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自私的生物，小巧為了還債能去討好陸銳，人之常情，於是合情合理，虞聲並不覺得稀奇。
就像他現在接近陸銳，他自私的想要活著，他不想揹負無重危險。
陸銳是個危險的定時炸彈，但只要經過合理的拆解和放置，這枚炸彈會成為虞聲保命的最大王牌。
私人間沉默了半分鐘的氣氛被虞聲打破。
虞聲雙手環胸，即使經歷兵荒馬亂也能坐鎮平地，“怎麼樣？”
單單三個字，足以證明虞聲不想回答陸銳那個沒什麼厘頭的問題，那句“少了什麼”。
陸銳放下盛著咖啡的茶杯，鼻腔深吸了一口濃郁苦香，依舊有淡淡清甜的味道。
糖分加的恰到好處，正好戳上陸銳的味覺美點。
“你比她更聰明。”陸銳又拿起咖啡抿酌，眸光晦暗不明，“看來，你很熟悉我的喜好。”
虞聲一有所覺，口罩下的嘴唇伸出小舌短促地舔舐了一下唇沿，他眯起的雙眼盡含笑意。
“二少爺太出名，之前我有調查過二少爺的事。”
他語調微揚，意味深長：“畢竟陸家在圈子裡這麼有名，有幾個人特別關注也是不奇怪了，對嗎？”
話音剛落，陸銳的眼神更加晦暗不清，誰知道他精緻西裝下包裹的是一顆怎麼樣的黑心臟。
戾氣縱生，或許早已腐爛徹底。
而這心臟惡臭的土壤，目前只對陸之庭稍微開花結果。
如果說調查過他，陸家在上層圈子確實名氣不小，這種事無論在哪一波人身上都可能發生。
但，“特別關注”這四個字卻引人深想，說出這四個字的人語氣是那麼的不明確，耐人尋味。
“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特別關注？”
陸銳冷淡著，睫翼撲閃。
虞聲從沙發上坐起身，他緩緩走向陸銳，腳步聲輕盈卻有力，黑衣束身，原本該趨於黑暗的眼睛流露出引人注意的味道。
他對這個問題不做回答，而是長腿立於陸銳身側，緩緩俯下身子，伸出骨骼分明的手握住了陸銳的中指。
那根中指指甲修剪得當，粉玉似的指尖微微透著紅色，宛若蜜桃，指節修長，骨頭生長得長度恰好。
這是一雙幾乎沒經歷過操勞，完美無瑕的手。
此刻卻被虞聲勾住中指，他伸出食指，按壓在陸銳這隻中指的上方面板。
陸銳眉頭微蹙，想縮回手，卻又頓了頓。
“你中指燙傷了。”虞聲繼續按了按中指那一處嫩肉。
這處嫩肉肉眼可見地發紅，微微腫起來。
陸銳抬眸，漆黑的瞳孔夾帶深寒，他的表情冷不丁，白多黑少的眼眶中瀲灩出微不可察的煩躁。
他到底是為什麼而煩躁呢，或許因為想到前面送來的那杯滾燙咖啡在他伸手推翻之際，飛濺的液體使他的手指受傷。
又或許……是因為眼前這個人如此毫無顧忌的勾上他的手指，彷彿他們之前見過，還是不算熟人的熟人。
“不用你管。”陸銳避雷似的抽開手，“你知道我有多討厭毫不相干的人碰我嗎？”
虞聲有些忍俊不禁，他淡淡嗤笑一聲。
如果把時間線被系統回溯之前稱為第一世，那麼，第一世的時候，虞聲的手被菸灰燙傷，也沒有人管。
他只能讓它燙傷，留一個一碰就疼的水泡，只因為沒有人管。
但現在處境不同，虞聲願意管陸銳。
“毫不相干？”
虞聲眯著眼繼續道：“不過我覺得，我好像還算有誠意……”
親手給你泡恰好美味的咖啡送到你身邊，親自伸出手握住你的手指，告訴原本對傷痛毫無察覺的你：“你受傷了。”
陸銳眼神微滯，旋即又迴歸死寂般的漠然，他那根被燙傷的中指顫抖了一瞬，又飛快止住。
剛才那大半分鐘的觸碰，彷彿只要這個男人稍微觸碰他的手指，溫熱相貼的觸感都能讓他感覺骨頭都酥麻了一下。
他剛剛想說的那個下人小巧的事，他其實是想一板一釘地告訴眼前的男人，她送來的咖啡中少的那樣東西是誠意。
小巧想討好他，從他身上得到好處，這就是一場再簡單不過的交易，而無論何時何地，陸家是商界巨鱷，陸家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商人。
所以，交易好處，需要誠意。
而小巧動了歪心思，陸銳早就察覺，那杯滾燙的咖啡裡，被摻入了一些味道獨特的藥物。
那種藥物聞到都能讓動物發q，更何況是活生生的人。
所以，陸銳毫不給臉面，杯破水倒，小巧被他攆走，從小巧進門到被攆走，他戾氣橫生的冷眼從來沒變過。
“沒什麼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陸銳淡聲淡氣。
但語氣卻不像是驅趕人，反倒像是……有些動容的無奈……
“趕我走？也可以。”
虞聲知道，如果同樣一個場合接觸太久，他試圖伸入陸銳內心的無形手臂將會變得艱難。
他把口罩微微扣緊，俯身湊到陸銳面前，狹長眼睛閃過狡黠的亮光。
他的眼睛生得天生和陸銳截然不同。
虞聲的眼睛天生含情脈脈，瞳孔中就算不笑，也能感覺到親近人的密密情意，黑眼球中像是自帶一張勾惑人心的大網，捕心捉影，風流倜儻。
而陸銳，他的眼睛天生薄情，看人時總能令不熟悉的人不寒而慄，寡淡的情義彷彿就不該存在於這雙眼睛中，當這雙眼睛有了溫柔曖意，彷彿會讓人覺得彆扭。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虞聲故意道。
陸銳眼梢略微上挑，他眼中難得露出不屑：“你本來就知道。”
虞聲更加肆無忌憚湊近陸銳，兩人的臉龐相隔甚近，兩對眼睛四視於心。
只見，陸銳眼前的男人伸出手，修長有力的指尖在陸銳的鼻頭上彈了一下。
那感覺，微痛，像是一片輕飄飄的羽毛在他鼻頭用力撓了一下，陸銳閉了閉眼，眸色漸深。
“我就是想聽你在我面前念一遍，不行嗎？”虞聲嗓音暗啞，滾熱的呼吸噴灑在陸銳臉上。
陸銳臉上的表情略顯僵硬，但只有那麼一秒，恍惚間，陸銳卻感覺眼前的男人和他似有若無地親密過不止一秒。
“篤篤篤——”
私人間的門被敲響，原本對話的兩人現在才注意到門外有人。
“陸銳，你在裡面嗎？開一下門。”
陸之庭的聲音。
虞聲內心應該慶幸這扇門隔音效果不錯，他可不喜歡被偷聽，就像當初被陸銳殺死前發現手機裝了監聽器一樣。
無比的絕望，甚至想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