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璇打量完瀟湘館,心裡一番思索著,慢慢地起身走到書桌旁,拿起了黛玉昨晚睡前翻看的《小窗幽記》,略微翻了幾頁就嘲諷地開口:

“你一介閨閣女子,讀這種經世文集做什麼?難不成還要替榮國府的男兒們去科考?”

沈一璇此話一出,丹琴撲哧一下就笑出了聲,榮國府的男丁沒一個爭氣的,這在京中早就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紫娟和晴雯都聽出來沈一璇話裡的嘲弄,偏偏人家攻擊的是事實,身為榮國府的丫鬟,她們無能為力。

黛玉倒是一臉坦然:“不過是閒來無事翻看兩眼罷了,這本《醉古堂劍掃》文字清雅,格調超拔,論事析理,獨中肯綮,黛玉很是喜歡。”

沈一璇只聽過父親說《小窗幽記》這一個名字,不知道還有別名,又聽黛玉說得頭頭是道,不由得羞惱起來:

“裝什麼大文豪,你若是當真讀懂了此書,就跟我細細講講這本文集講了什麼!”

黛玉:“黛玉不敢說自已讀懂此書,不過是被書中的聖賢道理吸引住罷了。”

沈一璇:“我就知道你在這兒放這本書是裝樣子,我爹爹都沒有讀完,你怎麼可能懂?”

黛玉:“沈太傅自然博學多識,不是黛玉一個小女子可以相提並論的......”

沈一璇聽到黛玉誇自已的父親,剛剛垮下的小臉又揚了起來,結果還沒揚到底,就又聽到了令自已討厭的聲音。

黛玉:“此書所表達的那種文人雅士淡泊名利、寧靜致遠、超凡脫俗的內心世界和精神追求歷來為各朝文官所向往,若是沈太傅把全書十二卷、一千五百餘則都讀懂,定能成為我朝文官之首。”

如今還不是文官之首呢,囂張個什麼勁。

沈一璇:“你......大膽!此乃前朝禁書,你這般光明正大地拜讀,不怕我告訴我姐姐,給你定罪嗎?”

黛玉:“沈小姐此言差矣,當今聖上重用賢才,只要是有才能的賢臣,都能被陛下發掘並重用,這本《小窗幽記》講的是修身、養性、立言、立德、為學、致仕、立業、治家等各方面,對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都有益,沈太傅不也在府中拜讀嗎?”

丹琴:“放肆!我們太傅豈是你一個孤女能相提並論的。”

晴雯:“真是一條忠心的好狗!我們姑娘同你家小姐談話,豈是你一個婢女能插嘴的!我們姑娘是準王妃,你有幾條命夠囂張的?”

沈一璇聽到這個長相俏麗的丫頭說林黛玉是準王妃,心底壓下的那股子氣蹭一下就冒出來了。

“真當自已是千金小姐了?不過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得瑟個什麼勁?憑你也配做北靜王妃!”

黛玉看她這麼激烈,心裡也氣惱了,但並不顯在面上,她輕笑一聲,走上前把沈一璇手中的那本《小窗幽記》抽過來,語氣輕鬆地開口:

“黛玉確實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可也讀了些聖賢書的,就好比這本吧,其中集醒篇有一句黛玉很喜歡‘藏巧於拙,用晦而明,寓清於濁,以屈為伸’。沈小姐,瀟湘館廟小,裝不下您這家世貴重的大佛,等來日黛玉入主北靜王府,再邀請您一起品茶,黛玉記下了,沈小姐愛喝君山銀針,不愛喝綠茶。”

沈一璇氣急了,轉身就走。

黛玉重新坐下,拿起那杯已經放涼的洞庭碧螺春,小品了一口,眼神沒有聚焦,輕輕說了一句:“好香的茶。”

——————————————————

沈一璇出了瀟湘館,在外面做了十來個深呼吸,慢慢平靜下來對丹琴說:

“今日之事,若傳出去一個字,你就別想在我身邊待著了。”

沈夫人看自已的女兒出去了那麼久還沒回來,害怕出了什麼意外,正想派人去找,就見沈一璇神色平靜地回來了,沒一會兒黛玉也回來了,沈夫人覺得有些蹊蹺,但也沒出聲詢問。

黛玉重新坐回席面,刻意往水溶旁挪挪凳子,隔著眾人挑眉看向沈一璇,後者恰好此時看了過來,沈一璇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可惜了,在這種場合,咬碎了牙,也要嚥下去。

水溶看見林姑娘的小動作,他心裡高興壞了,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林姑娘,怎麼去了那麼久,你走了她們都拿我打趣,你家的這些小姨子們可都不是好惹的啊。”

黛玉想起來剛剛與沈一璇的對話,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惹上了這樁風流債,就不答他的話,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水溶一頭霧水,他不記得何時惹到林姑娘了,他喜歡還來不及,哪裡會惹她生氣呢。

寶釵發現了二人的小動作,拿扇子掩面悄悄跟鳳姐說了,鳳姐一臉瞭然,雖然不知道林妹妹是為了誰,但她敢肯定林妹妹是吃醋了。

鳳姐:“誒,寶釵妹妹,你們院裡不是收了襲人嗎?今日怎麼不一起叫來看戲呢?”

寶釵還沒來得及回答,王夫人就先開了口:“鳳丫頭糊塗了,這種重要的場合,後院的一個妾室怎麼能上的了檯面?”

寶釵接話:“花姨娘這些天都在冰泉軒裡學規矩,她不像鳳姐姐這麼清閒自在呢。”

寶釵有孕後,襲人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有天晚上在冰泉軒前面專門等著寶玉,但自從寶釵有孕,小兩口的感情越來越深厚,寶玉暫時還沒有跟襲人再試雲雨情的心思,就婉拒了她。

結果襲人不死心,第二天晚上依舊在那兒等著,還穿著清涼,說了葷話,惹怒了寶玉,寶玉回正院就讓寶釵處置她,寶釵倒沒說什麼,只是找了禮儀嬤嬤來教襲人學規矩,一學就學到了現在。

鳳姐:“啊~原來是這樣。”

寶釵:“誰家院裡沒幾房妾室呢,莫說咱們家了,就是王爺那樣清風玉潔的人,也保不定會納幾房小妾呢,到時候可有顰丫頭頭疼的。”

黛玉:“我在意這些做什麼?寶姐姐都說了,誰家院裡沒幾房妾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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