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去跟程渡說,明天才走,讓他晚上到公園來,有事和他說,方年那是想著捉弄一下程渡,讓他等個空,後來的事情,方年是聽父母說的。他們搬去大城市的後一天,父母憂心忡忡的說程渡失蹤了。

過了幾天,說有人看到一個很像程渡的人,被一個男子帶到了縣城裡,過了一個月,說確認是被拐賣了,警察追到了隔壁省。又過了三個月,才說程渡被找到了。帶走的時候,買他的那家人還拿了刀在程渡腰上砍了一刀,因為不能接受自已花大錢買來的孩子,被接走他們還要坐牢。

方年緊緊攥著被子,眼眶裡有淚掉落。溼溼熱熱的,沾到了枕頭上,這些年,父母提起程渡的時候,都說他傻,怎麼偷跑出家,半夜在公園玩。方年每次聽到的時候,心都皺在一起,程渡沒有和人說,是他叫他去公園的。方言也不敢和父母坦白,是他的惡作劇導致程度被拐賣,還受了傷……

夜有些長,方年一直沒睡著,睜著眼睛到了天亮,身體覺得困,思維卻很清醒,他覺得,是該和程度道歉了……畢竟是他做錯了。他欠程渡一句對不起,既然重逢了,就該說出口,方年早早到了教室,想著和程渡道歉,但程渡直到早自習上完了才來。方年在默讀課文的早自習中,將勇氣耗光,程渡懶散的靠著椅背,手指間有筆在轉動,很花哨。方年瞥了一眼,然後捏著筆,在本子上寫了幾個字。遞到了程渡的桌子上。他轉筆的動作停止,筆尖抵在本子上,輕輕劃了幾下,本子被丟了回來。對不起三個字被劃了好幾道橫線。方年的眼睛瞬間就溼了,身體緊繃著,動都不敢動。說不出來的對不起,用寫出來的代替,他知道自已懦弱,但是……

真的認識到被程渡討厭後,還是好難過,也是,沒有人在被騙去公園後遭遇人販子,還對著當初騙他的人笑臉相對。接下來的幾節課,方年都不敢往旁邊看一眼。老師上課也沒怎麼聽,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著事。父母一直和程渡的父母保持著聯絡,他有很多機會和程渡說話。但他一次都沒有要求過和程渡說話。他一直隱瞞著當初的真相,沒有和任何人坦白,方年趴在桌子上,有淚沾溼棉衣衣袖,他覺得自已當初不說是有苦衷的。他怕被父母覺得是壞小孩,方年是雙性人,雖然一直被教育著不要和別人說起自已的身體,但小時候的他,是不當回事的。去了城市後,讀書沒多久,學校就上了一節聲勢力浩大的性教育課。方年也是從那時候起,知道了自已的身體到底是哪裡不同。同時擁有男性女性的性器官,他坐在大教室裡,在班上的男生女生之間,覺得自已真是個怪物。畸形的身體,在那時被他清楚認知到,他慢慢變得敏感內向,活得也小心翼翼起來,生怕哪天被撞破了身體的秘密。這種內向讓他在城市裡沒有朋友,讓他開始擔心會被父母嫌棄,要是被父母知道,他曾經捉弄程渡害得他被拐賣的話。一定會被認定是壞小孩的。說不定還會被拋棄,會有弟弟妹妹出生,方年選擇了緘默。當然,他現在知道那些都是藉口,不敢面對程渡因為他而那樣的藉口。方年趴在手臂間默默掉淚,直到上課鈴響才起來。

眼眶周圍紅紅的,余光中看見程渡在看他,方年拿手擋著眼睛,聽見他一聲輕哼。嘲諷意味十足。方年又想哭了……但講臺上的英語老師一開口,那些淚就掉不出來了,濃重的方言口音加上根本不知道是在哪學的英語,腦子懵懵的別說哭了,就連書該翻到哪頁都過了好久才明白。方年睜著眼睛度日如年,過了這節課。還有一節課就放學,還有大約50分鐘的時間可以道歉。明明決心說出口,卻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前面有個扎著馬尾的女生走下來,對著程渡和幾個男生說:“去一樓教材室領下書。”有些男生笑著調侃:“什麼書啊,怎麼還特意跑到這來喊人,前面不也坐著男生嗎?”目光都在高馬尾女生和程渡之間來回打轉,高馬尾女生小臉羞紅,程渡坦坦蕩蕩,起身往外走。高馬尾女生看著他的背影,對著調侃的男生道:“誰讓你們上課講笑話,快點去,快要上課了!”幾個男生鬧哄哄的出了教室,他們幾乎是趕著上課的點到的教室,手上不光提著書,還拿著雪糕在吃。方年看見程渡將一大沓書提著放在講臺上,衣服往上,露出一小截腰。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看到了程渡腰上駭人可怖的痕跡。從小腹的肚臍眼一直延伸到腰側,讓方年覺得當初那一刀是攔腰砍斷的一刀,而且,那些痕跡明顯不是一刀能砍出來的,眼睫猛烈顫抖著,手也在發抖。程渡穿過座位走道,回到自已的座位,高馬尾女生一臉緊張的跟了過來,問他:“你腰上的是什麼啊?”方年捏著手心,臉頰溼漉漉的。淚滴到手背上時,反應過來,拿手虛墟捂著臉。好在沒人看他。他聽到程渡笑著的聲音:“沒什麼,快我上課了,你回座位吧。”女生還是擔心的語氣,還帶著些自責:“你怎麼不早說啊?你要是早說,我就喊別人去提書了!”程渡寬慰的聲音響起:“真沒事,小傷,班長,老師來了!”有小跑著離開的腳步聲,方年的淚沾溼了手心,熱熱燙燙的,他哭得傷心,肩膀一聳一聳的。程渡偏著頭,看著捂臉哭泣的方年,唇緊抿著,沒有對著其他人時的笑容。方年將淚水抹乾淨,然後微微側過身,拉住程渡的手,程凌剛轉過頭,手臂就一沉,它沒動。

“對不起。”方年帶著哭腔的聲音。前桌聽到了聲音,好奇的轉過頭,看著兩人程清將方面的手拍開:“放學再說。”老師開始上課,前桌也轉回了頭,認真聽課。方年掉著淚,看著自已被拍開的手。程渡的手很燙,他被拍開的手背也很燙,那燙一直燒到了心臟。刺痛著的感覺蔓延……方年眼眶裡的淚掉個不停,緊咬著唇才沒溢位哭聲,他沒想到程渡的傷疤那麼深,猝不及防的看見,他那些自私的藉口全部被打垮。他小時候怎麼能那麼壞啊?怎麼能因為遙控車被不小心撞壞就那樣騙程渡?方年的心一陣陣悶痛著,胸腔裡也悶悶的,像是下一刻就要呼吸不過來一樣。程渡側面看他,方年哭得像個淚人一樣,那些滾燙的淚都順著白皙的臉頰聚在下巴上,顆顆地往下砸,砸在黑色的棉服上,幾乎都染溼了一大塊。程渡眸色漸深,微微垂眼。方年身體突然一僵,然後低頭去看,自已的手在桌下被握住,程渡緊握著他的手,拇指還捏了捏他的手心,右手在草稿本上寫著字。方年看過去,別哭。方年哭得更厲害了,程渡抿著薄唇,沒再在寫什麼,只是繼續握著他的手。程渡的手很大,熱燙,乾燥。指節處有薄薄的繭,方年突然覺得手心有些癢。但沒有掙脫開,被程渡牽了幾乎一節課,直到下課鈴聲響起才放開。班主任沒有拖堂的習慣,總是佈置好作業就放學了,這次程渡拒絕掉了邀他去網咖的男生,坐在座位上沒有走。方年眼睛還是溼溼的,時不時看向程渡,他之前讓他放學說……

教室裡人走了大半,只剩下值日的同學在擦著黑板。方年抱著書包,腦袋低著。“程渡……對不起……”想來想去,好像只能是這個開頭。程渡輕嗯了聲。方年抬頭看他,程渡臉上沒什麼表情,依舊是淡漠的。眼淚一下子變得洶湧。“嗚嗚……我那時候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你真的會去……我不是故意的……”一段話,講的很是磕巴。程渡依舊看著他,輕嗯了聲。方年心裡的恐慌逐漸大了起來。他不懂程渡的意思。是討厭他,還是原諒他?亦或者,只是表示他聽到了?“程渡……”方年慌張地去拉他的手,就像之前上課那樣,程渡垂眼看著自已的手指被緊抓著,真軟真嫩。方年還在喊他的名字:“程渡……你原諒我好不好?”恍惚間眼前就閃過程渡腰上的傷疤,方年懼怕的急需要他的原諒才敢面對。程渡抬眼看他,漆黑的眼裡什麼也看不清。方年的心顫著,程渡薄唇輕啟:“為什麼回來?”到了這時,方年才發現,程渡和他說話的時候,用的是普通話,他過去一直待在普通話環境裡,太過習慣了,以至於這時才注意到。為什麼回來?這個問題清楚的讓他都不能裝成聽不懂方言,進而回避,但這個問題又同樣讓他難以啟齒,不得不迴避。沉默。教室裡的值日生正在往後掃著地,直到值日生離開,並將教室鑰匙放在他們桌上的時候,他們之間還是沉默著。方年糾結著不知道如何說。程渡好整以暇地坐著,右手轉著一支筆。那支筆在食指,中指及無名指間來回旋轉著。方年看得有些頭暈,錯開了眼睛。程渡停了轉筆的動作,腳踢了一下桌凳,響起刺耳的聲音。方年下意識地就縮起了肩膀。程渡站起身,陰影完全籠罩掉方年,他沒有看方年,直接往教室後門走,他的耐心已經用盡,不想再和方年耗下去,方年緊張的看著他的背影,然後手用力捏著書包帶,追了上去。在教室後門拉住了程渡的手。程渡好高,比他高了半個頭,他這樣,只能看見程凌的後腦勺。程渡的頭髮剪得有些短,但很黑很濃密,面板卻很白,他的視線中,黑髮與白皙面板相疊著。傍晚的陽光有些暖,斜斜地照著教室外的走廊。方年能看見程渡周身暈上了一層光,金黃色的,很亮。他卻被堵在陽光的後面,程渡的後面。粉嫩的唇已在之前的沉默中咬了成千上萬次,這次鬆開了。心裡覺得難堪,恥辱。聲音也帶上了哭腔:“別走……我說。”程渡的小臂被拉住,黑色的棉服被按壓下去,幾乎與肌膚相貼。方年太怕他走了,手很用力。程渡輕輕掙了下,被更緊拉著。嘴角微微勾起。

“程渡……我……被人發現了身體的秘密,那人讓我和他睡,不然就告訴學校的人,我不想……就跟父母說了……所以我就……我就回來了。”方年是哭著說完整句話的,他一想到這事就難過,本來只是平平無奇的一天,在衛生間的隔間裡,關好了門,卻被學校裡的壞學生踢開了門鎖,看到了下身……那人平時就是小混混的做派,發現了他畸形的身體,逼著他和他……方年怎麼會答應,衝出衛生間隔間,跑回了家,他沒有半點隱瞞,馬上就跟父母說了。方年的父母自然不讓他繼續去學校了,之後就匆忙辦了轉學。回老家其實不在打算中的,但是在轉學去新學校的時候,意外發現那小混混的父母居然是老師。那人挑著眉在新學校的家屬樓下面衝著方年笑。方年父母立刻打消了留在大城市的打算,要帶方年回老家。方年父母本來還有些猶豫,但想了幾天,也同意了這個決定。於是,他們回到了家鄉小城,自然也轉學到了離家近的高中。方年低著腦袋哭,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了下去,改成緊捏著自已的衣角了,程渡轉過了身。方年的淚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程渡垂眼看他,雙手卻攥成了拳,聲音有些悶:“他碰你了嗎?”響徹在安靜的教室裡,聲音很大。方年恐慌的抬頭看他,搖著腦袋:“沒……沒有……”攥成拳的雙手慢慢鬆開,小拇指輕輕蹭了蹭手心。程渡揹著光,方年眼睛又被淚糊住。他們隔的近,但方年也看不太清程渡的表情,只是,感覺他好像並不開心,就在方年想著為什麼的時候。聽到了程渡的輕笑聲,心猛地提起,淚掉的更快了。“我都差點忘了你是雙性人了,多長了一個性器官來著。”程渡抬手在他的肚子上按了下,只是輕輕的一按,方年卻往後退了好幾步,嘴唇又被牙齒咬住,細小輕微的哭聲都溢不出來。程度勾著唇看他,方年心裡有些發涼。小時候程度太過跟屁蟲了,所以他曾經跟程度說過他的身體。那時程渡好像沒什麼反應,還是跟在他後面一起玩鬧,所以方年的潛意識裡程度對於他的身體,還是和小時候的態度一樣。不在意,也不會跟別人講,但現在,他說了為什麼回來的原因,程渡卻像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一樣。程度怎麼能笑呢?明明他是在哭啊?方年手背用力擦著眼睛,眼周都被他猛烈的動作弄得發紅。沒了眼淚的遮擋,視線很清晰。程渡右腿微微彎曲,慵懶地站著,雙手插在衣兜裡,臉上漫著笑容,很燦爛。方年覺得現在他面前的程渡,不像記憶裡的小時候跟屁蟲的樣子,不像昨天剛重逢時的冷漠樣子,甚至也不像對著那些朋友的樣子。程渡笑得比站在教室走廊外吹風的時候要燦爛多了。深邃的眼睛裡都能看出它明顯的笑意,方年錯開眼神,低頭看著腳下。和他原來的學校很不一樣,家鄉小城的學校都沒有鋪地板磚。灰撲撲的水泥地,他不喜歡程渡的笑,想要走。但是教室前門已經鎖了,教室後門中間站著程渡。方面聽見程渡含著笑意的聲音:“方年,想要我原諒你嗎?”他捏著手心,用力點了點頭,想要程渡原諒他,然後,他聽到了一句讓他瞪大雙眼的話,程渡輕抬著下巴,看著他道:“讓我來一次,就原諒你!”擦乾淨的臉頰又開始溼潤起來,方年嗚咽著:“不行!”程渡的臉冷了下來,眼刀也甩了過來,他很生氣,方年打了個寒顫,他不能……他不能從以前學校逃出來,回家鄉還被威脅。方年聲音小小的:“不行……除了這個……你說什麼我都答應……”程渡又開始笑,挑著眉,很是輕鬆的姿態對著他:“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好像沒在和你談條件。”方年抿緊嘴唇,心卻一顫一顫地跳得很快,只不過多年未見,記憶裡的人就大變了樣。“今天週二,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吧,中午放學的時候給我答覆。”程渡說。方年抱著書包的手指指尖發白,他斬釘截鐵:“不行!”

不想懦弱,不想被威脅,程渡視線緩慢的下移,停在他腿心處。方年察覺到他的目光,並緊了腿,臉頰通紅。“方年。”程渡喊他。方年看過去,程渡的手從衣兜裡拿了出來,掀開了自已的衣服下,擺露出腰間可怖的傷疤。方年顫著唇,雙腿開始抖。“方年,你說是誰讓我在公園等到半夜啊?”程渡笑著問。方年眼睛盯著那顏色豔紅,與周圍白皙面板很不相稱的刀疤,雙腿幾乎要抖的站不住。是他,是他讓程渡在公園等到半夜的,是他騙程渡,是他害的程渡……衣服落下去,刀疤看不見了。“不行,可以等到週五跟我說,那天剛好我媽出差回家,我。這些年一直騙著父母,心裡很是愧疚呢。”程度說完就走了,獨留方年一個人在空寂的教室裡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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