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宋德貴一直有些緊張，他不識字，怕鬧出什麼岔子來。
沈齊頌看出他的不安，笑著找了個話題，問他身體恢復得怎麼樣，臉色看上去比上次好多了。
沈齊頌還記得那回去他們村裡喊孩子們吃飯，瞧見宋德貴這麼冷的天只穿了件單衣，厚衣裳都留給了孩子們，當時他就在心裡升起一股敬意。
只是那會沒能力幫助他們，如今總算是能伸以援手了。
宋德貴以為是在問他幹活的事，急忙點頭道：“已經恢復地差不多了，不耽誤幹活的，你放心。”
沈齊頌笑笑：“身體還是得先養好，反正現在也不是農忙，地裡沒什麼活兒幹，你可以再歇幾天。”
“那怎麼行。”宋德貴立刻拒絕，說完又覺得自已聲音有點大，尷尬地撓了撓頭。
沈齊頌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個老實人，自已既然過來做事，就想著做好，自不會做那偷懶的勾當。
說話間，就到了村長家。
村裡僱長工的人家也有幾戶，該有的流程他也熟悉。只是在寫契書的時候，聽見那工錢和待遇，沒忍住停筆看了一眼對方。
注意到他身後的一群殘疾小孩，不禁在心裡暗贊這齊小子寬厚。那唐老頭如今還在背後嚼他的舌根，罵他心狠不孝，村長看得很清，這齊小子雖然有仇有報但也是個拎得清的。
不僅自已賺錢，也願意拉同村人一把，沒看到那些去他那幹活的人家原本肚子都填不飽的，如今也能吃上肉了。
村長挺看好這小子，他是個有出息的。寫完契，見沈齊頌要付錢，還特意擺手說不必了。
沈齊頌向他行了個晚輩禮以示道謝。
契書一式三份，其中一份留在村長這裡。
宋德貴將自已那份契書鄭重地接過看了又看，他雖不識字，卻也眼含著亮光。
日子終於變得有盼頭了。
隨後跟沈齊頌去到田裡，不用他說，自已就開始幹活。
這十畝地以前是唐大勇他們種的，那兩個懶漢，連種地都是敷衍著來，地裡的雜草成片成片的長，光是除草就是項大工程。
宋德貴心疼這好好的地都被糟踐了，忙不迭就開始幹活，沈齊頌勸都勸不動，只好作罷。
回到陸家，沈齊頌將契書遞給陸渺。
“都辦好啦？”
沈齊頌點了點頭。
“那我今個做點好的，畢竟是宋大叔第一天來家裡幹活。”
沈齊頌不想他太累，笑道：“我來吧，你幹一天活辛苦了。”
“沒事，不怎麼辛苦，還是我來。”
一旁的平哥兒立刻端起針線筐往隔壁桌走，離這兩個顛公遠點，免得聽得他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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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孩子其實沒少在陸家吃飯，陸渺哪兒忍心看他們中午就啃幾個糙餅子，到了晌午就會多炒兩個菜，藉口吃不完也是浪費喊他們一起來吃。
孩子們又不傻，主動承擔起洗碗的工作，有時候還會幫著打打下手。
這會聽見兩人的話，小霧小晴自覺走去了灶房。
笑嘻嘻勸道：“沈大哥渺哥哥你們別爭了，我們來吧。”
小妹手裡還拿著要打磨的木板，剛送到一半，發現人沒了，唔了一聲環視四周，又顛顛追去了灶房。
“姐姐，給。”
這是他們幹活時培養的習慣，因著小霧小晴腿腳不便，便讓妹妹幫著遞東西，小妹天生痴傻，有些事要教很多遍才能理解她們的意思。
小霧剛打溼了手，便讓小晴去接木板，隨後耐心跟妹妹解釋：“下午再做，要吃飯了。”
小妹歪了歪腦袋，一段話重複了四五遍她才聽懂。
明白要吃飯了，樂呵呵地笑了一下，晃了下羊角辮。
沈齊頌覺得這孩子挺可愛的，好奇道：“宋大叔當時在哪兒撿到她的？”
跟他們相處那麼久，自然知道他們名字的由來。
河哥兒是在河邊撿的，柳哥兒是在柳樹下撿到的，小霧和小晴分別是大霧天和晴天領回來的，獨獨這個小妹，沒起名字，一直小妹小妹地叫著。
小霧知道沈齊頌沒有惡意，老實答道：“小妹不是我阿爹撿的，是她親孃硬塞給我爹的。”
沈齊頌一臉震驚。
小妹他爹是個騙子，前年他們在南邊找人的時候，被他爹給盯上。
男人信誓旦旦說見過宋德貴被拐的一雙兒女，要領他們去找，但是得交五兩銀子。
可那會他們已經過得十分拮据了，夫妻倆打著短工還要養活四個殘疾小孩，掏遍全身也只湊出一兩銀子。
男人假意答應，卻拿了錢跑了。
後面幾經波折終於將人找到，錢卻已經被花了個精光。男人還無賴地指著自已憨傻的女兒，要錢沒有，不然就拿她抵債，反正是蠢貨一個，留在家裡也是浪費糧食
宋德貴氣得想報官，可這人生地不熟的，自已沒背景不說，對方又是個無賴，回頭既耽誤時間又浪費心力。只好吃了這啞巴虧，氣得轉身走了。
沒想到卻被小妹她娘追了上來，跪著央求他們行行好把孩子帶走。
她已經心如死灰了，打從嫁給他爹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他爹是個混子無賴，平日裡沒少作惡，人都說他是遭了報應，所以生下的孩子才這麼痴傻。
只有小妹他娘知道，小妹以前人是好的，只是一場高燒把人給燒糊塗了，當時她男人有錢，卻在外面花天酒地，回家得知孩子生病的事也跟沒聽見似的，連副藥錢都不給。
後面小妹就變傻了，男人便更加厭惡，前段時間還動了想把她送去那地方換錢的心，可惜人家也不要，又悻悻地帶了回來。後面她娘得知了這事，少有地反抗了一回，卻因為實力懸殊慘遭一頓毒打。
今個又因為男人作惡被苦主找上了門，當著自已的面他又想扔下閨女，幸虧對方是個好人，否則吃了這麼大的虧，再把閨女領回去，指不定還要遭到怎樣的磋磨。
直到人走了，他爹還在罵罵咧咧，沒把那蠢貨給出去，實在太可惜了，不過還有機會，下次再試試。
小妹她娘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抱著女兒就追出去了。
再回來時，小妹不見了。
男人還挺高興，終於把那個拖油瓶兒給送走了。
誰知下一秒，就見小妹她娘拾起了角落裡的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