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

決定好收音機的去向，林光明不再糾結，盤算著怎麼利用工作之便，開著拖拉機上公社去。

第二天一早，林光明去了找大隊長，言簡意賅：“拖拉機的聲音聽著不對勁。”

不用說第二句，大隊長已經急上火，“那怎麼辦？”

林光明撓撓頭，“其實不是什麼大事兒，去公社加個機油就好。”

“趕緊去，別上工了。”大隊長舒了一口氣，揮手讓林光明滾蛋。

林光明只能聽從吩咐，背上早就準備好的竹簍子出發，路上幾個熟悉的大嬸子老婆子蹭車，他大方的同意了，不知不覺中提升了好感。

到了公社，林光明約好回程時間幾人就解散，簍子裡的收音機也從破布裡重見光明，賣肉包子的販子雙手插兜，看來沒什麼生意。

黑市裡有幾家賣熟食的，不單隻有肉包子，還有滷豬肉和肉乾，能不遠艱難來黑市的，肯定更願意買純肉，林光明夫婦還沒有解決溫飽問題，能吃上肉包子已是萬分幸福。

肉包子是這趟行程，必須完成的任務。

林光明一口氣買了十三個！

“哥，沒了嗎？”林光明想要二十個，結果全包了只得十三隻，難得出來不買夠本回家不能交差，心梗症馬上起來。

包子哥嘆氣：“我也想多做點，換不出去爛家裡，我可捨不得。”什麼時候生意好，什麼時候生意不好，全靠老天爺的安排，他雖然自己賣包子，也不見得他能吃上，滿滿的無奈。

林光明來黑市的時間也不固定，不然可以預約，把僅有的買走，他要幹正事了——收音機！

今天比往常少人，林光明蹲了好久也沒遇上合適的，倒是把溫良蹲來，他看著比上次更慘，若說上次是活著，現在看來他是快不行了。

林光明從懷裡掏還熱乎的肉包子，狠狠心往前推，“好巧，我們又見面的。”

只是能說說，為什麼能搞這麼慘？他是鐵了心當一個奸商，不管供應商多慘，決不加價！

“嗚嗚嗚.....”溫良突然哭了起來，抱著林光明撕心裂肺的，當奸商的心有少許動搖，用力扯回褲子，拉了幾下，沒有拉動。

拿著包子的手卻是能動的，把油紙包開啟，透出香味，下一秒褲子上的力量沒有了，同樣沒有的是手裡的包子。

溫良大口吃包子的時候，沒空哭，吃的空隙還抬頭看幾眼林光明，透過眼神大概是認出他來了。

林光明幽怨的瞪眼，這小子吃完一個，又有哭的趨勢，完全沒了當初的霸氣，想他第一次還差點被嚇到，現在看來是硬裝吧。

他除了會安慰媳婦，其實什麼人也不會安慰，溫良哭就任他哭，反正不會死人不是嗎！只可惜了揹簍的收音機還沒賣出去。

男人不是水做的，哭了幾分鐘眼淚就流乾了，臉上紅彤彤的大眼睛，使得臉上的‘黑市專用老人妝’變得扭曲。

林光明不厚道的笑了，“我沒有笑，哈哈哈，我說的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溫良想打人，只是吃人口軟，拿人手短忍住了。他們一家三口下放到牛棚，雙親患了重感冒，上次賣收音機得來的錢全買了藥，然而一點效果也沒有，甚至更嚴重。

母親從前身體本就不好，躺在床上下不來，還要被拉著pi鬥。父親一夜白頭，當年的意氣風發的教授，現在淪為‘再教育’物件，石子和爛菜葉打在雙親身上，就如同在他心上砍一刀。

他想要用自己的軀體擋下一切，現實卻讓他認清自己的無能。父親不願讓兒子被打上壞分子的標籤，每次都會把他推的遠遠的，溫良只是跟著兩人下放，名單隻要求嚴厲管教溫父溫母，他是自由的。

但是，溫良就真的能解放了嗎？

他沒有，如果他們一家註定是壞分子，那就一起變壞吧。溫良用自己的技術拼裝手錶和收音機，打探黑市投機倒把，果然他成功了，眼前的人就是他的第一個客戶。

他用賣出去的錢給兩老買藥，買肉包子還有奶粉，有幾天時間溫父溫母的病情有所好轉，吃了營養品之後居然有了血色！三臺得了八十塊錢，他沒有省著花了六十換了一隻二十年的人參。

然而，重感冒沒有因為吃了人參而完全好起來，反倒起了反作用，溫父溫母雙雙一病不起，僅有的清醒時間都在交代遺言。

溫良只能又來黑市。

林光明聽著唏噓不已，尤其是一個看著兇相的男人哭著說的時候，猛虎落淚既視感。

“你還有收音機嗎？”溫良想要錢，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還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會放棄。

林光明當然想要，“小兄弟，實話告訴你，就算有錢你也很難治好叔叔阿姨。”終究不是狠心的奸商，“這樣吧要是信得過我......也許有點辦法。”

溫良就算有錢了，頂多再次來黑市買感冒藥，一種不行，就買另一種，加大劑量，死馬當活馬醫，是藥三分毒，人不死也亂吃藥死了。

道理溫良怎麼會不懂，要是能帶溫父溫母去醫院，他賣血要湊錢去，但是‘壞分子’不配被接受醫治，醫院不會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

“我帶大夫看看，但是事先說好，不知道能不能行。”林光明要找衛生院大叔，錢到位了，加點兩人稀碎的關係，晚上靜悄悄看個病應該不是難事。

短短一句話把溫良的眼睛點亮，“我信！我信！我信！”語無倫次的說著：“能行的。我信！”

林光明心裡有七成把握，就不忍心掃孩子的興，仔細問了地址，“五塊錢拿著，給叔叔阿姨熬點米湯，沒有意外今晚就到。”

目送溫良離開，林光明沒有走，距離社員約好的時間還有一大截，他認命的繼續賣收音機。

不到五分鐘，出現了目標人物，財大氣粗看著一副不差錢的模樣，“同志，收音機不要票，瞭解一下嗎？”

“真的？”那人停住腳步。

林光明點頭：“當然是真的，只要這個數。”比了一根手指，意思是一百塊錢。

“行！”

爽快！林光明默唸好人有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