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賦做了個夢。在夢裡，他回到了曾經居住了十四年的家，站在門口已經換上了毛絨絨的拖鞋，編織墊子像草地一樣鬆軟，一旁白色鞋櫃上的玻璃花瓶裡擺放著他喜歡的洋桔梗。
他試探著邁出一隻腳，腳下卻好似千斤重，他只得站在門口，他聽見二樓傳來悠揚動聽的揚琴聲，聽見客廳裡幾個男人的嬉笑聲伴隨著火鍋咕嘟咕嘟冒著泡……
——聞人賦從夢裡醒來。
林巒正站在床邊，闔眼小憩。
陽光從薄紗窗簾外投進病房，病床前一束洋桔梗籠罩在柔和、輕盈的乳白色光暈中，散發出幽幽的芬芳，虛掩的門縫外，風聲帶來了幾句竊竊私語：
“聞人現在怎麼樣了？”
“我出來接個水，林巒在裡面守著呢。醫生說了沒什麼大礙，估計再過一會就能醒了。那個被撿回來的倖存者怎麼樣了？”
“身體好的有些過分了，甚至原本的腦癌都好了。不過和另一個倖存者一樣，都問不出什麼有用的資訊。”
“行吧，你和雲槐先回去休息吧！過一會兒，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行，那我們走了——雲槐！走，回去休息。”
“呦，醒了？我還想著你要再睡一會兒呢。”片刻後，病房門被輕輕推開，提著水壺的景閒進來。
聞人賦看向已經醒來的林巒，點點頭：“嗯。”
“傷口感覺怎麼樣？”林巒起身幫聞人賦理了理被子。
鬼知道他昨晚看到好友滿身血倒在自已面前的時候心裡有多緊張，哦，鬼應該也不知道。自從聯絡斷了後，雲槐和沈言澈兩人便立刻進入地鐵站，剛進入不久，瀰漫的灰霧散去，他們兩個找到了抱著聞人賦的林巒和那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受害者——就是那位下落不明的倒黴蛋。
林巒哪怕是知道聞人賦傷口問題不大，但昨天那副滿身被血浸溼的樣子始終在他腦海裡迴盪。
如果自已看好他，如果早點找到他，會不會他就不會出事了。
好歹也做了七年朋友，雖然中途自已單方面失聯了三年，但聞人賦還是看出林巒在想什麼，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前段時間他前腳剛收到靈調局的邀請信，後腳就繫結了奇怪的系統。
本來他是拒絕的，畢竟那破系統是讓他扮演不同的鬼魂，他還是很想做人的。可惜，系統告訴他再過幾年深淵裡的那些混蛋可能會出現在現世，簡單點來說就是過幾年這個世界就要完蛋啦！
關於深淵，聞人賦瞭解他的恐怖，一處不為人類所知、無法窺探到底部的兇惡之地，據說是神明的故鄉也是神明的隕落之地。
聞人賦沒有多麼無私大愛，但他不想這個世界毀滅，單單憑他的能力，遇到深淵那群怪物自已苟著是沒什麼問題，但拯救世界就別想了。
而這個系統很巧地可以幫他提升能力，所以聞人賦只能妥協了。
在系統的作用之下，他可以像跑團一樣車卡，設定角色的背景、性格、能力等。
只不過他的角色卡不能是人，都是鬼魂，然後他需要扮演這個鬼魂，只要這個角色聲望足夠，那麼他就可以進入掛機模式了。
到那時，這個鬼魂便能夠聽從他的指令自由行動，他還可以獲得鬼魂的能力。
就比如昨晚那個鬼魂，他的第一張角色卡，能力是致幻和簡單的冰系法術。
然後……
昨晚事是他乾的。
傷也是他自已乾的，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在自已身上開幾個無關生死的洞，他還是有分寸的。
雖然前段時間這個地鐵站鬼魂在網上確實有一定範圍的傳播，但聲望遠遠不到能夠自動掛機的程度，迫於無奈，聞人賦只能自已上手。原本是打算請假的，結果被林巒攔回去了，那就只能行動過程中半路匿了。
那個小倒黴蛋則是之前拐的，想想索性昨晚還回去，順便還可以逗逗林巒。
這下看好像有點玩過了……
“我沒事的，多虧了阿巒及時找到我。”聞人賦摸摸林巒的頭，一旁的景閒莫名幻視主人安慰犯錯的狗狗。
是你救了我，阿巒。
這不是你的錯，是你救了我。
所以別為此自責。
林巒突然想起來了第一次見聞人賦的時候。
他也是這樣一副眉眼溫和的樣子，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樣了啊。
林巒曲了曲指節，他有些想抽菸，但是這裡是病人休息室，他也戒菸很久了，沒有隨身攜帶。
沉默片刻，平復下心情，他才開口：“你這傢伙。”
聞人賦：？？？現在不是應該煽情一下，然後翻篇嗎？
“餓嗎？姜智馬上就到，想吃什麼讓他直接帶回來。”景閒看這兩人互動，又看了眼時間，已經八點了。
“那就麻煩了。”
“那我讓姜智帶著清淡的飯菜來吧。”景閒給姜智打了電話，得知對方在來的路上了，眉頭一挑安排人去買飯。
打完電話，景閒拉開椅子坐下，雙手抱臂，翹著個二郎腿。倒是林巒在一旁喂水、調床，順便還切了個蘋果。
不是，自已也就是從昨晚十二點一直睡到現在早上八點，你們這果籃哪裡買的？現在水果販賣行業都這麼捲了？
而且現在三人這樣子，聞人賦感覺自已像個疾病纏身、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大爺，景閒就是監工，而林巒則是那個幹髒活累活的保姆。
嘶這種奇怪既視感是怎麼回事？好怪，在腦子裡甩不掉了怎麼辦？
這種莫名的幻視一直到姜智來才結束，畢竟全部精力都得用來對付這位了。
要不是景閒和林巒兩人臉色鐵青的拽住了姜智，這傢伙能直接撲到聞人賦身上！
姜智啊姜智，你雖然是技術人員，但好歹也是大猩猩中的一員啊，那一米九的雙開門身材不是擺設，左腳絆右腳可還行！
“聞人啊，我就知道你沒事！真是嚇死我們了！”姜智一把鼻涕一把淚，不知道的還以為躺床上的聞人賦是他父親呢。
聞人賦茫然。
聞人賦表示不理解。
他入職也就大概半個月，和這位整個靈調局唯一的技術人員溝通幾乎為零，大概是那種知道自已公司有這麼一個人但在街上遇到也只會多看一眼的那種關係。
景閒嘴角抽搐，毫不猶豫給了姜智一個肘擊，隨後看向聞人賦，指了指自已的腦子，說道：“別理他，他這不太好，比較神經還有點淚失禁。”
一旁的林巒搬了小桌子過來，“往後退一點，我把桌子放上，方便吃飯。”
“你剛受傷，機體免疫力相對較低，適合吃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林巒說你喜歡吃甜的，所以我買了紅棗桂圓粥，還順路買了一瓶牛奶。”姜智一邊說一邊把飯盒遞給林巒。
林巒接過遞來的飯盒開啟，勺子放在紙巾上。
聞人賦乖巧地躺好，看著林巒幾人恨不得給他喂到嘴邊的樣子。他只是傷了不是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