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

剛一睜眼便撞進那對深邃平淡的眼睛。

“我今日必須出去一趟,霜行會跟在你身邊,有何事便同她說吧。”

“那你何時回來?”

“暫且不知,儘快吧。”

……

明凜走後,雲漾舟只能纏著霜行鬧。

“霜行,外頭這麼大雨,我們上哪兒尋樂子啊。”

“夫人,您用膳吧。”

“霜行,你整日戴著這黑紗,不悶嗎?”

霜行有些頭疼,但她又是主子,只能耐著性子聽她說。

“你們主僕真是一個樣,晾著別人,掃別人的興。”

霜行這會兒也辦不到敷衍回話了,索性不說話了。

雲漾舟只能把玩著那對金鎖,看著它們笑嘻嘻的。

“你說,他是不是很看重我呀?”

霜行想著,如果這不算看重……

俏影立於窗前,高高舉起金鎖,暗暗的光伴著雨絲灑下,影動,浮光起。

美人嘴角噙笑,看著那對金鎖,目不轉睛。

“要是一切都一直同如今這般順遂就好了。”

“夫人有何不順嗎?”

雲漾舟眼眸微暗,背對霜行,搖搖頭。

接著將手放下,慢悠悠轉過身來,眼尖瞧見了放在架子上的兩壺酒,柔聲道:“霜行——”

“夫人請吩咐。”

“我如今精神大好了,你的吹容醉……”

“夫人,還請您勿要為難屬下了。”

雲漾舟聞言良久不出聲,只是慢慢走至霜行身前,如絲媚眼蓄著淚水,微微紅,啞聲道:“原來,你竟是順遂了,才連這都覺得為難。”

霜行微微睜大眼睛,雲漾舟繼續說:“可憐我深鎖宮闈,好容易出得來偷生幾日,竟然——”

“夫人,你喝吧,不過……只能喝半壺。”

雲漾舟眼神變了變,星星點點的光似要冒出來了,嘴角偷偷溢位得逞的笑,狡黠可愛。

一向敏銳的霜行自然發現了,但奈何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

“喂——霜行!還有嗎!再來點!”

架不住雲漾舟手腳快,她已經一壺下肚。

霜行遞酒壺給她之前自已嘗過兩口,覺著的確不大濃的樣子,稍稍放了心的。

當時只覺得被那書生唬了,當了冤大頭。

此時見雲漾舟一壺下肚已辨人不清,才驚慌起來。

霜行暗叫不好:若是主君回來,見我給她喝了這奇怪烈酒,我怕是小命不保。

“夫人,我給您叫醒酒湯,您在房中歇著,千萬別亂跑!”

雲漾舟此時也沒了亂跑的力氣,頭腦過於昏重,向前一栽,便只能匍匐在地板上,大口喘著氣。

“給我拿酒來——”

掙扎許久起不來身,忽而覺得小腹一陣抽痛,似有一股暖流湧出。

雲漾舟有了兩分清醒,但仍是沒力氣,口乾舌燥,只能等霜行回來了。

霜行急忙忙招呼了小廝端來醒酒湯,剛進屋就看見雲漾舟側身趴在地上,淺色衣裙上染了大片紅。

霜行驚覺大事不妙,闖了個彌天大禍。

……

明凜滿身疲憊回到客棧廂房,站在門前便聞見濃烈的血腥味和湯藥味,急忙推門而入。

“主君,夫人她……”

“怎麼回事?”

郎中還在床前,已經是第二次診脈了。

“這位公子,您夫人孕中不忌飲食,胎氣大動,這會兒正是虛弱的時候,切不可再隨心所欲了,孩子遭不住。”

這話如一記驚雷在他耳邊炸開,視線挪向床上毫無血色的女人,她眉頭微蹙,額間有細汗滲出。

他沒什麼反應,情感都在心裡迸發,在心裡暗漲。

心疼憐愛,自責愧疚,湧上心頭。

所以反倒一時忘了,對於這個孩子,他該是怎樣的態度。

……

夜深了。

雲漾舟轉醒,有些虛弱地望向明凜——他正靠坐在床頭,身子壓住被角,似乎睡著了。

她一動,他便跟著醒了。

“哎呀,看來妾身的確不宜飲酒。”

明凜緊抿著唇,只是看向她,雲漾舟只覺得他今日的眼神更深了些,一時覺得疑惑。

忍住腹痛坐起來,和他幾乎並肩了,才溫聲詢問:“是不是妾身這次醉酒做了什麼不該做的……惹您生氣了?”

“你這會兒又知進退了。”

雲漾舟嘿嘿笑兩聲:“嗐,看你剛剛冷得那樣,以為跟我置什麼氣呢。”

明凜唇瓣動了動,沒說什麼,先將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最後聲音有些低啞地說:“日後注意些,你……現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了。”

雲漾舟聽完呆呆的,用了許久來接收這個資訊。

眨了眨水波流轉的清眸,仰起頭,更為正式地與他相視。

“那……孩子還好嗎?如何是好……妾身忽而覺得好痛……”

看她似乎是緊張的,明凜意識到自已剛剛應該溫柔些對她講話,此刻想盡力安撫她,又找不到好的言語。

“沒事,日後慢慢調理就是了。”明凜放柔語調,輕輕撫上她的小腹。

雲漾舟聽得出他的撫慰,又無法確認孩子究竟情況如何,有些著急。

明凜耐著性子,臉貼近她的臉,輕聲說:“正巧,送你的平安鎖,你分孩子一個,他不就平安了嗎?”

雲漾舟心裡漸漸平靜下來,心裡想著,萬一是雙生子,豈不是都給孩子了?

不久,明凜帶著笨拙的試探開了口:“你喜歡孩子?”

雲漾舟輕輕攀上他的手,“倒也不是。只是覺得,或許我不再孤立無援了。”

明凜稍稍用力回握住她的手,“在我身邊,你不會孤立無援。”

雲漾舟失笑,狀似思索一陣,輕笑著說:“也算是撫慰一個孩子吧,我想,我會把我在母親身上得不到的,都給我的孩子。當作對我那些不曾有過的愛的……”

“葬送——”“新生——”

兩人異口同聲。

雲漾舟一愣,微微笑,“夫君,你的心境好生強大。”

明凜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定定地說:“娘子是很有勇氣的人。”

……

喂完雲漾舟喝藥,看著她睡下,他便下樓去,坐在廳堂之中。

桌上放著滿滿的幾壺酒,霜行坐在明凜正對面,她兩邊站著霧隱和寒光二人。

犯下“彌天大禍”的那人緊緊抿著唇,頭低得有些過度。

霜行面上染上不安,明凜許久不發一言,她倏地站了起來。

明凜終於抬眼看她,幽幽地說:“近日辛苦你,日夜照料雲氏。”

霜行吞吞口水,看向他手上拿著的酒碗,說:“屬下職責所在。”

“喝吧,該是要慰藉你的。”

“……都看著屬下喝,實在有愧,獨享美酒。”

“無妨,他們二人也未成事,喝不得。我陪你喝。”

明凜眼神慢慢覆上冷色,沉寂如死。

給霜行倒了第一杯酒示意她喝,接著自已又開一壺,沒有倒進酒碗裡,直接提著酒壺抬頭灌。

三人習慣了明凜肆意的言行,沒有一絲帝王的模樣,本應與他相處時也隨性些的。

但或許就是因為他過於瀟灑,也自然對他們形成威壓。

霜行本以為他的目的是如從前般,想讓她知道自已辦事不利,給自已一個懲戒罷了。

但見明凜越喝越快,越喝越多,而自已都跟不上他,又覺得他彷彿真的只是想要一個人陪他喝酒。

霜行剛喝第三壺,發現酒已經沒了。

正要跟小二要酒,明凜搖搖手,冷聲說:“你退下吧。”

“是。”

霧隱寒光也跟著想走,卻被出聲攔下了。

寒光笑嘻嘻地湊上前:“主君……還有何吩咐啊?”

明凜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擺擺手,“罷了,你們也退下吧,好好歇息。”

三人都離開後,明凜也不再痛飲,外頭停了雨,出去逛會兒散散酒氣。

街上已幾乎無人遊蕩了,但鱗次櫛比仍讓他動容。

曾在先皇那兒見過的某本畫冊,畫著一幕幕,都是與前朝堯妃識遇之地,就是這漓城。

堯妃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出身,嬌美容顏之下並非金枝玉葉,反而只是漓城漁戶之女,生活其實搖擺不定。

皇祖母總說,正是因為她出身微寒,不識大體,才會在深宮中一步錯,步步錯。

但他總在想,這便是她不愛他的緣由嗎?難道,他不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嗎?

他跟在冷宮裡的日子裡,他為她乞食,為她忍寒受凍,只有他心疼她的日子裡,她卻能狠了心要將他押在嚴冬的水裡掐死。

如今,時過境遷,他自已也有孩子了。

即使他們二人似乎都在這些事上不受上天佑澤,默契地可憐。

他默默問自已:那個孩子會平安嗎?

會的。

會嗎?

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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