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嵐是被雨砸醒的,這話不誇張,聽覺先一步於另外四識恢復,稀里嘩啦的潑水聲炸得她耳朵疼。豆大的雨珠墜在身上,被凍得沒什麼知覺的身子都覺得疼。

清醒點後她本能地想竄起來,但躺久了的骨頭僵硬得不聽使喚,手掌無能為力地在地上扒拉幾下,在溼透了的泥地上劃出幾道指痕來。

難不成是被仇家半夜扒了窗丟到大街上來了,還是自已夢遊跳樓?

不對啊,先不說自已已經上了證人保護名單,她家十三樓,掉下來的話她早比下午買的芋泥奶凍更像一攤泥。

耳邊雷聲炸響,似是在催促她醒神,雖說還搞不清狀況,但沈嵐迷糊著看見旁邊有一處沒淋溼的青石板道,沒時間細想自已家周圍是否有這樣一處街道,既然起不來,就先爬過去,她又不是爬得少了。

她的身體像是剛認親的,四肢都不太馴服,只能手撐著一點點往那一處探。

萬幸的是沈嵐這人要運氣沒運氣要命沒命,求生慾望是一等一的倔。骨頭硌著,衣衫磨著,大雨淋著,哆哆嗦嗦咬緊牙關,最後用手把自已的身子拽上了那石階上。

待到縮排一方屋簷下,努力把腿也抻過來蜷著,搓搓手哈了口氣,沈嵐才恍然發覺不對。

自已也算是個半吊子的習武多年的臥底古惑仔,眼前這雙手又小又瘦,青筋枯瘦,倒像是個小孩的,再看身上這衣服,是古裝劇裡的粗布麻衣。

哪怕是個看多了網文穿越輕小說的人,真到此時也該驚得霎時失了智。

但沈嵐是什麼人,她此刻沒力氣向老天爺比個中指,只能咬著磨了磨後槽牙,嘆了口氣。

她明白自已是又死了。

一點鐘喝完酒回來剛上床她還在拿著個手機看修仙虐戀傻白甜,想著看半小時困了就睡,三點整滑到倒數兩百章的時候她想著看完這段女主和魔尊拉拉扯扯就閉眼,直到手機提醒她充電,瞥了眼已經凌晨五點半,鬧鐘的倒數提醒她還有兩個小時可睡。

笑死,兩個小時肯定起不來,不睡了。

結果窗戶外面響起鳥叫的時候她腦子混沌一片,想著還剩兩章,女主不會真油盡燈枯被雷劫劈死吧...宿醉的勁勒得她心臟和太陽穴突突直跳,失了力氣鬆了手機眼睛一閉再一睜,她就在這淋雨了。

這事奇怪之處只有她這次不是像前八次一樣打孃胎或者蛋裡面出來的,睜開眼就有了十來歲骨齡,完美跳過需要裝傻充愣的童年期也不錯。

是的,沈嵐死了有八次了,或者至少她隱約記得的有八次,她始終懷疑是閻王爺沒管住孟婆開小差。

她的孟婆湯說沒喝吧,她也不記得前八世那些牛鬼蛇神的宇宙裡她學過的和得到的東西,當畜生時候吐的雷球沒法用也就算了,什麼末日異能馭鬼符咒修格斯召喚術紛亂雪月花也都像是被從腦子裡刎掉了般忘得一乾二淨。

說喝了吧,她記得自已去過哪,見過什麼人,經歷過什麼事,愛過哭過笑過痛過恨過死過多少次,可但凡能讓自已下輩子活得好點的知識,大抵都在過奈何橋時順暢地排洩了出去。

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和事,面容和血肉,也日積月累地蒙了塵,變得模糊不清,而她真的是對這種無力感逐漸厭惡至極——

留個二環迷蹤步也行啊!沈嵐想對天大吼,但沒力氣。

好吧,也不算什麼都不記得,她幾經波折花了幾世努力發現怎麼打架她不會忘,估摸著肉搏算在肌肉記憶,就鑽了漏子,所以她始終是很擅長微笑著扭斷別人脖子當球踢的。

可死過這麼多次了,也不知道自已為什麼還活著,活著又是為了什麼。

…罷了,又嘆口氣,沈嵐夠著腦袋去看眼前街道上蓄起的小雨潭,如果說這次一睜眼就是這麼一大隻,那她的臉....臥槽。

這回是真的嚇得她臉上刷白漆,那水潭中倒映著的女童樣貌似是加熱了的雙皮奶一樣融化了,又在她的五官淌下來之前沸騰著凝固了,惶然間塑成了她熟悉的那張,她前八輩子都擺脫不掉的臉。

沈嵐倒的這八輩子的黴運,始終都是這張臉。

雖然她覺得自已本質還是個哺乳綱靈長目人科人屬的的雌性,但輪迴諸多次無論是當畜生當鬼當福瑞還是當人,若有人跟她一樣倒黴催的能在這幾輩子都見過她,定然從那五官和眉眼裡察覺到,這就是沈嵐。

前幾輩子都是從肚子裡生出來一點點長大的也沒什麼異樣,而這輩子蹦到個不屬於她的可憐蟲的身體裡,竟是要來這麼一遭,真損陰德啊。

...

花了點時間緩神、馴服四肢、對著大雨和老天爺冷笑,摸自已身上是否還有什麼能用的東西之後,沈嵐認了命,正式開始踏入重生熟練工流程。

雖說她也不知道自已如今有什麼活頭,但先這麼熬著往前活,權當圖個少吃點苦頭罷。

那就要搞清楚這個世界的世界觀。

而分析案發現場,這具身體一窮二白骨瘦如柴,身上連半個長得像貨幣的東西都沒有。

大概是路上餓得虛弱極了,又驟然淋了一場大雨,躲在屋簷下吹著風,想起來換個地方找出路時,被石階絆倒跌了一跤,頭著地,就這麼死了。

死得倒是沒她上輩子那麼荒唐。

那問題來了,這個人本來是想去哪的?

這個問題很快有了答案,雨勢已漸弱,而朝霧驅開些烏雲後,抬眼望去,那高聳入雲的,倒登仙台如海市蜃樓般浮現出來金燦燦的影。

為什麼知道這是登仙台?因為她沒印象祖國的哪個政府花過鉅款建造一個這看起來毫無用處、純在彰顯逼格,甚至作為旅遊景點都沒樂子的地方,反倒是符合她睡前看過那本小說裡最開始的描述。

沈嵐悟了,她這是穿書了,難怪不從孃胎裡出來,可能因為這小流浪娃和她上輩子躺在床上的死的姿勢一致,她就直接被拽過來了。

倒了足八輩子的血黴之後,沈嵐早就很擅長自我說服。

可穿書也沒這個穿法啊,按理說該給點什麼金手指,系統,身份亂七八糟的,那她這身體在書裡又是什麼角色?

她努力回憶了一番,暫時什麼也沒想起來。這具軀體沒給她留下任何記憶,唯有這身空晃晃的粗布麻衣。

這老天爺真是半點好的都不給自已留啊。

沈嵐呲牙咧嘴地開始伸展僵麻的腿腳站起來,她右邊腳腕生疼,可能是原主摔倒時給崴了吧。

“那小妮子跑哪去了!腿都斷了還這麼能跑!”

她聽見不遠處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和叱罵聲。

衝著自已來的?

沈嵐抬頭四處張望,這條巷子並無躲避之處,唯有她左側方才避雨的青磚白瓦屋似乎門是鬆散可開的,進屋後,唯有一破爛木桌,一燈盞,一大陶桶。

...

提著刀的男人與同伴相約分頭去尋那從運貨車上逃出來的“兩腳羊”。那丫頭滾下車時勢必是傷到腿腳了的,跑也跑不出這片區域,要快點找,等天亮了有行人了就麻煩了。

他拐入一條巷子,看見地上雨落的水跡和沾了水的腳印,延伸到一旁的屋簷下。男人便暗笑了,到底是個小屁孩,以為躲進空屋裡就行了?

他走到那門前,緩緩推開年久失修吱呀作響的木門,進屋掃視了一圈,看見桌面上的積灰有幾處小小的腳印,延伸向那大的可容一人的陶桶。

男人走過去,伸手去拿開那陶桶的蓋子,然而下一刻肩上一沉,他伸手去抓,可那人身體靈活的很,兩腳纏上了他的腰身,他又想喊叫,可脖頸被沈嵐用手臂死死勒住。

心底裡認定沈嵐腳部受傷的男人進門的第一時間絕不會往頭頂上看。

沈嵐方才從房梁越下,左臂勒住男人的咽喉,右手如鉗子成直角將自已的左手腕往後掰,纏著男人的腰身成裸絞的姿勢,面無表情地任由男人面紅耳赤地摳挖著自已手臂,只是加大力道鎖緊手臂。直到男人左搖右晃如醉酒態倒地抽搐,她才騰出一隻手拾起男人落地的短刀,一刀割了對方的喉。

還剩一個。沈嵐想了想,三兩刀把男人的衣服也割碎扯下來。

...

另一個男人在遍尋不到蹤跡後,回頭來找同伴的動向,他喊了兩聲對方的名字,沒有回應,便循著腳步也來到了木屋前。門是開著的,他聞到一股血腥味,頓時心生警惕,藉著朦朧月光進屋一看,潑濺的血液和同伴倒地的屍體讓他幾乎驚叫出聲。他不信這是那隻被同村人賣了還不知曉的兩腳羊做的,因為牆壁上用血跡塗抹的詭異符號和文字,他瞬間聯想到各種怪力亂神的妖魔,他幾乎是想逃了。

轉移注意力的法子已經起效,躲在門後的沈嵐從這時摸黑出來,身高不夠的她一刀只能扎入男人後肺,再往斜上方一挑,一攪,那心肝便成了一團漿糊。

這下沒有追兵了吧?

沈嵐緩了口氣,開始從兩具屍體上搜刮,攏共有幾兩碎銀子,兩把短刀,一封信,一張不知道什麼用處的符籙,幾塊比銀子還小的,散發著微微白光的寶石。

她從那封信裡大致讀懂了,這倆人是專門收購和拐賣孩童運往一個“人屠村”的菜人市的,收貨人是胡屠戶。

這她可就熟悉了,在原文裡,原女主楚琭的前期副本之一,在那次宗門任務裡結識了妖界的青年才俊,擴寬了不少人脈。

當時的胡屠戶似乎是因為運輸的途中死了一隻品質特別好的兩腳羊,大動肝火開始囂張地擴大綁架的範圍,才被人妖二界發覺並聯合制裁的。

...等等,那隻死了的‘兩腳羊’莫非是自已?

不愧是延續了八輩子黴運的自已,穿越也穿的只有一句話提及的炮灰身上。

這麼倒黴,那想必金手指和系統也不會有,去登仙台?開玩笑,這麼遠的距離她走過去得脫半條命去,先等天亮找個順眼心軟的商鋪掌門跪下來求收留給口飯吧。

【去登仙台。】

腦海裡響起聲音的時候,沈嵐愣了,她像只受了驚的幼獸般猛地回了頭四處張望,脖子嘎嘣一聲脆響,嘶,扭太過了。

“你誰啊,有事別藏著說。”

【...系統。】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開局成為炮灰,我手拿劇本躺平

君臨JUN

行醫奇遇傳記

清風書齋

國運,千面萬相

風從林

糙漢的腰不是腰,總裁奪命的彎刀

國服貂蟬富得流油

黎明陷落前

齊殊

攤牌了,我掉進了大佬窩

是幻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