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踏上這輛列車的時候,就註定沒有回頭路,因為已經沒有多少路費了,省吃儉用只剩下兩千塊錢不到。

“叮咚,列車即將到達,深圳北站,請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

喇叭傳來列車到站的聲音,我知道,自已的目的地到達了,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步步被人推搡著走出去,一個個人手中都拿著大包小包,那是2015年的深圳,改革開放的腳步讓這裡成為一座國際化的城市。彼時我剛滿25歲,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當然這也是那個時代大家普遍的認知,所以很多人一股腦的湧進來,我當然也是自命不凡,相信自已能在這裡闖蕩出一片天地。

但很快現實就給我上了一堂重要的一課。

“哎,小夥子,來不來住酒店啊,我這裡的便宜,旅館裡的環境好。”

“哎呀,我先拉的,要不去我那裡吧,明明我這裡的環境更好。”

太熱情了,沒想到一下火車就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大媽們都在爭搶著我到他家去休息,我最後沒有辦法,也確實是因為,我需要找個房間休息一晚上,明天再開始找工作。

那是在一個小巷子裡,老舊的居民區,昏暗的四周沒有路燈,我走了一半就想走了,和我同行的人,一個個見事不妙轉頭就走了。

我:“老闆還沒有到嗎?”

老闆是一箇中年婦女穿著粉色的短袖,看起來很精明,只是對這環境指定不能有太大的期望。

老闆:“快了,小夥子,我看你是來務工的吧。”

我帶著警惕問道:“怎麼了老闆。”

老闆:“怕什麼小夥子,我們這裡像你這種的還有很多,不騙你,很多都是你這年紀,說是來找工作的,只是這深圳可不好找啊。”

我沒有過多的聽進去,只是埋頭向前走。

她猛地轉過身看向我:“小子要不你辦個長期的,包月我給你打個折,收你五百塊。”

我:“老闆娘,繼續帶路吧!”

她還是沒有放棄:“真的不好找的,你現在可能不相信我,之後你會信我的。”

我:“你這裡打工的人很多?”

她:“當然這一片全都是工廠,你要是想找個場子上班,到處都是,隨便進一個都行。”

我:“那你都說了遍地都是廠子,為什麼還會有人找不到工作。”

她故作高深的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將手中的房卡給我,就不再多說了。

這個地方是真的有點小啊,只有一張單人床,旁邊一個衛生間,還有一個小桌子,用來放雜物。

看起來還算整潔,打掃的也比較乾淨,主要是五十元一晚的價格在諸多叫價中脫穎而出,就這個價錢還要什麼腳踏車。

於是我決定在手機上搜尋一些招聘的崗位,大城市就是不一樣啊,崗位也是繁多,薪資都是曾經我不敢想價錢。

我休息一日後,滿懷著心情自信的站在樓下,整理好衣服和麵容,這個旅館實在是太舊了,生鏽的下水道管,滴答滴答的響個不停,床睡到半夜吱吱呀呀的響不停,櫃子還有些發黴的腐敗氣味,總之就是不好聞。

“你,這個不合格。”

“啊,為什麼”我抱著手中的簡歷有些許不知所措。

“我們是有學歷要求的,你的這個中專學歷太低了我們不要。”

“銷售應該還好吧,我口才很好的。”

“嗯,看的出來,但我們最低的學歷要求是大專,你不符合我們的要求,還是請前往別的公司看看吧。”

我無奈的接過那一紙簡歷,緩緩起身離開,走出公司的大門。

“什麼鬼,高中都沒上完,怎麼拿證書,這使不得。”

“就是啊,在網上,我以為是什麼很厲害的人才,沒想到就一沒學歷的人。”

“抱歉,你的簡歷我們,這裡不合格。”

“抱歉,我們拒收。”

“你不符合我們公司的用人要求,還請你換個公司試試。”

為什麼,不是說好大城市機會多多的嗎?

一天的失利讓我有點喪氣灰頭土臉的回來,向老闆娘抱怨道。

“你這傢伙該不會是又是一個沒學歷的吧!”

我:“對啊,怎麼不行嗎”

她帶著幾分可憐的目光看向我:“倒不是說不可以,只是現在的化,沒學歷在這裡一片只有工廠收你。”

我向他詢問道:“工廠是多少錢。”

她:“這個嗎,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坑得很,但是你要是實在沒辦法的話,可以去看看,那邊就是著名的三和人才市場,反正人才挺多的,我也不是可憐他們,只是單純絕的活得太慘了點。”

我記下老闆娘所說的位置,心中暗下決定明天去看看。

下樓解決一下溫飽問題,幽暗的巷子,抬頭可以看見那邊的高樓大廈,還閃爍著霓虹燈的亮光,我似乎站在這個社會的另一角落,世界的那頭是繁華的深圳,這頭是自已黑暗的世界,只有兩三點燈還閃亮著。

沿著青石臺階向下走,步入一個小區,再向左轉,在半坡上看見一個麵店,低矮的房子,旁邊打著白色的燈光,名字也起的十分隨意,就叫老王麵店。

我走進去的時候,只有四張桌子,十分冷清,我抬頭看向前方,只有一個六十多歲的人坐在裡面。

“老闆還營業嗎?”

他抽完最後一口煙說:“幹,來了生意肯定是要做的,吃點什麼。”

我抬頭看了看上面的價格,都十分的正常,只有一個角落裡的價格,讓我產生了幾分疑問。

我:“怎麼還有四塊錢的面,我小縣城最低都要五塊了。”

老闆看著我,可能他自已也沒能想到“那個啊,是專門呢給一些人做的,怎麼你要吃啊。”

我:“我不啊,我吃點別的,只是好奇,我老家都沒有這種了。”

老闆無奈的語氣說道:“小傢伙你還是不太清楚,才來的吧。”

我:“對啊。”

老闆:“才來的確實不知道,但這幾年,應該挺火的,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肯定是有需求才有人啊,有人只能吃得起這一碗麵了,你說有什麼辦法呢?”

我有點不太相信他的話,怎麼會有人過的這麼悽慘,連吃都只能是最普通的溫飽。

老闆:“哪裡有什麼不可能的,你要是肯去看看那一片,大把的這種人,和你年齡也差不多,你不要不信,有些人也是沒辦法的。”

透過他這麼說我,我越發對那一片的情況好奇了。

老闆:“我希望啊,你還年輕,最好不要變成那副模樣,不然,說句不好聽的,人都快廢了。”

我的面好了,一邊吃,一邊和老闆聊著,他似乎和我很投機,和我說來很多。

“四塊錢,能賺個什麼。”

“賺個幾毛錢唄,還能怎麼辦,要是有人來了,我也要顧及一下他們啊。”

我點點頭,對老闆的人生態度表示認可。

點了碗牛肉麵。

“走了老闆。”

“嗯,你小子,加油吧,這裡也沒有你想的那麼輕鬆。”

上車啊,富士康啊,大廠要上車的排好隊,把身份證交給我,等會車就來了,帶你們去。

當我早上過去的時候,引入眼簾的就是這樣的一幕場景,一個個工廠叫賣著,拉攏著人,打出23元每小時,有的還打出包吃包住。

但說來也奇怪,周圍的人都習以為常,眼神呆滯,甚至還有幾分不屑,明明他們自已才是求職者,在這裡成為了一處奇特的景象。沒有人去哄搶一個職位,任憑中間的人訴說自已工廠的優勢,他們還是不為所動,眼神中藏不住的鄙夷。

我忍不住向旁邊的人問去:“為什麼,你們都不願意去打工啊。”

他看見我,不邋遢,眼神中還有幾分銳氣。

他搖搖頭翻出一個白眼就要咒罵這些工廠“你新來的吧,這個,還有這個,一天忙活到晚,也賺不到幾個錢,誰去啊,都是最低工資發給你,又不能擺爛,待遇還低有什麼辦法,不如去打臨工來到實在。”

我:“工廠這麼黑的嗎?”

男子:“媽呀,你是不知道,說好的十小時,說的好聽,能讓你幹到晚上凌晨,你以為呢,誰進去了就是最底層的那一個,逃出來還好,沒出來的就在裡面打一輩子工。”

我:“這個不會管理嗎?”

男子:“管啊,那個廠不管,工資就按最低的發,想要掙到他們說的錢,你不拼命是不可能的,和打零工比是比不了一點。”

我絲毫沒有懷疑他所說的話,能被這麼多人同時厭惡並拋棄的工廠自然有他的道理和意義。

我抽出一根菸給旁邊的大哥點著。

“哎呦,好煙啊。”

我心想“這不是就最普通的嗎?”

他似乎也看出我的疑惑“你不懂,這邊一般都是抽這種散煙,喝兩塊錢一大瓶的水,你還是太年輕了。”

我笑了笑,這深圳怎麼和我想到差距這麼大。

“其實我第一來,也跟你想的一樣,覺得自已這個年紀,沒什麼是做不好的,反正充斥著自已宏偉的理想,但你要明白,很多東西是我們無法改變的。”

這句話,我好像聽說過,在一個深夜裡一個抽著煙的女子給我說,那樣的眼神像是被生活強姦後,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空有一具軀殼,在這個世界上苟延殘喘著。

大哥:“得了別看了,你應該還有點錢吧。”

我警惕的看著他:“怎麼了。”

大哥:“沒什麼,想找你借點錢,上個網。”

我:“多少。”

大哥:“十塊錢。”他有點拘謹的摳了摳手,說出這樣的一個數字,那條牛仔褲都已經黢黑,變得破破爛爛,但他依然堅持穿著,或者說是他沒有可以替代的衣物。

我思索著,他失去了剛才抽菸時的瀟灑,當他求人的時候,骨子裡的自卑似乎驅使著他將頭埋低,可以低頭看見自已的腳掌,看見髒亂地上散落的菸頭。

我最後還是給了他十元錢,對我來說只是一頓飯錢,但對他來說卻尤為可貴,但條件是也帶著我去看看這群所謂的三和大神的生活,是一種生活態度,也是對自已的一種警示。

大哥:“你可千萬不要把自已的身份證給賣了啊。”

我剛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門口掛著一張橫幅,賣出一張身份證,走入一條不歸路。

“為什麼?”

“這邊幾百塊錢都能收,身份證,手機號,QQ號,還有微信。”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自已賬戶下的流水就有幾百萬。”

我震驚道:“怎麼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這裡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做不到的,賣完了身份,你的身份都是生意,可以拿來轉賬啊,反正就是見不得人交易。”

我:“那,你知道,還賣出去啊。”

“我沒有辦法啊,那最低最拍便宜一天也要花十幾塊錢啊,除非你不想活了。”

我一臉鄙夷地看著他都是什麼歪門邪道,我的內心深處還是把他當作是不努力人的片面藉口。

我順著他走進一處居民區,這裡的居民區大多經過改造,有很多門口都打著住宿的招牌。

“別看了,那些住宿條件都差的很,跟你住的根本就沒法比。”

沿著樓梯向上走,水泥地上都是黑色的汙水,難聞的氣味,煙味混合著汗臭味,夾雜在一起,菸頭隨意丟棄在地上。

“老闆,開臺機子。”我看向他輕車熟路的找到前臺。

“你又去上工了,有錢來開機子。”

他笑著指向我:“朋友,我這不是有朋友嗎。”

那前臺的人看我是新人不屬於這一片,便勸說道:“你還年輕,別喪失了鬥志,不然每天都這個樣了。”

我點點頭,跟著大哥一起走進去,劣質香菸簡直像病毒一樣在這裡傳播著,又不通風,整個人被包裹在其中,我並沒有選擇在這裡停留,看著大哥,撫摸著戰損的滑鼠,破破爛爛的鍵盤,點上一支菸,帶上耳機,開啟遊戲,他似乎十分沉醉享受這種過程,在遊戲世界裡他是叱詫風雲的高手,在現實生活中,他生存的如履薄冰。

我看了片刻便選擇離開,一是害怕等會網費不夠了又會找我要,二是這裡太過喧鬧,讓我的心都難以安靜下來。

那一天,我走了很遠的路,真實的看見了另一群人在這個世界上真實的生活著,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深夜,我站在他們調侃的露天大酒店上,抬頭看眼前繁華的都市,眼睛有些茫然了,從口袋中拿出最後一根菸,被壓的有點彎了,但還是將它嫻熟的夾在兩指中間,黑夜的邊緣可以看見霓虹燈,和高樓大廈,我的眼前只有從火機中竄出的火苗,才能感受一絲溫暖。我順手將煙盒丟下,它反轉著落地,不知道飛到了哪裡。

白色煙霧繚繞在我眼前,我一時間忘記自已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心中也坦然接受,努力無用的這樣說法。只能藉助著香菸的刺激讓大腦短暫的放鬆片刻,我深深地看了這裡一眼,像是被火光吞噬的煙一樣,一點點焚燒自已的年華,直到最後都化為一堆菸灰,被風吹的無影無蹤,人生如無根浮萍,最後落得個殘風催人老,也太無能了一點吧。

這樣破破爛爛的人生,如同苟延殘喘一般,活著都成為奢望。這種神仙擺爛的日子,過的渾渾噩噩,不是我所追求的,那支菸漸漸燃燒殆盡,化為一縷青煙飛向九霄雲外,化為塵土,堆積在地上。塵歸塵,土歸土。我將它用地的放在地上用腳掌來回摩擦,火光熄滅了,殘留下些許白煙還在飄起。

兩天後,我黃袍加身,重新幹起了老本行,穿行在深圳的大街小巷中,似乎從那一天起我就與曾經的自已一刀兩斷,開始尋找活著的意義,尋找生命的歸途。

大學城附近的小吃街,外賣騎手常駐的一個地方。

我和往常一樣接訂單,只是這一家的出餐速度,出奇的慢,因為是一家新店,好像很多騎手都不願意接送,而被我撞上了,我有點著急在外面催促道:“快點啊,要來不及。”

視窗中傳來一個女聲:“等會,等會就好了。”只是隨後,遲遲未等到,我決定進去看看。

那是一個嬌小的女生,做的是大學邊最常見的黃燜雞,只是她做起來就一團糟。廚房被收拾的十分乾淨,乾淨到沒有做好一道菜,我一臉震驚。

“上餐啊,你的餐呢?”

她帶著不好意的眼神看向我:“我,能說,我沒學會,沒招到員工嗎?”

我深吸一口氣,壓制心中的怒火只是瞪得她有點不好意思。

“讓開,我來做。”好在這種東西都是很簡單的做法,送的多了自然也就學會了。

“哎,你那麼會做,要不做我員工唄。”

“為什麼,我有工作的。”

“送外賣多不安全,我給你開工資。”

“你說工資多少,我們賣的好自已就工資高嘍。”

“你是怎麼開店的,我嚴重懷疑你的經營頭腦。”

“又不難,只要有錢開就可以了,而且在學校附近不會虧的,你幹不幹。”

“我試試吧!”

“好,那本老闆就宣佈你是我的第一個員工了。”

江湖中多了一個傳說,相傳某某校門口外的新開了一家雞公煲,賣的非常好,成為學校中必點的外賣榜單。而開店的是一對非常恩愛的夫妻,而且點的外賣單必定使命必達,絕不會超過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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