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徑自坐到覃昭對面,覃昭將他面前的茶杯添滿。

屋內劍拔弩張的氣氛令人窒息,侍衛們雖持刀相向,豆大的汗珠卻從額角滑落,他們面前的人雖手無寸鐵,曾經卻是名噪一時的大安國第一大將,是實打實的浴血沙場之人,縱使他就那樣平和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從他身上散發出的肅殺之氣,也足以震懾在場每個人的內心。

“這些年過得好嗎?”老者率先開口,像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一般。

覃昭並未言語,放下茶杯唇角含笑的盯著面前的人,看著他不到六十歲的年紀,卻與年近古稀的自已一樣,滿鬢斑白,心中竟閃過一絲絲快意。

“我過得不好。”杭檜轉弄著面前的茶杯:“十幾年前的那場大火,怎麼困得住手眼通天的覃子晉呢?不過想著你全家都死絕了,日後你只能如喪家犬一般苟活於世,我心中暢快,本想就此放你一馬,你卻故意放出訊息給我,讓我知道你還活著,時時刻刻的想要取我性命。”

杭檜指了指自已蒼老的面容和花白的頭髮:“我終日提心吊膽,夜不能寐,生怕一睜眼那個威風赫赫的覃子晉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四下找尋你的蹤跡,你不死,我寢食難安啊!”

“不該嗎?”覃昭將茶杯放在案上,淡淡道,彷彿眼前之人並非是與他有著血海深仇一般:“我本有一萬種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你,幾次站在你的榻邊,看著你滿高枕無憂的安睡我都恨不得立刻殺了你,以洩心中之憤,可你還是好好的活著,你可知為何?”

杭檜聞言,心中一凜,他竟不知自已多次置於危險之中,可一想到自已的相府守衛森嚴,尤其是在事發之後更是加強了一倍的護衛,不僅又對覃昭的話嗤之以鼻,想到這番話不過是覃昭死到臨頭的虛張聲勢罷了。

覃昭看出他的不屑,反唇譏笑:“你那滿屋名貴的古董玉器,你最喜歡的是一個玉雕的葫蘆,每次睡前都會握在手裡細細盤玩,可惜有一次你失手將它掉在了地上,摔斷了玉葫蘆的根莖,我記得你當時捶胸頓足懊悔許久。”

“你!”杭檜臉色大變,這種私密之事,他竟瞭如指掌,一想到覃昭曾在自已熟睡之時立於榻邊,杭檜不禁泛起層層冷汗。

“哈哈哈哈。”覃昭竟開懷大笑起來,笑的眼中含淚,喘著粗氣繼而開口:“你相府一妻三妾,還有數名通房,兒子女兒卻沒有一個能活過三十,孫兒也都屢屢早夭,這你又知為何?”

杭檜如醍醐灌頂,跌坐在椅子上,臉色青紅變換不斷,怒不可遏的命令侍衛:“殺了他!殺了他!”

侍衛們得令面面相覷,卻無一人敢率先動手,覃昭上前一把扯過杭檜的衣襟,止住了笑意,猩紅著雙眼怒目而視,活像一隻青面獠牙前來索命的厲鬼:

“死多痛快?我要讓你活著,讓你也嚐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滋味,親眼看著自已身邊的至親手足一個個的離你而去,親眼看著你畢生追求的金錢權利,一樣一樣的離你而去,但你不能死,你也不敢死,你連自我了斷的勇氣都沒有,你才是苟延殘喘的那個人。”

“噗!”杭檜已經被覃昭嚇破了膽,侍衛一刀捅進了覃昭的身體,才硬是將他攙扶了起來,覃昭的口中溢位鮮血,他抬手抹去,雙手扶著桌案才穩住了身體:“你與皇后之事,很快就會被世人所知,還有你們那個孩子。”

杭檜掙脫侍衛的攙扶,一把奪過侍衛手中的刀,猛地衝到覃昭的面前,用刀指著他瘋了一樣的吼著:“孩子在哪?他在哪?我還有孩子?我還有後!”

見他不言語,杭檜提起一口氣將刀子狠狠地刺進覃昭的身體中。

覃昭沒能忍住一口血沫噴在杭檜的臉上,低低的笑了起來,語氣有些虛弱,此時聽著卻猶如地獄的修羅低語:“我會在地獄看著你一點點落沒,看著杭氏世世代代不得安寧。”

杭檜怒到極致,一刀接一刀的刺進覃昭的身體裡,直到最後被侍衛拉開,他才尚且恢復一絲理智,這才發現覃昭早已沒了聲息,只是他的身體還死死的撐在桌案上不肯倒下。

“咣啷”秦檜丟了滿是鮮血的長刀,將手上沾染的血跡抹在侍衛遞來的帕子上,斜眼睨著在場的幾名侍衛隨後收回視線,冷哼一聲走出了醫館。

幾名侍衛緊隨其後,此刻他們卻不知回到都城後等待著他們的將是一場悄無聲息的殺戮,而這場災難正是來自於面前這個自已誓死追隨的老者。

化開的溪水涓涓流淌,滋潤著山中的一草一木恢復了生機,山中春意盎然,阮漫雲卻無暇欣賞美景,低著頭尋找著覃昭口中所說的珍稀藥草。

沿著溪邊尋了一路,直到暮色降臨,她都沒有看到半分珍稀的藥草的影子,就連最最常見的藥材都沒見幾株。

阮漫雲坐在大石頭上,掏出水囊大口大口的飲著,口中喃喃抱怨:“這老頭不會被人騙了吧?這個季節山裡哪有什麼草藥...”

突然阮漫雲心中猛地一顫,水囊直接掉在了地上,不安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這次卻更加的強烈,她起身瘋了一樣的向鎮子跑去,她早該意識到的!

覃昭行醫多年,怎麼會不知此時採藥為時尚早?他不過是尋了個藉口將自已支開,阮漫雲心中如擂鼓一般,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只覺得周身發冷。

不會的,不會的,阮漫雲一邊飛奔著一邊在心中祈禱這不過是覃昭老糊塗了,聽信了旁人的謠言,一定是這樣。

心中雖這般想著,腿上的動作卻越來越快,她從未覺得這段路竟是這樣的遙遠,直到雙腿麻木,喉嚨乾燥的彷彿被一雙大手死死的扼住。

阮漫雲不知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重重的跌倒在地上,膝蓋手肘全部被小石子擦破了口,嘴裡滿是灰塵泥土,她也無暇自顧,倉皇爬起繼續急急的向山下跑去。

帶著滿身的狼狽,跌跌撞撞回到醫館時天已經快要亮了,阮漫雲的臉色蒼白,嘴唇開裂,身體已經快要達到極限,這一路她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身上的衣服已經是破破爛爛。

醫館的虛掩著,屋內亮著微弱的燭光,阮漫雲心中一鬆,想著或許是覃昭特意為她留的門,如往常一樣,她低頭看著自已的一身狼藉,伸手胡亂的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髮,努力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輕輕地推開了醫館的大門,彷佛怕驚擾到裡面的人。

“吱呀”一聲,門開了,阮漫雲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兒,她藉著昏暗的燭火向內張望,只見覃昭正背對著大門站在桌案前,她這才徹底鬆了口氣。

“爺爺,我回來了,你被人騙了,明天我去找他說理去,這山上哪有什麼珍稀藥草,我尋了大白天連個毛都沒看見,還摔了一跤,可疼死我了。”

阮漫雲故作輕鬆的開口,氣還沒喘勻,口中“哎呦,哎呦”的喚著疼,哪知話落半晌,也不見覃昭有所動靜,一顆剛剛落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她走到覃昭的身後,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口中試探著輕喚:“爺爺?”

哪知這一拍,覃昭竟應聲倒在地上,離得近了才發現他的身上早已血肉模糊,鮮血流到地上,有些甚至快要乾涸,黏黏糊糊的連成一片。

阮漫雲被驚得下意識想要喊出聲,卻死死的剋制住自已,抬手想要捂住嘴巴,發現剛剛拍過覃昭的那隻手已經沾染上了覃昭的鮮血。

她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覃昭身旁,睜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面前的覃昭,眼淚簌簌的滾落,每一滴都砸在地上與乾涸的血跡混在一起,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阮漫雲無措的拉著覃昭的衣袖,如八年前初見那般,爺爺兩個字鯁在喉嚨裡硬是衝不破舌尖的桎梏。

怎麼會這樣?她早該想到的!自已不過離開一下,回來時與她相依為命的爺爺怎麼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兩世以來,唯有覃昭讓她有了家的感覺,讓她體會到什麼叫做親情,可是怎麼會這樣?

阮漫雲一遍一遍的問自已,她的手指探在覃昭的脈搏上,一遍又一遍,卻沒能感受到一絲的波動。

半晌一道淒厲的慘叫聲劃破了天際,一口鮮血從阮漫雲的口中噴出,她倒在覃昭的身邊,再沒有一絲力氣支撐她起身,她就這樣死死的盯著覃昭,只有不斷流落的眼淚證明她還活著。

直到幾名侍衛將她從地上拉起,她才發現,這醫館之中不止她一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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