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鐵手也沒有殺了荒河八魔。

縱然這八人確確實實是負隅頑抗了,鐵手最終也只不過將他們全部制住,再押往大牢,整個過程只有半個時辰。

天未亮,月亮半隱在雲裡,夜色濃郁,比方才還要黑上一些。鐵手給裴雁包紮了身上的傷口,隨即瞧了瞧他已折斷的腿,道:“我認識一位朋友,是專門治外傷接骨的大夫,醫術很好的。你這傷,他肯定能治。”

裴雁本以為自已雙腿已廢,乍聞鐵手這句話,喜不自勝,道:“不知那位大夫如今在什麼地方?”

鐵手道:“他住在蔡州,離這兒大概三天路程,我們一起去。”

裴雁遲疑道:“這……還請鐵二爺與我說明詳細地點,我一個人騎馬去就行了。”

鐵手道:“為什麼?你不願跟我同行嗎?”

裴雁苦笑道:“你是大名鼎鼎的鐵二捕頭,定然還有很多正事要辦。我一個沒人認識的小人物,怎麼敢勞煩鐵二爺你陪著我,浪費你的時間。今晚謝謝二爺救了我性命,日後我這腿真能好得了,我再報答。”

這話說得著實喪氣,他甚至還在心裡想,憑自已的武功,恐怕自已今後也絕沒有報答鐵手的機會。其實他本也是意氣風發的少年俠客,只是今夜與荒河八魔這一戰,讓他意識到自已的渺小,消磨了他心中的志氣。

鐵手想了一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裴雁道:“我姓裴,單名一個雁字。”

鐵手笑道:“裴兄,好,現在我知道你名字了,我這不就認識你了嗎?你怎麼會沒有人認識?”

裴雁聞言一震。

鐵手拍拍裴雁的肩,道:“我們既是朋友,你就別說這樣的客套話。況且我送我朋友去治傷,如何不是正事?”

裴雁怔怔看著鐵手,覺得眼前這個只比自已大上兩歲的卻比自已出名得多的青年,身形居然一瞬間變得偉岸起來。

裴雁不再拒絕,騎上一匹馬,遂與鐵手聯騎同行,往蔡州而去。

一連三天,他們一邊趕路,一邊聊天,這日正午,已距離蔡州城不遠。兩人下馬,在路邊一家小攤吃飯歇息。

陡然間一枚飛鏢向著他們直射而來。

裴雁當即一驚,只見鐵手伸手一抄,雙指已接住那枚飛鏢。

鐵手看了一眼插在鏢頭上的紙條,抬起如電芒一般的目光地望向了前方一名灰衣人逐漸變小的背影。

裴雁道:“是誰?你不追嗎?”

鐵手道:“送信的,就別為難了。”

他說著掃過紙上那兩行字,神色不變,斜飛入鬢的長眉卻是一挑,眼中還露出一點驚喜。

裴雁好奇問道:“是誰給你的信?”

鐵手道:“裴兄可聽說過江渡此人?”

裴雁點點頭道:“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殺人狂魔,我聽說就在上月,他被鐵二哥你給料理了。”

鐵手道:“我當時本來只想擒他歸案,無意殺他,但他武功太高,出手又狠毒,危急關頭,我不得已下了殺手。他的師父如今知曉此事,所以派人送信,要我今晚去霸王崗赴約一戰。”

裴雁聽罷大驚失色,擔憂地道:“江渡的師父,不就是‘雪山映日六結義’嗎?我聽江湖上的傳聞,他們六人,無論其中哪一位,都是頂尖的高手,若是六人聯手……你有把握打贏嗎?”

鐵手沉思半晌,實言道:“我沒把握。”

裴雁道:“那你就別去赴約了,你換條路線走,行不行?”

鐵手微笑道:“‘雪山映日六結義’從前也犯下過不少案子,殺過不少無辜之人,只可惜他們這些年隱姓埋名,我始終沒查到他們藏在何地。而今他們主動出現,我自然是要擒他們歸案。”

裴雁道:“可你不是說,你沒把握勝他們嗎?”

鐵手道:“沒把握,不代表沒可能。我當勉力一試。”

裴雁沉默。

要按照他從前的脾氣,不要說什麼“雪山映日六結義”,就算是比這六人武功再高上十倍的惡魔,他也不懼不怕。可是現今,他腿上的傷每疼上一回,他便想起三天前敗在荒河八魔手下的屈辱,他的心也就冷了一冷。

鐵手忽道:“只是,我還沒有送你到目的地,還有半天的路程,你……”思索須臾,驀地問:“裴兄是學劍的?”

裴雁道:“是,我是使劍的。”

雖然,他的劍,早已被荒河八魔給毀了。

鐵手點點頭,倏然右掌在空中一翻,只見遠處大樹葉子一陣搖晃,沙沙作響,兩根綠樹枝在霎時之間落下,隨風飄到了手裡。裴雁見狀,不禁大為歎服。

這隔空擊物,在江湖上本也只是平常功夫。然而那株樹距離他們如此之遠,鐵手不但打落了樹枝,還可使用內力讓那樹枝正正好落於手掌之中,這就很不容易了。

更難得是鐵手如今還年輕得很,未來武學成就會有多高多深,實是不可限量。

鐵手將其中一根樹枝交給了裴雁,道:“其實你現在傷重未愈,獨自一人上路,只怕遇上什麼事,會難以解決。但我若先送你,再去找‘雪山映日’,我也擔心他們知道之後,會對你不利。這樣吧——”

他手腕一動,手中另一根樹枝剎地舞出一個相當漂亮奪目的劍花,道:“如果裴兄不嫌棄,請讓鐵某為你演示一套劍法,路上若真有意外,你也可以自保。”

聽他這句話,似對他這劍法極為自信。

裴雁詫異道:“鐵二哥,你還會劍?”

鐵手笑道:“會一點。手上兵器,我小時候都練過一段時間。這劍法是我以前所創,固然跟真正的高明劍招沒法相比,不過勝在出招頗奇,相信普通的敵人一時也想不到破招之法。”

語音落,鐵手手中樹枝即刻一劃,隱含劍意與內力,看似輕柔,實則威力無窮。裴雁睜大了眼睛,當下也將自已手中那截樹枝一點,與鐵手過招。

一盞茶時間,鐵手將這一套劍法所有招數全部使完,裴雁越想越覺奇妙,也越發佩服起鐵手的功夫。

他沉吟了一會兒,忽道:“憑你的武功,你只要再練上幾年,天下間恐怕就沒有幾人能在勝過你了。鐵二哥,既然現在你沒把握一定贏得過‘雪山映日’,就不能再等等,等你再練上一兩年年,練到比他們更強,再與他們一戰嗎?”

鐵手暢懷一笑,道:“天下武功,學無止境,想要做到天下無敵,幾乎是不可能的。若是每每自忖,這個人我打不過,就避個幾年,那個人我打不過,再避個幾年,或許也真是能練到絕頂境界,但那時候,人生又有多少年可活?”

他的眼中有堪比朗朗明日的光彩,道:“所以,我不求天下無敵,只求在有生之年,盡情去做自已想做的事,無愧於心,這便足夠。”

餘外不多言,鐵手又拿著樹枝給裴雁講解劍招。

約莫一個時辰,兩人告別。

裴雁騎上馬,揚鞭離去。

待裴雁進入蔡州城時,已是傍晚,他的馬在街上慢悠悠行走,行至一家鐵鋪,他付錢買了一把鋒利長劍。晚霞照下,裴雁看著手中劍刃,想了許久許久,突然,策馬出城,往霸王崗的方向飛馳而去。

日落,夜幕臨,霸王崗已有打鬥之聲,孤零零的幾顆星子在上方的夜空閃爍。

裴雁縱馬至此,但見地上橫躺三人,雖未身亡,但已全部喪失行動能力;而前方月下,鐵手衣襟帶血,正與另外三人奮戰。

其中一人使一把金鉤,刺向鐵手左肩。

裴雁長劍劃出,瞬息間擋住那人金鉤。

這一招“行到水窮”,正是白日裡鐵手所教他的一記劍招。

他武功比起眼前人,雖然稀鬆平常,但這劍招之絕,倒還真的將那人一時纏住。如此一來,鐵手只與兩人相鬥,登時輕鬆了許多。

那人轉過頭看向裴雁,目中神光爆射,道:“你是鐵手的同夥?”

鐵手以一敵二,手上動作不停,揚聲道:“裴兄,你沒去蔡州?”

裴雁道:“去了,又回來了。”

他沒有下馬,他現在的雙腿雖可勉強站立一會兒,但不能走多久的路,他就坐在馬上,又是一招“坐看雲起”向著那名敵人刺去,同時道:

“鐵二哥,既然你說我是你朋友,那朋友就該並肩作戰!”

鐵手道:“可是你……”

裴雁接著道:“鐵二哥,是你說的,有生之年,只求——”話音未落,對面敵人手中金鉤舞動,已逼得他騰不出空來說話。

他武功終究是比不上對方這樣的一流高手。

鐵手雙掌這時正與面前兩人手掌相接,一陣雷鳴似的聲音響起,有閃電般的光芒從他們掌中一閃而過。驀地裡只聽鐵手悶哼一聲,他面前一名敵人已摔倒在地。

明月極亮,照見地上的鮮血。

有敵人的血,也有鐵手身上傷口流出的血。

目前,只有“雪山映日六結義”只剩下兩人仍是站著的。

兩人的心中已有一點慌亂。

鐵手看了一眼坐在馬上的裴雁,胸中豪氣頓生,續道:“只求……問、問心無愧……”他與六名內力高手互鬥內力已久,呼吸一時不穩,頓了頓,旋即道:“好,我們就並肩作戰!”

最後一句話的聲音洪亮綿密,宛若石鼓鐘鳴,在天地間悠悠迴響。

“雪山映日”六人——無論是躺在地下的那四個,抑或站在地上的那兩個,見狀皆悚然一驚。他們合六人之力,都拿不下鐵手,已有了些懼意,此時見鐵手內力可以恢復得如此之快,更是大為震動。

這名不過二十出頭的青年,內功竟已高到這種地步?

他二人終於不約而同,轉身就跑,也不再管那四名受傷沉重的結義兄弟。

鐵手沒有立即去追。

他站在原地,負手在背,暗暗給自已運動調息。

他其實也傷得不輕。

裴雁沒有那兩人的恐懼,自然旁觀者清,到了鐵手身邊,低聲道:“鐵二哥,你的傷很重,我們回去吧?”

鐵手深吸一口氣,道:“我沒事。他們這回若是跑了,以後就難查他們的下落了。”

一語才畢,他身形一動,這便追了上去。

裴雁呆了一會兒,看著鐵手挺直的背影,以及他背上衣袍的那一片刺眼的血紅,突然生出一種感覺,在這茫茫夜色裡,鐵手就像是一顆太陽。

驅走黑暗的一顆太陽。

裴雁倏地催馬上前,跟上鐵手,道:“鐵二哥,我陪你去追!”

鐵手笑道:“好!”

蒼穹的黑雲厚重得彷彿是要墜下來,他們行於混沌之中,不停步。

這是多年前,鐵遊夏與裴雁相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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