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079
林桃是供銷社最底層的售貨員，她弱小無助但是家裡關係硬，誰家供銷社沒點門路的人能進來？平時對著顧客牛氣，對著領導也不會慫。
“李主任你今天出門沒帶腦子嗎？我昨天才拿了五塊，不是十五塊，也不是五十塊，是這個五！我拿過來夠幹嘛？”舉起手攤開，用力搖了搖。
然後手指歪起，伸出一指，“李大娜七塊！武靜晗八塊！.....她十塊！她也是！”
最後，林桃眼睛一挑盯著李主任，“還真有人十五塊的。”
昨天當著談資說的話，今天統統打著臉。
被點名的人個個面如菜色，往常供銷社的好東西會先被內部消化，該要的票還是得給，被耗去的量也有限，總歸不會出現零庫存。
但是肥皂居然不要票，那賣給誰不是賣，當然肥水不流外人田。
誰曉得外面的人鼻子這麼靈。
“快開門呀！”
“趕著上班呢，搞快點！”
外面快要拆門，聲音一聲蓋過一聲，婦女能頂半邊天誠不欺人.....
李主任想罵人，可惜時間不允許，事到如今已經沒有辦法，只能認命，“都回家拿回來！”
“我.....送人了！”
“我也是。”
李主任才不信他們的邪，昨天才拿的，今天還要上班，怎麼的連夜送呀，就算送了也得要回來，只要沒泡過水的，今天都要出現在貨架上！
幾個人哭喪著臉從後門溜出去，不久後，又從後門溜回來，已經超過了供銷社開門的時間。
趕著上班的人走了一部分，回家奶孩子的走了一部分，剩餘的越戰越勇，甚至有了鋪墊子坐一天的打算。
李主任親自開門，“今天....”
話剛開始，他只感覺到一陣風，並沒有人關心他說什麼。
而追回來的八十塊肥皂，在十分鐘內被賣光。
買到的大娘笑嘻嘻，完全忘了供銷社遲了半小時開門，只覺得滿心的歡喜。沒買到的大媽嘴裡罵罵咧咧，也不敢在供銷社撒野。
李主任眼尖看到王社長，細心一看，王社長是笑著的，暗暗鬆口氣。
“李主任，真有你的。”王社長臉上的笑容越發膩人。
李主任一個激靈，糟糕，這人是笑面虎，“王....王社長....”
“一人只能買兩塊的主意真不錯，果然只有世代供銷社出生的人，才能想出來，不錯，真不錯！”王社長哈哈大笑，看來是真開心？
但是....世代供銷社出生的人，難道是指他接班他爹崗位，硬誇....
李主任想個屁的主意，不過是外面人太多，又等太久，肥皂太少，不讓更多得人摸著肥皂，他今天的頭怕是保不住，求生欲罷了。
嘴上當然攬著功勞，“為人民服務。”
“好樣的！”王社長視察了一圈，滿意的來，滿意的走，沒對遲到開門有半句批評。
***
趙小雨堅起耳朵聽大隊部裡的聊天。
大隊長笑起來牙花子很搶鏡，“嘿，都賣光了，猜猜多久？”
民兵隊長很懂套路，故作思考，“怎麼也得一天吧，呀不對現在還沒過完一天呢，那我猜半天。”
“我也覺得是半天。”婦女主任說話。
幾人看向趙小雨。
趙小雨馬上接上，“半天的。”鬼的半天，中午的時候他就見大隊長笑著從公社回來了，兩個小時最多了。
大隊長站起來，大聲吼：“十分鐘！”
“哇~~~”
這邊的呼聲太過真情實感，經過的林光明馬上竄了進來，跟著一起，“哇~~~”
看到林光明，大隊長笑容沒塌下來，反而一臉欣慰，“大侄兒，好好幹。”
不但不計較林光明摸魚，還拉著人一副好好話家常的樣子。
有了幾個不錯的捧哏，賦予了大隊長無限說話的熱情，“咱們的肥皂，小四你是最懂行的，但是你不知道肥皂在公社多麼受歡迎，這是你的遺憾。”
巴拉一大推，林光明差點把接媳婦吃飯的事忘了，不止是他急著吃飯，其他幾個也想打斷，特別是婦女主任還要回家做飯。
大隊長：“王社長和蔡書記對咱們肥皂廠的發展充滿了信心與期待，小四.....小四去哪兒了？”
民兵隊長：“....也許是回家吃飯去了？”
“哦，要吃飯啦？”大隊長不好意思笑笑，“那咱們也家去吧。”
林光明和趙小雨快要走到家門口，兩人也討論著肥皂，趙小雨好奇：“我猜一百塊肥皂，怎麼著要買上幾天呢，居然秒殺沒了，真是神奇。”
“誰說現在人的購買力底下，都是騙人的吧！”趙小雨挺著大肚子走不快，看到家門，也要在旁邊樹下休息一會兒。
林光明肯定陪著，“還是不要票的魅力，我看真能幹到海市化工廠呢....”說著眉毛挑起，對著趙小雨豎起中指在嘴邊，示意安靜，自已說話的聲音一點點降低...
樹後有人！
趙小雨馬上抱緊林光明，早知道回家好了，休什麼鬼東西的息。
一看來人是拄著柺杖的於美雪。
趙小雨覺得晦氣，抱著林光明的手不敢鬆開半分，於美雪這貨比其他危險分子還要危險，顛起來是真的顛。
林光明一個大男人，一點熱血都不存在，扶著媳婦兒站起來，往家裡趕。
於美雪：“站著！”可惜她拄著柺杖跑不快，“哎！你們跑什麼跑！”
遇上瘋子不戀戰有什麼錯，林光明和趙小雨當著看不見，不管她於美雪有啥事，好事還是壞事，不管就對了。
回到家，老林家正好開飯。桌上是萬年老朋友紅薯和野菜糊糊，和林母容光煥發的樣子產生極大反差，她如陽春三月的小雛菊，對誰都笑得燦爛。
一大家子，只有林父看了不倒胃口。
其他人看了心驚膽顫。
林秀秀小聲說：“娘撿到錢啦？”
林三嫂眼睛一亮，“真的呀？”說完連忙低下頭，最近老林家的媳婦，數她日子過得最苦，林大嫂懷孕了，四房要快生產，可著她當牛使，還要接受林母冷言冷語。
林母聽到了，慣例瞪兩人一眼，清清嗓子，“都學學咱家老四，看這是什麼？”
她說也不用人回答，“看到了嗎，是肥皂，聽說今天供銷社搶得可瘋狂了，一個大媽被扯斷半把頭髮都沒買到，奮進大隊大隊長家的嬸子還被推摔跤....”
“嘿，老孃就不同了，俺好大兒給拎過來半塊！”林母早上在外面不敢吹牛逼，畢竟半塊‘不義之財’不能宣之於口，把她急的難受。
回到家每個人都要接受林母的單獨講解，並要求背誦。
趙小雨吃一口紅薯，看一眼林光明，看著人飄飄然，看著人快要飄走，小聲逼逼：“你娘會不會從此使你，走上不一樣的道路？”
“咋了，不法的道路呀。”林光明真的在嘀咕，搬運空肥皂小作坊的家當可能，從此快樂林母，然後他四處為家浪跡天涯....
被趙小雨掐一下之後，腦子清醒過來。
“娘，您可別說了，要是隔壁那誰，村口那誰聽著了，咱們連肥皂泡都撈不著。”林光明紅薯吃完，扶著媳婦回屋去。
林母一點不反骨，該聽的時候是會聽的，立馬閉嘴，跟著林光明和趙小雨進四房屋子。
兩人吃飯前沒拿雞蛋，要補上，還有林大嫂的雞蛋同樣沒拿，林母給懷孕的媳婦都安排上了。
飯桌邊，所有人都沒有看見，三房兩口子不一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