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劉勇強想的不太一樣,當然這些人大多還是渴望發財的,但這個動力未必能讓所有人都來。

一般一個不差的這種情況,必然有某種不可抗力,否則總有個別人出問題。這個不可抗力是李雲梯提供的,他給各鄉、各鎮的鄉紳、地主都寫了信,將這些受過訓練的鄉勇送了回來。

跟不少普通士兵溝通之後,劉勇強認識到這個時代的人力動員,還是離不開這些基層領袖。

這套玩的好,就是鄉紳政治,良紳教順民,玩的不好,就是惡霸治刁民,造成土豪劣紳在鄉間橫行霸道。尤其是亂世,好與壞之間,往往全憑鄉紳的個人修養。

劉勇強深思熟慮之後明白,想要帶出一支只聽他個人的軍隊,就得擺脫這種鄉村結構,從那些脫離了鄉村秩序的群體入手。而這些人大都是遊走在社會邊緣,掙扎在生死線上的破產群體,社會動盪,要麼在夾縫中生存,要麼加入太平軍、天地會求生。

突然發現,自已的目標群體,跟太平軍是一樣的。

粵匪果然是命中之敵!

劉勇強又給自已打擊太平軍找到了一條理由。

這次去衢州,走的還是老路。從福州經閩江逆流而上,離不開船,人可以步行,大炮太重了。

在福州面見了王懿德,王懿德對劉勇強的大炮很感興趣,問了很多問題。原來李雲梯已經將劉勇強找洋人買洋炮的事情如實彙報過,王懿德是自已人,不用過於防備,開誠佈公有開誠佈公的好處。

劉勇強將自已如何買洋炮,如何操練的事情說了一遍,對方聽的似懂非懂,總之從臉上看不出聽懂了沒有,始終一副平靜的樣子。這是久經官場歷練的老油條,能做到總督一級,早就磨得圓潤了,喜怒不形於色。

最後他希望從劉勇強手裡買下幾門炮,劉勇強更大方,直接送了十門給他,每門配十發炮彈。

這種滑膛炮,比清軍的先進,但並沒有技術代差,真正的差距在可調炮架,在測距技術上。這些只有劉勇強掌握,想傳授出去都做不到。

跟王懿德聊了很久,他很擔心太平軍再次進入閩浙,所以衢州很重要。饒廷選積累功勞已經升到了衢嚴鎮總兵,手握浙江衢州、嚴州兩地綠營指揮權,在往上就是一省提督了。衢州位於武夷山脈北段的金衢盆地,金是金華,衢是衢州,一小塊盆地,四面都是山。但在這個時候,絕對不算閉塞,因為有富春江直通杭州灣。往西則是江西進入浙江的必經之地,所以饒廷選一直駐紮在緊鄰衢州的江西廣信府玉山縣防備太平軍入境。所以衢州的衢,顧名思義,有通衢的意思。

當然這種地方,在工業時代會變得落後。但在農業時代,陸路時代,還有可能成為一個陸上轉運中心,繁華之地。富春江流域就很富裕,價值幾千萬的《富春山居圖》描畫的就是富春江的繁華景象。

不過衢州也不會太富裕,畢竟農業時代,山區地帶,人多地少,產出貧瘠。富庶的是杭州一帶平原,衢州有一些商貿之力,普通百姓卻相對窮困,臨近的金華早在明代就是戚繼光大軍的兵源地之一,民風彪悍的原因就是山民、貧窮。

這些風土人情王懿德非常瞭解,不厭其煩的跟劉勇強交代,甚至談古論今,將當地的歷史風土都說了一遍。這貨肯定看過當地地方誌,作為閩浙總督,他也是下過功夫的。

至於其他,王懿德也儘量保證供給同夏鄉勇的軍餉,糧草,當然不會像上次一樣,一個月5兩,而是1兩,基本按照綠營兵待遇,如果有戰鬥的話,翻一倍。繳獲問題誰都沒說,這個問題早就預設了,誰敢從當兵的手裡要錢。

士兵收入中還有立功獎勵的部分,這部分多少不定,得看情況,主要是當地來做,有錢的地方能給錢,沒錢的地方就不好說了。其他功勞,劉勇強也撈不著。甚至上次在太平鎮的功勞,後來確實被李雲梯要道了,但要到了李雲梯頭上。當然不是李雲梯跟劉勇強爭功,而是他才是這支部隊名義上的頭領,他是同夏團練局團總。劉勇強只是他僱傭的團練教頭,拿錢辦事。所以後來劉勇強找李雲梯要錢,李雲梯一句話都沒多問,這才讓他將那些太平軍童子軍送出國。

領了王懿德的手令後,才從福州出發。這次只有兩條船,所以一路都是步行,正好拉練一下。

劉勇強也跟著士兵一起步行,一方面是做出一個同甘共苦的樣子,一方面是偵查地形,補充腦子裡的地相簿。

軍用地圖精通這個技能真是太好用了,他看過的地形,可以直接用筆畫出精確的軍用地圖來。

從福州到延平,延平是兩江交匯之地,北面有建江從北向南流,南邊有沙溪從南向北流,沙溪流經那個鼎鼎大名的沙縣。

從延平往北,再次來到建寧府(建甌),建寧知府劉雲樵熱情接待,劉勇強打算在建寧府好好休整一番。

一路上,鄉勇都無法進城,尤其是到了延平府,更是被當賊一樣防著。之前這裡還是王懿德的大本營,聚集了上萬大軍,估計是上次的大軍軍紀不好。

劉勇強這次格外重視軍紀,跟士兵走一路,立一路規矩。比如走在道路上,不能踐踏稻田,第一次他集合全軍訓話,宣傳紀律,然後自已也紀律下來。一路上已經累積了十幾條軍規,比如不允許踐踏稻田莊稼、不允許擅自進入百姓家中,跟百姓溝通要講禮貌,年輕男人叫哥,年長男人叫伯……

對於違反規矩的,也沒有像太平天國那樣,動不動砍頭,而是軍棍,輕則五棍,重則十棍,最終的也不過五十棍,責罰的目的主要是讓士兵對行為的善惡進行認識,不是想把誰打殘。

走了幾百裡,懲罰了無數次後,軍隊風氣似乎已經有所不同。在建寧府也沒出現違規情況。

知府劉雲樵熱情,一方面是因為上次劉勇強帶領的同夏鄉勇救援過他們,最主要還是因為不太平,太平軍掃地之後,地方混亂的情況一直持續,本身就是一個人口瀕臨崩潰的社會狀態,經過這麼大規模的動亂,生產的破壞很難快速恢復,社會閒散人員遊蕩,為非作歹情況時有發生。劉雲樵也害怕太平軍再次竄入建寧府,還需要人來救援,所以現在帶兵的人身價見漲。

不過他對劉勇強並不是很重視,因為劉勇強上次的表現並不出彩。鄉勇第一次出戰,除了炮擊之外,後面都是追擊太平軍敗軍,連主力都很難找到,自然沒有什麼惡仗。這種追擊戰,火槍兵還真比不上八旗的馬隊。唯一亮眼的,反而是抓了近百個‘女人’讓人記住。

劉勇強也熱情的回應了劉知府的款待,同樣席面上碰到了上次的一些頭面人物,比如地方豪紳蔣舉人。他名叫蔣蘅,有舉人功名,是建寧府大戶,聯防局團總,相當於李雲梯在同安廈門的身份,只是沒有李家那麼顯赫罷了;太平軍入境後,他聯防各村,可一開始各村觀望,直到太平軍被擊退後,他才將各村鄉兵集結起來,超過萬人。

蔣蘅感嘆各村聯甲組織鬆懈,平常根本不訓練,遇到戰危之時,鄉勇根本無用。劉勇強卻覺得他這種動員能力就足夠可怕,訓練問題主要是中小地主不積極,因為沒好處,還得費糧食。一場大亂過後,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另一方面是漢人重文輕武,組織者本身都是讀書人,既不懂如何操練隊伍,又看不起行伍之事,敷衍了事。

劉勇強主動表達善意,告訴蔣蘅,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幫忙。並提出可行方案,比如幫忙先訓練蔣家本族子弟,再由他們訓練鄉里。對其他鄉紳也是如此。只是回應並不積極,就像李廷鈺家族,哪怕都成了顯赫的伯爵家族,依然念念不忘從文,相比派蔣家子弟帶兵,蔣蘅更希望培養他們考科舉。

離開建寧府之後,經南浦溪繼續北上。建寧也是一個溪流交匯之地,松溪從東北而來,南浦從正北而來,還有一條陽溪從西北過來。從南浦溪一直到上游的浦城,這裡是福建的邊境,像一個三角形扎入浙江和江西之間,東邊是浙江,西邊是江西。

翻過武夷山,就進入了浙江,途徑仙霞關等多道關卡,頗為辛苦,僱傭了數百挑夫,用了十餘天才進入暢通的官道,沿著大溪(江山港)進入衢州府。

此時已經人困馬乏,好在饒廷選早就收到了信,準備好了營房等事,甚至準備了豐盛的伙食勞軍。

這點並不奇怪,因為饒廷選也是自已人。

劉勇強不由感慨,有大腿就是好,抱著李家的大腿,到處都能攀上關係。

席面上饒廷選這個總兵對劉勇強這個教頭十分客氣,因為他代表李家。所以沒有絲毫看不起他這個沒有官身的教頭的意思,反而一個勁的說著他跟李家的各種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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