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哥哥在哪
這一夜對於王一來說是徹夜難眠，無論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
而此時，遠在地上的蜂巢之中，王楚穎抱著腿蜷縮著身體坐在窗邊，看著姥姥似乎是睡著了，才敢嘆了口氣——
王一今天一天都沒有回來，也沒有給自已發任何訊息，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蜂巢本身就是法外之地，每天在這裡意外死亡的人都不會記錄在冊，王楚穎雖然早就做好了自已可能隨時會失去哥哥的準備，但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她的身體還是會本能地忍不住顫抖。
啃著指甲，王楚穎從窗戶上能夠看到此時蜂巢外面的看守正在換崗，他們荷槍實彈的樣子就好像蜂巢中住著的不是他們的同類，讓他們如臨大敵。
“楚楚，你還沒睡嗎？”
姥姥的聲音突然響起，在這靜謐的環境中蒼老的聲音似乎將窗外剛發芽的花也催熟了幾分。
“我還不困。”
姥姥翻了個身面對著王楚穎，像是枯木一樣的雙手輕輕拍打著她冰涼的小手：
“一一還沒回來，估計今晚又住在外面了，這個混小子就是這樣，你也別擔心了。”
王楚穎點了點頭，而後“嗯”了一聲。
王一從來沒有對姥姥說過自已到底在外面幹什麼，儘管經常會有鉅額轉賬進來，但面對姥姥，王一每次都只是拿出剛夠他們生活費的那一部分交給姥姥，因為在這種地方，姥姥這種人好心善又看不見的殘疾人，是最好的欺凌物件。
剩下的錢王一全部都秘密轉給了王楚穎，不過他從來都沒有告訴過王楚穎自已在外面做什麼，王楚穎問過幾次，在得不到一個統一的答案之後，她也放棄了。
這是兄妹倆之間默契的分界線，誰都不會越界。
王楚穎也擔心哥哥是在做過命的活計，於是和王一約定，每次匯款之後王一都要給自已來一通電話確定他的安危。
可今天，那通電話始終都沒有打過來。
手機的螢幕亮起，王楚穎看了一眼時間，凌晨四點半，再過一個小時就輪到他們這一層的蜂巢居民充電，到時候自已就沒辦法看手機了——
蜂巢因為人多而且資源有限，晚上二十點之後就開始組織集中充電，各家各戶都會拿著自已的用電器具來到配電室充，每個人可以充電半個小時，這樣輪下來，基本上每家每個月都能輪到一次充電的機會。
今天輪到了王楚穎他們家，王楚穎之前學過一點電工，偷了些電，家裡那個看起來沒用的電飯煲後面藏著一個插座，那裡可以供她日常使用。
但做戲就要做圈套，儘管王楚穎並不需要這次充電機會，可依舊不能缺席。
很快，樓下響起了一聲響亮的哨音，緊接著廣播中開始通告：
“蜂巢四棟四十二樓西側D區開始充電。1345”
王楚穎一個翻身從床上下來，帶著家裡的應急燈、收音機……大包小包來到配電室。
配電室在整個蜂巢的一樓，這一層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變壓器和電箱，按照分割槽劃分成了好幾個房間，到處都是“嗡嗡嗡”的聲音。
電箱到分線器，而後分出來的電會配給到每家每戶的小電櫃上，電櫃上面有一個鏽跡斑斑的明牌，上面印著門牌號，透過虹膜認證或者指紋認證就能開啟。
王楚穎從不遠處搬來了一個小板凳，站在上面驗證完之後先將應急燈插了上去。
周圍擠滿了人，幾個婆娘、叔伯聚在一起，三言兩語就搭起來了一個戲臺子。
其中一個男人懷裡抱著女兒，幾句話就將周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
“今天我帶著歡歡坐車回來的時候遇上特戰隊抓人渣的了，咱們這兒居然住了這麼一個男人，真是讓人害怕。”
人渣，這個詞語一出來，周圍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悄沒聲地聽著男人的故事。
王楚穎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但耳朵已經飛了過去。
“咱們這兒有人渣也不意外。”
一個胖嬸子打著哈哈。
“我說的不是那種偷雞摸狗的人渣，是那種人渣，要被關在地底下的人渣！”
“對對對，你還說呢，我今天去車站收破爛的時候好像也看到了一個男人被帶走上了裝甲車，我怎麼瞅著像是瞎眼婆娘的孫子？”
一聽“瞎眼婆娘”這四個字，王楚穎的眼睛瞬間瞪得老大，她轉過頭看著這幾個圍在一起的人，一邊將充好的應急燈拔下來，一邊熟練地將收音機插上去充電，但視線始終都停留在那個男人身上。
“瞎眼婆娘我倒是不知道，不過咱們這兒如果都有人渣的話，那說不定……還有別的呢！”
一句話就讓所有人都開始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四周，王楚穎的眼神避之不及，連忙低頭裝作在繫鞋帶的樣子，避免被胖嬸子發現。
“楚楚？”
但胖嬸子並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招呼了一句。
糟糕……
心裡暗叫不好，王楚穎硬著頭皮擠出來一個笑臉：
“怎麼了，胖嬸？”
“你哥呢？”
“我哥？我哥今晚在工地做工呢，晚上做工掙得多。”
王楚穎這話也不假，而且之前這個藉口已經用了好幾次了，大家倒是都十分相信。
胖嬸點了點頭，而後招呼道：
“這幾天你和你姥姥可要小心，都說咱們這兒有人渣，她歡歡爸的媳婦就是讓麗都殺出來的人渣糟蹋而自殺的，你這麼水靈，可要小心了。”
“謝謝胖嬸。”
說這番話的時候，王楚穎感覺自已的心臟怦怦直跳，她甚至都有些聽不清楚自已到底在說什麼，只是機械性地回答著胖嬸的話。
等收音機充好之後，她忘了充手機，慌慌張張帶著東西就走了。
我哥……是人渣？
這怎麼可能？
我的親生父母就是被人渣給殺了的，哥哥的父母也是，我們倆都最恨人渣，他怎麼可能是人渣？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