝出來,我知道你們 42 軍剛剛從徐州主戰場 上下來,四個旅長死了三個失蹤了一個,聽說你們接受任務之後,連編制都沒有恢復, 迅速補充完人員 裝備 彈藥之後就直接師轄團開到菏澤, 又和鬼子大幹了起來, 你周漢梁真不愧為馮先生手下的一員悍將啊!”

周迅雷痛苦的沉浸在菏澤大血戰的場景中,過了良久,他慢慢抬起頭來低聲說道:

“長官 您過獎了!”

參謀送來茶水,程長官親自遞到他面前,周迅雷突然站起來

“哈哈……漢梁,不要拘束,這是在我這裡,不是蔣委員長那裡,也不是馮先生那裡, 我是不講究這麼多的, 來……來……坐……”

周迅雷看到程長官沒有一點官架子待人如此的親近謙和,他一顆緊張的心慢慢放鬆了許多

“漢梁啊!說實話 你接受那樣的任務, 我沒想到你能活著回來, 你打得很好,在那片黃沙的大河灘上,在那破敗的魯西南小城,我跟本就沒有想到你能和帶有重炮群 強大的飛行集團的鬼子王牌師團 旅團血拼七天七夜,我們雖然人數不少, 看看我們這些軍隊什麼裝備,和鬼子相比我們就是要飯花子,除了步槍就是大刀片子和手榴彈,有個炮團又能怎樣,幾發炮彈還沒有打完,鬼子的飛機大炮一發現, 嘰溜咣噹一陣子就完蛋了,我們是窮國的軍隊,打的不是武器仗,完全憑著同仇敵愾的仇恨和士氣, 用我們的血肉之軀拼鬼子的鋼鐵, 沒有辦法, 我們國家積弱積貧, 連個像樣的軍工廠都沒有,哪來的和鬼子一樣的先進武器呀!馮先生沒有說錯,你的 42 軍真是一支頑強勇猛的鐵軍,這次雖然損失驚人,但完全在預料之中,你周迅雷敢打敢拼的雷神爺的名字更加響亮了,現在全國都知道我們 1 戰區有個雷神爺喲!”

周迅雷沒有想到並不是很熟悉的程長官這麼理解他,他往前欠了一下身子:

“長官 您過獎了!”

“呵呵……我這哪裡是過獎啊!我程潛從來就不會說那些無根之話,你確實在菏澤打得出乎預料嘛,雖然你損失了兩萬多人,可你實實在在完成了阻擊任務,也讓鬼子傷亡慘重,你打出這樣的成績,在國軍中也是令人羨慕的事情啊!”

程長官說著把小蓋碗親自給他揭開,周迅雷習慣性地挺起胸來:

“長官 職下不敢!”

“呵呵……哪來那麼多規矩……”

他望著這個老軍人滄桑的面容嘿嘿一笑又重新坐了下來

“聽說這次你們和鬼子拼了多少場刺刀 是不是?”

周迅雷輕輕的點了一下頭,沒有說什麼,可是他那平靜的面容怎麼也掩飾不了慘烈的廝殺場面,儘管他努力控制住自已的情感不表露出來,但是他面部的肌肉還是微微地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

“你的部下真是一群悍兵 一群血性的漢子呀,有種 我喜歡這樣的部隊,打了 七天七夜,鬼子鐵桶一樣把你們包圍在小小的菏澤城裡,在敵人猛烈進攻下不僅守住了它,並還能成功從裡面殺出來不能不算一種奇蹟呀!”

周迅雷在痛苦的微笑裡望著這個新長官,嘴角顫抖了一下他再也沒有說出一個字

“漢梁 我知道菏澤城周圍是一片平坦的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利用的黃沙地,能夠 帶出兩千人也算是上天保佑你了……”

“深謝長官的體恤……我都出汗了……”

“哈哈……閻王爺看到都發抖的雷神爺, 我不信 這幾句話能把你的汗說出來!”

“長官 說實話,在和小鬼子血戰七天七夜之後,42 軍就剩下一個骨架了,如果不是一場從天而降的暴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我 42 軍一個活的也難衝出來。”

周迅雷說著又難過地低下頭來,時間在他們之間的靜默中慢慢流淌著,過來一 會程長官嘆了一口氣:

“是啊!正義感動了上天,縱觀中日這場慘烈的波瀾壯闊的民族之間的戰爭, 我始終相信,不管鬼子多麼瘋狂 多麼的勢不可擋,他們瘋狂的命運不會持續多久, 那麼大的一個彈丸小國,充其量就那麼幾個人,把他們放到人口眾多國土遼闊的中 國,無異於一瓢墨汁放到汪洋大海里,不管這場戰爭打多長時間,他們是戰勝不了 我們中國的,只要我們胸中擁有抗戰必勝的決心,誓死拼殺到底,最後的勝利一定會屬於我們!”

“長官 您分析的太透徹了,鬼子在我們國土上燒殺姦淫無惡不作,說實話 每次投入大戰,我從來就沒有想著活著走下戰場,看到鬼子所過之處生靈塗炭橫 屍成堆我都悲慟難忍,想一想 整整一個南京城,幾十萬無辜同胞慘遭殺戮,幾十萬 幾十萬哪……當想起這件事來……我都痛心滴血 怒火沖天!”

“唉!倭奴之國乃是禽獸之國,不會忘記的 不會忘記的……第 6 師團 第 9 師 團 第 13 師團 第 16 師團 第 18 師團……松井石根 谷壽夫……這筆血債是一定要 的……特別是在南京慘案中最兇惡的最殘忍的屠殺我同胞最多的第 16 師團……在 以後作戰中抓到他們的俘虜……凡是進過南京的……活的一個不要!”

他們兩個坐在那裡深刻分析了當前這場廝殺的中日戰爭,特別說到南京大屠殺 ,說到這場刻骨銘心的民族之恨,都激動和憤恨得切齒難酬。

“漢梁啊!日軍佔領菏澤之後,已經踩著你們的腳跟大舉撲向隴海鐵路,進而 順著這條東西交通的大動脈撲向開封和鄭州,軍事委員會計劃在開封以東的蘭封地 區禦敵,屬於我們第 1 戰區的蘭封會戰在所難免了。”

程潛長官說著站起來,慢慢地在大廳裡踱起步來,但踱到桌邊的時候,突然回過手來從桌上拿起一張電報輕輕抖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嚴肅地看著周迅雷低聲 而又威嚴地說道:

“按照軍事委員會的命令,決定迅速補充 42 軍,恢復建制!”

周迅雷忽地一下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全身肌肉發出巨大的張力,身體繃的筆直 ,瞬間像個原本就沒有生命的水泥杆子一樣挺在那裡,過一會兒喘了一口氣,他怎 麼也沒有想到這種令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一個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部隊,幾乎全軍覆沒,又是一個被嫡系排擠的雜牌,就這麼快地得到補建,他驚愕望著程長官 望著他那份電報像木頭一樣站在那裡心中喃喃地說:

“這哪裡是真的 這是一場黃粱夢吧……”

程長官看到周迅雷吃驚的樣子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周軍長……你不敢相信吧!不要說你,一支被他歧視 嫉恨 猜忌的雜牌部隊能這樣迅速地得到補建,就是我自已都有點不敢相信!”

他說著又抖動了一下手中的那份電報紙:

“可是 白紙黑字在這裡 他是真的,你們在民權登上火車的時候,我就收到了這份電報,由此可見,你周迅雷和你的 42 軍在蔣委員長的心中是有一定分量的, 你想一下,蔣先生什麼時候這樣對待過被他視為異已部隊呢?更何況是一支幾乎全軍覆沒的雜牌部隊呀!哈哈……你這個雷神爺這一次可是破天荒了……”

周迅雷雖然心裡激動難抑,可是畢竟是一個職業軍人,他只是淺淺一笑:

“長官 在開封火車站登上吉普車的時候,我心中一直擔心 42 軍的番號會被撤消,我本人也作好了坐牢 被押赴刑場槍決的準備,真沒想到。”

周迅雷興奮得滿臉通紅,程潛看著他哈哈一笑:

“仔細想一想也不奇怪,你周迅雷在中原大戰的時候,可是給委員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商丘大戰他差點當了你的俘虜,你那種敢拼敢殺兇狠勇猛的戰鬥作風可 是讓他終生難忘呀……他作為一個統帥能不喜歡你這樣的猛將嗎?現在他正帶著全國軍民進行抗戰,我想他能以一種令人不敢相信的速度重建被視為雜牌的 42 軍, 是給那些在戰場上畏尾畏首 逡巡不前 不敢放下後顧之憂全力拼殺的全國所有雜牌部隊看的, 委員長慮事一相精明, 他是給那些平時受到排擠的雜牌部隊吃個定心丸, 只要你勇敢作戰,不儲存實力,不管你是哪個山頭上的部隊,也不管你的部隊打成什麼樣子都會得到重建的,而且迅速的,有你周迅雷這個例子,這樣就解除了那些 對他不放心的雜牌部隊的後顧之憂,號召全民族團結起來和小鬼子拼殺到底!”

周迅雷接過那份被他視作破天荒的電報,捧在手裡,全身的汗水都出來了,他 看了一遍又一遍,才相信這是真的,新的 42 軍在不遠的將來又要重新殺向炮火連天的抗日戰場了,他想到這裡,心中掀起了無限地激動浪潮。

程長官看著手捧電報激動不已的周迅雷笑著喝了口水:

“漢梁 你想一下,你的 42 軍得以這樣的迅速補建, 一個是委員長對你的重視, 另外 我想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馮先生和李長官一定在委員長那裡給你說了 不少好話。”

他說著又從抽屜裡拿出幾份電報

“這是馮先生的、這是李長官的,他們都要要我好好的待你,42 軍隸屬第 1 戰 區節制,我很高興我們第 1 戰區能夠擁有你這樣的猛將!”

“謝謝程長官的不棄和賞識!”

“哪裡的話 漢梁 ……往後我們就是一個鍋裡刷勺子了,有時候難免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還請諒解,我們這裡是一個窮家,飢一頓飽一頓有時候不能完全滿足所有孩子的飯量!”

周迅雷挺胸說道:

“請程長官放心,為了國家 為了民族 為了程長官的不棄之情,你指到哪裡, 42 軍就打到哪裡,42 軍堅決和中華民族不共戴天的死敵血拼到底 萬死不辭!”

程潛呵呵笑道:

“好好……漢梁……我就喜歡你這樣坦蕩的胸懷,火爆耿直的性格!”

周迅雷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感謝我就不再說了,以後就看我的行動吧!”

“來來……我先告訴你補建的計劃, 並且還要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將它補建起來, 當前蘭封會戰迫在眉睫,我還想讓你這個雷神爺在我第 1 戰區抖抖威風呢!”

周迅雷撓了一下頭嘿嘿一笑:

“長官 抖威風不敢,我們初來乍到,你手下有這麼多的精兵強將,我都難望其項背,但是有一點我周迅雷絕不含糊,那就是堅決服從命令!”

“好好……漢梁 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我相信你 相信你的 42 軍,既然 5 戰區 能打出一個臺兒莊大捷, 我希望 我們 1 戰區也能打出一個蘭封大捷, 讓小日本看看, 我們中國的軍隊並不是好欺負的!”

“長官 你放心,不管你把 42 軍放到哪裡,就是剩下一兵一卒也會和小鬼子血 拼到底!”

“你在菏澤大血戰中直接師轄團 部隊殘缺不全,這一次我要在大戰前給你重新 恢復旅的編制,不過有一點你可以放心,我給你補充的人員不是新兵,他們都是一些地方保安部隊,戰鬥素質和戰鬥力比不上野戰部隊,但他們編制完整 裝備齊全, 火力我可以依照野戰部隊的規格進行配置,部隊補建的番號還是 125 師 126 師,其 中 125 師下轄 352 旅和 353 旅,126 師下轄 354 旅和 355 旅, 原河南保安 1 旅 2 旅 分別改編為 352 旅和 353 旅,從安陽和新鄉撤出來的兩個地方保安旅分別改編為 354 旅和 355 旅,菏澤突圍人員和河南保安 3 旅改編為 42 軍獨立 79 旅,五個旅加 起來總人數兩萬六千多人,另外再撥給你一個迫擊炮營和一個重迫擊炮營,為了加強 42 軍的步兵火力, 我決定給你追加一百挺輕重機槍 五十萬發子彈 六千箱手榴彈, 周迅雷聽著程長官給他的數字感動得差點跳起來,他接過來補充單據,大張著嘴唇 久久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謝謝……謝謝長官的大恩大德……你是我們 42 軍的再生父母……”

他緊緊握著程長官的手再也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漢梁啊!我今天之所以這麼慷慨,這一切都是出於我對你人品的敬重,其他的你不要多想,你安安心心給我打好仗就行了,你現在就去鄭州接受部隊,他們都集合在鄭州的北郊,一場新的大戰即將開始,沒有太多的時間熟悉部隊,你就一邊 打仗一邊對部隊進行熟悉吧。”

程長官坐下來,喝了一口茶水仰起頭來望著還在直愣愣站著的周迅雷笑著說:

“漢梁 別發愣了,這一切都是真的!”

周迅雷把手中的單據又看了一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這不是做夢吧!”

“哈哈……你向外看一下,外面的大太陽正掛在天空呢。”

“長官 真的感到好像做了一場夢,本來到你這裡是奔著逮捕 槍斃 階下囚來的, 真沒有想到啊!”

“哈哈……漢梁,沒有辦法,人的命運就是這樣跌宕起伏 難以預料。”

周迅雷坐下來久久不語,程長官嘆口氣接著說:

“漢梁 你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了, 不是我不想讓你休息,那可恨的日本鬼子追著你的屁股跟來了,現在我們必須擺下酒席盡全力招待這些不速之客!”

周迅雷非常明白程長官的意思,最後站起來帶著無限感激的心情敬了個軍禮:

“長官 你放心,隨時聽候您的命令! ”

“看看 ……漢梁……我這人真是老糊塗了,這麼長時間光顧得談部隊 ……也忘了照顧你的肚皮,別慌,先吃飯!”

周迅雷呵呵一笑謊稱道:

“謝謝長官 我們吃過了!”

“嗯!還有一點,時間再緊你一定到醫院把頭上的傷口包紮一下,我不想在將來的蘭封大戰中你因為傷口感染離開激戰中的部隊,你以前是 5 戰區的猛虎部隊 鐵血部隊, 現在你是 1 戰區的部隊, 我希望你能夠重新塑造出新 42 軍慣有的那種摧 枯拉朽的形象,以前你指揮的是河北 山西 陝西 甘肅的 42 軍,現在指揮的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河南的42軍,地方保安旅紀律鬆弛, 他們現在轉為真正的國防軍 野戰軍, 我希望你嚴肅整飭紀律,這些事情只能在戰場上做了。”

“長官 大恩不言謝,戰場上你就看我的行動吧,在我的心中早已沒有了中央軍和雜牌軍了,只有一個敵人,那就是我們民族不共戴天的日本強盜!”

“好 好……大肚……大肚……在中國的軍隊中,如果都能像你雷神爺這樣的大肚 這樣的明智 這樣清楚大是大非,何愁小日本不滅,何愁我中華不強盛 ……”

周迅雷走出開封前敵指揮部,雖然疲憊不堪,但是感到無限地興奮和欣慰,他又像那躍上藍天的鷹,無限的風雲在等著他去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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