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是金色的,它灑落在下來,到處一片金黃。大地是金黃的,小樹也是金黃的,就連天空中的雲朵,也是金黃的。它穿透了玻璃,金黃就跳進了屋子裡,它跳到了桌子上,桌子就變成金黃色;它跳到了椅子上,椅子也變成了金黃色;它又跳到了床上,被子也變成了金黃色。

然而,被子卻仍然是大紅色的,因為被子上並沒有陽光。桌子上、椅子上,也都沒有。

我的臥室前面加蓋了一排平房,用來堆放貨物。自此之後,陽光再也照不進我的臥室。

所有的陽光都是我想象的。

我經常想象,所以,偶爾會分不清夢裡與現實。

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身邊的綿羊姑娘,還好,她還在,說明我還分得清夢裡與現實。

我躺在自已的被子裡,兩手枕在腦袋下面,看著天花板發呆。

昨晚最終還是被她趕了出來。

綿羊姑娘還睡著,她的呼吸均勻且輕柔,她的頭髮有些凌亂卻並不顯得頹廢。

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女孩子睡覺的樣子。

我向來不怎麼信那些鬼神一類的東西,只因孔聖人教導我們“敬鬼神而遠之”“子不語怪力亂神”。

可是認識了綿羊姑娘,我開始相信一些關於緣分的東西。

我想我上輩子大概是積德了吧,要不怎麼生在這麼融洽的家庭裡,怎麼會遇上這麼好的姑娘?

綿羊姑娘會在我家住七天,扣掉已經過去的一天,還剩六天。

我該好好盤算盤算,剩下的六天要做點兒什麼。

綿羊姑娘醒了,她伸了個懶腰,發出了“嚶嚶鞥鞥”的聲音。

我忽然想起來阿志。

阿志曾經說過,女孩子早晨剛睡醒時發出的聲音,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

所以那時候他天天在早晨給女朋友打電話,打了一段時間,女朋友就變成了前女友。

綿羊姑娘問我在笑什麼。

我就把阿志的故事講給她聽。

她也跟著笑,說:“那確實夠讓人生氣的。”

她笑過了,就問我,今天做點兒什麼?

我說:“什麼都不做,就在這裡躺一天,我感覺挺好的。”

她馬上變臉,說:“你想得倒美!”

我說:“要不去河裡滑冰吧?”

她問:“不會有危險吧。”

我說:“我什麼時候帶你去過危險的地方?”

她說:“我從小時候到現在,去過的危險的地方,都是你帶我去的。”

我一時竟無法反駁。

我們來到了家東邊的小河上,最近雖然一直沒下雪,氣溫卻很低,所以小河裡的冰已經很厚了。

其實,即使冰層沒那麼厚,踩破了頂多也就是比較狼狽,因為這條小河的深度,從沒有超過一米。那還是夏天的時候,到了冬天這個時候,水深最多三四十公分。

綿羊姑娘問我,滑冰為什麼要帶著一塊木板。

我笑了笑,說:“先賣個關子,一會兒玩的時候就知道了。”她哪裡知道,這可是我的“寶貝”啊。

我和綿羊姑娘在冰面上“打滑出溜”。

“打滑出溜”是我們這邊的叫法,也可以叫做“打滑出溜”,其實就是不借助任何工具,兩隻腳在冰面上滑行的意思。玩法包括但不限於:在陡坡或者冰面上助跑幾步後突然停住奔跑的腳步,憑著慣性讓雙腳帶著身體在如鏡的冰面上滑出一段距離;找到一段光潔的冰面,然後,從河沿上起跑,腳接觸到冰面時停止跑步,藉著慣力和冰的光滑度,自然向前快速滑行。

這種遊戲大多是男孩子玩兒的,淘氣的女孩子也有跟著摻合的。

綿羊姑娘不是淘氣的女孩子,所以她並不會打出溜滑。

她嘗試了兩次,剛跑出幾步,就摔得人仰馬翻的。

我大笑了兩次以後,在她開始有點兒生氣之前,傳授她打出溜滑的要訣。

“打出溜滑最關鍵的是兩點,一個是身子一定要側著,另一個就是腳一定要一前一後。”

“前面的腿要伸出去,就好像是在探路一樣;後面的腿要微微彎曲,整個身體的重量主要落在後面的腿上。”

“一旦摔倒,身體要儘量保證順勢躺下去,不能硬往下坐,那樣會容易受傷。”

……

綿羊姑娘嘗試了幾次,又摔了幾次,總算基本上掌握了要訣。

她很開心地滑著,說:“小時候路上結冰了,我想上去踩一踩,就會被媽媽狠狠地罵一頓。今天總算把失去的都找回來了。”

我便不滑了,看著她滑,她滑呀滑,總算滑累了,回到我身邊,說:“好累呀,還有什麼好玩的?”

我笑著從河沿上把剛剛帶來的木板拿過來,說:“就是這個。”

綿羊姑娘驚訝地打量那塊兒木板,問:“這有什麼好玩的。”

我說:“你仔細看看這塊兒木板上有什麼?”

她仔細的觀察了一下,說:“纏著好多繩子,木板下面還有兩根木頭。”

我說:“那就對了,這是我小時候,爸爸給我做的,就是個簡易的雪橇。”

綿羊姑娘高興地歡呼起來。

我說完,便把繩子解開,放在冰面上,指著雪橇說:“你坐上來試試。”

綿羊姑娘盤著腿坐在雪橇上。

我說:“這樣不行,你得把腳伸到前面來,然後手扶著後面。”

我幫她調整了姿勢。

我說:“準備好了嗎?”

綿羊姑娘說:“準備好了!”

然後我說:“出發了!”

說完,就拉著雪橇狂奔。

綿羊姑娘一上來沒有掌握好平衡,走出沒多遠就一下子栽倒在地。

我哈哈大笑,她爬起來以後也哈哈大笑。

我問她:“還玩嗎?”

她說:“還玩。”

我又問她:“要不要慢一點兒?”

她說:“不要,越快越好!”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是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玩起來,偏偏比別的女孩子更有勇氣冒險。

話雖然那樣說,我還是先慢慢地拉著她跑了一會兒,等到感覺她已經基本上掌握了技巧,才大步流星地狂奔起來。

我在前面狂奔,綿羊姑娘在後面歡呼,從一座小橋一直跑到了下一座小橋。

我停下腳步,雪橇卻沒有停下,綿羊姑娘連忙用腳去剎,沒控制好,整個人就跪在了我面前。

不知道是哪來的靈光,看到綿羊姑娘跪下去的時候,我立馬也跟著跪下去了。

綿羊姑娘剛好鑽進我懷裡。她紅著臉,不知道是因為玩的太興奮,還是一如既往的害羞。

她站起身來,問我為什麼也跟著她跪下。

我說:“昨天晚上媽媽算是給我們佈置了一個洞房,今天咱們兩個再補一個‘夫妻對拜’,不是很合理嗎?”

綿羊姑娘假裝啐了我一口,說:“你又胡鬧了。”

第二天,我帶著綿羊姑娘去北面的蝦池,玩一種更刺激的遊戲。

“鑿魚”,我說,“可有意思了。”

綿羊姑娘問:“鑿魚,難道不應該去魚池嗎?為什麼要去蝦池?”

我說:“這你就不懂了,魚池裡的魚多,秋天的時候就基本上抓盡了;反倒是蝦池裡的魚少,沒人去抓,到了冬天,才方便去鑿魚。”

綿羊姑娘又問:“魚不是都在水底下嗎?為什麼會被凍在冰裡?”

我說:“河裡的魚,冰下的水是流淌了,它有充分的氧氣,才會在水底下;蝦池裡都是死水,結冰以後水裡的氧氣少了,魚就會浮上來吸收氧氣,時間久了,就會被凍在冰裡。”

圍著一個蝦池轉了一大圈,我一條魚都沒看到,最後還是綿羊姑娘遠處的冰面說:“我看那裡好像有點兒黑。”

我跑過去一看,果然是一條大魚。說著,把水桶放下我就開始鑿冰。

鑿冰的工具像一根撬棍,只是它前面不像撬棍那樣是一個彎的扁頭,而是一個直的尖頭。

我對著那條魚的位置,連著鑿了幾十下,總算是碰到魚了,又連著鑿了幾十年,才終於把它拿出來。

“哈,”我捧著那條魚說,“是一條黑魚,”我指著魚背上那些褐色的斑點,給綿羊姑娘介紹:“你看,背上有這種很大的黑色斑點兒的,就是黑魚。這種魚是養蝦人最痛恨的了,它專門吃蝦,一旦蝦池裡出現很多黑魚,今年養蝦的收成肯定會大幅減少。”

綿羊姑娘也很開心,把那條魚接過去,掂了掂,感嘆地說:“哇,好重,這一條魚都夠做一鍋魚湯了。”

我說:“不用著急,再找找,以前的時候跟著爸爸來鑿魚,兩三天的時間,能鑿整整一冰櫃呢。”

綿羊姑娘說:“你從小住在海邊真好。”

說完,她就把那條黑魚放進了帶了的塑膠桶裡。

沒過多久,我和綿羊姑娘就在這個蝦池裡找到了第二條魚,這一條明顯比第一條小了很多。

綿羊姑娘說:“能不能讓我鑿一鑿試試?”

我說:“當然可以。”說著,就把工具遞給了她。

她連著鑿了二十多下,還沒能碰到魚,嘆了口氣說:“想不到這麼難,剛剛明明看著你鑿地挺容易的,我的胳膊都疼了。”

我笑著說:“你這還早著呢,照你這樣鑿法,怎麼也得個八九十下才能把它鑿出來。”

綿羊姑娘笑著把工具遞還給我,說:“我可不要鑿了,太累了。”

我說:“沒關係,等我把它鑿開,剩幾下的時候,你再把它鑿出來。”

說完,我就埋頭開鑿,又鑿了三四十下,看起來那魚有些活動了,便把工具遞給綿羊姑娘。

綿羊姑娘剛鑿了三下,那魚就出來了。我趴下身子,拿出來遞給她。

綿羊姑娘舉著那條魚歡呼雀躍,撒了好一陣兒歡,才依依不捨得把它放進桶裡。

我說:“你剛鑿的這條是一條鱸魚,這種背上有小斑點兒的便是鱸魚了。”

綿羊姑娘又朝著桶裡看了一眼,像是要確認一下我的說法。

忙活了一整個上午,我們一共鑿了七條魚,有兩條是鱸魚,一條是光魚,剩下的就都是黑魚了。可惜,除了第一條特別大之外,剩下的都小了很多。

回家後,爸爸給我們燉了一鍋魚湯,綿羊姑娘點名要吃她鑿的那條鱸魚,最後把整條魚都吃光了。

連著出去兩天以後,綿羊姑娘就不肯再出去了,她說了兩個理由,一是玩的太累了,身體休息不過來;二是這兩天外邊更冷了,天天呼嘯著寒風,有點兒受不了。

我本來還在犯愁待在家裡該怎麼跟綿羊姑娘打發時間,她自已卻已經找好了有趣的事情。

所謂有趣的事情,就是每天看媽媽賣東西。

一開始,她還只是站在媽媽身邊看,後來慢慢的就變成了媽媽的小助手了。

來了顧客,進門要買毛巾香皂,她就趕緊去貨架上找,媽媽就站在收銀臺那裡指揮。

“在那邊的貨架上,對,往裡走,第二拍,對,就是那個!”

綿羊姑娘忙得不亦樂乎,媽媽也樂得輕鬆。

有時候東西太重了,她拿不動,都不用媽媽喊我,她自已就衝進來拉著我的手,讓我去搬貨。

我不禁感嘆:“以前在家裡只有兩個領導,現在成了三個了。”

媽媽時不時地也會給綿羊姑娘傳授一些銷售的技巧:講什麼態度要好啦、講什麼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啦、講什麼什麼樣的顧客會有什麼樣的需求啦……

綿羊姑娘自認為獲益匪淺。

媽媽和綿羊姑娘都有一番相見恨晚地感慨。

沒過兩天,綿羊姑娘就能很自然地接待前來購買的顧客了。

有時候,碰到一些熟客,他們還會開一些玩笑,故意問:“咦,怎麼幾天沒來,這裡換了老闆娘了。”

當綿羊姑娘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時候,媽媽就會恰到好處地從房間裡走出來,說:“沒換,這是我兒女朋友來啦。”

那人便故作驚訝地說:“哦,是兒媳婦兒來了,這可得好好地照顧著。”

綿羊姑娘不以為意,仍然笑嘻嘻地在貨架上去尋找貨物。

她每天常說的話變成了這樣:

“您好,請問要點兒什麼?”

“阿姨,那個某某東西在什麼地方?”

“您好,請問還要點兒別的嗎?”

……

她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在鄉下顯得格外有趣,有時候竟真的多賣了好多東西……

我說她:“你現在可真是媽媽的小迷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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