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京學宮

紀塵得到皇帝陛下親賜，當天晚些時候，宮中就有人送來一張書帖。

憑藉此帖，他就可以到學宮中乙字科就學讀書。

翌日清晨，紀塵早早就穿戴好自已最乾淨整齊的衣服，來到府門前等待大小姐贏嚶的到來。

作為贏無極獨女，贏嚶已是將笄之年，明年滿十五歲後，按照大虞律法就可以及笄論及婚嫁。

還沒等多久，紀塵就看到從內宅中緩緩行來一架馬車。

一個不施粉黛如清水芙蓉般的清麗容顏從馬車上探出頭來微微向他點頭後，就落下了窗簾。

紀塵十分自覺的跟隨在馬車之後快步前行。

昨天夜裡鐵浮屠找來府中的管事，詳細向他講解了天京學宮的情況。

所謂學宮，可不僅僅是讀書習字的學校，它更主要的作用是為了培養朝堂官員。

大虞王朝執行的是薦官制，無論出身官宦之家還是平民子弟，讀書人只要在學宮中完成學業，就可以投拜貼到各級官員府上。

如果能夠得到這些官員賞識進而推薦，就會被授予底層官吏，正式涉足官場。

而天京學宮就是整個大虞王朝最高等級的學宮，完成學業的學子可是帝國炙手可熱的存在。

即便只是初出茅廬，也會被授予一個五品閒職，所以這裡的學子基本無需跑出去低三下四的投拜貼。

各級官員甚至會自已尋上門來，遊說那些知名的學子學成後投入自已麾下。

而學宮中分為甲、乙和女學三科，甲科和女學都是京中權貴之家的少爺、小姐。

而乙科學子的來源就十分龐雜了，有郡官推薦上來的平民學子，有小官吏家中子弟，還有紀塵這樣莫名其妙出現的插班生。

紀塵之所以如此認真對待這件事，倒不是因為當官的誘惑，主要是想要能夠學習到一些真正有用的東西。

上一世他最羨慕的就是能夠坐在窗明几淨的教室，有三五個要好的同學好友，學習課本上有用或者無用的知識。

但那時的他卻只能勉強讀完初中，就必須踏入社會中討生活。

又因為沒什麼文化，所以只能混跡在各處的工地中，幹最辛苦最沒有技術含量的體力活。

穿越而來後，紀塵就跟著恩師棲身在雁雀門，除了識字外，也沒什麼機會讀書知禮。

所以，他十分珍惜能夠進入王朝最高等級學宮讀書的機會。

從府中出來後繞過半個皇城一路向北，有一座城中小山，天京學宮就坐落在小山的山頂處。

贏嚶這駕馬車十分醒目，紀塵跟在身後，學宮的門衛根本沒有查驗他的書帖就直接放行。

估計也是把他當成了贏家大小姐的跟班或者保鏢這類下人才會如此。

紀塵也樂得省心，一路隨著馬車沿著寬敞的山路一路上行。

大概兩炷香的時間，就來到了氣勢恢宏能夠鳥瞰整個天京城的學宮內門。

到了這裡，紀塵就要和贏嚶分開進入了。

乙字科在內門旁邊的偏僻角落，一道門隔絕兩重天，即便是在王朝最高等級的學宮，出身高低依然決定一切。

作為新面孔，紀塵手捧書帖倒也沒有等待太久，他畢竟是皇城裡推薦來的人。

即便夫子們以清高自持，又不知道推薦的是宮裡的哪位內官，但天子近臣不巴結更不易得罪。

所以很快，紀塵就被妥善安置到了乙字科百名學子之中。

能夠進入天京學宮乙字科的學子，幾乎各個是大虞最頂尖的一小撮讀書人，尋常學宮中的傳道授業解惑在這裡並不適用。

紀塵第一天入學就見證了學子和夫子之間唇槍舌劍辯論的場面。

而學子中有支援夫子觀點者，有擁躉學子觀點者，陣營間可謂涇渭分明，誰也說服不了誰。

有眼尖的學子看到了抱著書卷進入的紀塵，張口就問道：

“來來來！這位新學弟，你來說說，人何以為人？”

紀塵穿越前學識淺薄，穿越後所歷不多，這麼宏大的辯題，就是這些痴淫書卷十餘載的王朝文脈集大成者尚且辯不清楚。

他更是腦袋裡空空如也，根本是知其問不知所答，悶頭苦想半天，只囔囔出一句話。

“這位學長，我實在是不知道！”

此言一出，不少學子眼中流露出了鄙視的目光，心中已經認定這人定是身家頗豐的商人子弟，賄賂了不知道哪位官員推薦入學。

提問之人倒是豁達，拱手示意後，轉身加入了另一邊的爭論之中。

無論是前世一身泥濘討生活時旁人的鄙視，還是在雁雀門四年考校時的難堪，紀塵對於這些鄙視目光早就習以為常。

只是低頭權當做看不見，找到一個空座位就坐了上去，安靜的聽著此起彼伏的觀點和辯駁。

一種由衷的喜悅在心頭回蕩，這大概就是得償所願的欣喜吧，上一世求而不得之事，終究在這裡得到了片刻的彌補。

他聽得入神，聽得投入，甚至可以將腦海裡本就不多的那些隻言片語融合在一起，去驗證夫子和學子之間觀點的對與錯。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紀塵兩世為人，所行何止萬里？

這個時代，高山可以讓人仰止，但他卻實實在在登上過無數高山，畢竟穿越前的時代，只要有些閒錢，又有哪裡去之不得哪？

所謂見多識廣，大抵就是如此吧！

而熱烈的氛圍，終究還是感染了沉默寡言卻蠢蠢欲動的心緒。

“人之為人，不以物喜，不以已悲，說的也太過絕對了。”

紀塵的小聲嘟囔，偏巧趕上夫子喝茶潤喉，雙方偃旗息鼓的檔口，突兀的聲音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來來來！你且說說，張學長所說哪裡不對？”

同樣是剛剛問話的學子第一個對紀塵發難。

這次紀塵決定不再沉默。

“各位學長，我出身卑微，一路低賤謀生，事事隨遇而安，卻也心懷希望，閒下來時，總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發跡，繼而一步登天。”

“學長們可能覺得我是一個大俗人，但我卻覺得做個俗人也挺好的，有些不傷天害理的慾望應該是屬於俗人的人之常情。”

這正是：

天下文脈匯學宮，一辯一論證道統。

學海本無高下別，何需強辯失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