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流之爭
“爾等偷襲暗算，實為小人之舉，又惡人先告狀，血口噴人，天理昭昭之下，就是鬧到官府我等也是不懼！”
稍微緩了一口氣的張守常急切的嚷嚷起來，一旁的紀塵卻暗暗嘆了一口氣。
人家特意前來搞事，目的就是要廢了張守常，那個費公子既然出身京兆尹家裡，肯定已經謀劃好了後續事宜。
自已出手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人家出手卻是隱藏頗深，鬧到官府就算能辯解清楚，學子之間爭風吃醋鬧出的小矛盾又能怎樣？
對方擺明了就是紈絝子弟，名聲上受點損失又算得什麼大事？
反之，張守常和錢守恆可是平民學子，爭風吃醋的名聲一旦坐實，只怕就要因此耽誤前程。
對方看似隨意施為，實際卻是環環相扣，紀塵曾混跡底層工地，太清楚這種“碰瓷”的門道了。
此事若是發生在前一世，他也只會主動賠錢免去麻煩，人微言輕，身如塵埃，不低頭還能怎麼辦？
但現在終究有些不同了。
思慮到此，紀塵不再猶豫，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雙手恭敬的舉過頭頂，遞到宋公子面前。
“嘖嘖嘖！怎麼，還想賄賂我等息事寧人？本公子看你是被豬油蒙了心了吧！哈…額！”
京兆尹家費公子的嘲笑聲被已經變了臉色的宋公子一巴掌直接打斷。
“呵呵，今日之事本就是一場誤會，這位兄弟又何需大動干戈？我代我這幾位朋友向張兄，錢兄道歉就是！”
宋公子說完，一臉平靜的躬身向紀塵三人的方向行了一個禮。
“今日之事就此掀過，不知您是否滿意？”
此言一出，整個食舍鴉雀無聲。
堂堂宋閣老家的公子，卻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學子面前擺足了低姿態，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個新人的背景。
紀塵苦笑連連，第一次感受到權勢的滋味心中肯定是異常興奮，但這份權勢可不是來源於自身的努力，深想起來也十分無趣。
他終究還是一個更願意相信自已雙手打拼的現代人思維，能夠被人予與予奪的權勢太過飄渺。
“宋公子說的哪裡話！剛剛我也是事急從權，這錠銀子雖然不多，就權當做這位兄弟的藥費就是。”
說完，紀塵收回明玉皇帝陛下恩賞的玉牌，又從懷裡拿出足有十兩的一塊銀子遞給剛剛被打的那人。
拿命換來的銀子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散了出去，雖然心中有些肉痛，但他倒也沒覺得如何。
相比於能夠安靜的在學宮讀書，這點損失就能擺平眼前這件事，還是很值得的。
出手大氣，不卑不亢，處世圓滑，這三個詞放在一起，足夠讓所有人對紀塵另眼相待了。
唯一看出玉牌出處的宋公子更是溫聲細語起來。
“如此自然最好不過！兄臺，我等就此別過，他日在學宮之中如有用的到宋某之事，宋某絕不推辭。”
說完就攜眾人轉身離去。
鬆下一口氣的紀塵轉過身看著一臉震驚看著自已的張守常和錢守恆兩位，也只能無奈解釋道：
“小弟從軍中，因緣際會得到一位大人物恩賞，這宋公子恰好認識這位大人物，所以讓了幾分顏面。”
這樣的說辭顯然無法打消兩人的疑惑，錢守恆剛要繼續詢問，有些後知後覺的張守常就拉住了他。
能夠讓壓住宋閣老威勢的大人物，整個大虞也不會超過三位，紀塵所說的大人物是誰，實際上已經無需再說。
“唉，這次要不是紀兄弟出面，恐怕我這雙手就要廢在這裡了。”
張守常心有餘悸的率先發聲，也打斷了錢守恆對於紀塵玉牌的好奇。
“哼！這些權勢之家出身的公子哥們對於清流向來是詆譭謾罵，但這次居然明目張膽的出手傷人，實在有些難以置信。”
“難道他們不怕因此引起內閣和左丞右相之間的全面黨爭嗎？”
錢守恆語氣中的不平之意十分明顯，張守常只能無奈的長嘆一口氣。
“如此看來，朝堂之上恐怕清黨和閣黨之爭已經愈演愈烈，否則斷不至於在天子門下行殘虐之事。”
紀塵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露出疑惑的表情。
張守常和錢守恆已知他是出身在北疆大將軍府上，又是剛來天京城不久，對於時局並不瞭解，就簡單說明了一下朝堂上的局勢。
大虞王朝中樞以樞密院為核心，而樞密院則由內閣四臣和左丞右相六位一品大員組成。
內閣主掌天下軍民政事，內閣四臣中有軍中代表中郎將一人，位列王朝四大封號將軍之上。
有皇室宗親一人，另外兩位則是世家權貴世襲罔替的重臣。
而左丞專權考核官吏，右相專司御史監察之責，這兩個官職一直把持在小世家或者平民學子出身的官宦手中。
相對於超然存在的皇室和軍方內閣大臣，內閣中另外兩名閣老和左丞右相之間互為制衡，因此素來不和。
這就是大虞王朝中樞互相攻伐的閣黨和清黨的源頭。
學宮中的甲乙兩科之爭，可以視為是朝堂上黨爭的延續。
以出身劃分一黨雖不絕對，但大多數學宮學子也只能在學宮裡做出選擇。
被左丞右相青睞的張守常自然就是潛在的清流一黨，而張公子、費公子顯然就是閣黨一脈。
因為軍方不得干政，所以像紀塵這樣出身軍中的學子，相對而言就要輕鬆許多，是雙方都會爭取的存在。
紀塵聽著張守常娓娓道來朝堂中樞之事，雖然聽不太懂，但畢竟也算是博覽過眾多閒書之人。
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明玉皇帝陛下的身影。
這樣牢牢掌控住軍方，同時以兩黨制衡朝堂的做派，應該就是所謂的帝王心術吧！
只是這樣的平衡太過於依賴帝王自身的掌控能力，一旦平衡被打破，恐怕就是整個大虞的災難了！
心中胡思亂想一氣後，以紀塵淺薄的學識實在不足夠支撐他想出更加有效的辦法，也只能將這個問題拋在腦後。
在其位才需謀其政，眼下還是認真讀書學策為好。
這正是：
仗勢欺人尋常事，黨同伐異何太急。
山外更有青山在，留待明日辨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