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半山,天的顏色忽然間變的昏黃起來。

未過多久,狂風漫天飛卷著黃沙奔騰,頂風根本無法前行。

迫於無奈,元帥府的轎子只好落地‘三里山’半腰路上,不能再向前多抬半步。

“風太大了,轎身根本無法抵禦強風。婕兒姐,這山生得陡峭,若硬要上路必會危險萬重,不如先找個地方避避,等風小後再走也不遲。”力壯的轎伕也無法抵禦風沙的侵襲,用寬袖遮住臉,怕沙石捲入口中,匆匆向婕丫頭詢問著。

“你們先原地候著,待我問過小姐後,再決定。”婕丫頭也不敢擅自替嚴綾珞做主,微掀帳簾將頭探進轎中,低聲詢問嚴綾珞小主子的意願,“小姐的意思是?”

“這風……刮的確實猛些……”轎中傳出嚴綾珞微弱的聲音,夾雜著輕咳,“就依你們的意思,先找地方歇歇,等風停再走。”

婕丫頭會意起身指令著,緊接著用絲帕遮住臉眼,以避免風沙眯傷了眼睛。

轎子被緩緩地抬了起來,剛剛邁出步子,卻不曾想那風實在太過兇猛,撲面而來的狂風令轎伕們失去了平衡,剩餘體力無法支撐,使轎子又一次重重地坐回了地上。

“頂風,轎子沒辦法再挪動了,還請小姐下轎,奴下護您步行?”轎伕試抬轎身,轎身仍紋絲不動。在別無他法可尋時,轎伕無奈轉身,實言向嚴綾珞通報現況,期望主子可以諒解他們的難處。

而嚴綾珞,倒是十分通情的人。沒有絲毫責怪,主動跨出轎門,風中站了許久未動。

半晌,開口道:“風急猛烈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步行也好。”隨後,嚴綾珞邁開步子前行。

風,撲面吹來。迎風常人都無法站穩左右搖擺,更何況嚴綾珞那單薄的身體,好像隨時會被那風沙,吹的支離破碎。

……

天地混沌,風捲土沙飛揚,迴旋於半空形成‘沙’帳,矇蔽了行者的視線,根本無法辨別出前行的方向。

頂風而行有些困難,卻也是無奈的舉動。

“婕兒,先走在前為小姐擋風。”風推駕馭人動,步伐頻率無法控制。

還未走離停轎處多遠,人群便被衝散,眼看自家小姐漸漸遠離,無處尋覓,婕丫頭憂心忡忡,聽聲摸索,卻難以跟近嚴綾珞。

“我在這。”人語聲飄渺不清,嚴綾珞的聲音很高,遠遠傳入婕丫頭耳中,留有的卻只有‘嗡、嗡’碎音。

揣測,那該是小姐的聲音,婕丫頭尋聲音前行,在一片昏暗中探看著嚴綾珞的身形。可是,她卻無法找到絲毫的線索。

相隔的距離越拉越遠,就此‘幾人’互相沒了音訊。

在風的推動下。

此時,嚴綾珞以不知自已身在何處,心急如焚之即,再無避諱,破喉喚人。

不曾想卻是枉費力氣,並無一人回應她的求救聲。

‘颯,颯’雨水隨風趕至,四周不見遮蔽處,嚴綾珞身上只著一件輕薄衣衫,在這狂風暴雨中,早已被全數打透,生冷的很。

寒風之中,嚴綾珞早失掉力氣,只好苦撐著虛脫的身體頂風前行,希望還能有一線生機可尋。

……

嚴綾珞的步子不間斷地邁動著,不知不覺已走過半山。

忽然,嚴綾珞眼底現出一座亭身的虛影,迫步向前移動,進入亭中摸索一空處坐下,扶柱小歇,等待著風停後再找機會向外求援的方法。

時間飄流。

在嚴綾珞未歇息多久時,風便奇蹟般停了下來,掏出懷中絹帕,試淨眼瞼沙滴,嚴綾珞環望周邊情形,卻有一全白身影映入眼簾中。

雖風已停,‘沙帳’卻未完全消散,嚴綾珞的視線仍然有些模糊,根本無法辨別眼前人的身份。

“請問?”嚴綾珞開口言道。找尋不到方向,當務之急,先要請人領路,脫離險阻。

對面坐著的人聽聲轉身,還未回答嚴綾珞的問話,嚴綾珞卻已啞口無言,頓時慌了心神。

“你是珞兒嗎?怎會在這裡?”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女子便是他熱切思念的人,男子面露詫異,言語間帶著遲疑,兩頰間簇擁著紅潤。

“準備去庵中小住些時日,為了……家人祈求平安、康健。”抬頭,嚴綾珞不敢直視男子盯住她的目光,只是一味的扯謊,“表哥此次上山是為了?”

不必多問,對望於嚴綾珞的人,便是擾亂她心神的‘禍根’,鄯善國的‘璞翎王千歲’。

那個傳奇,俊美無比的男人——夜筠霆。

* * * * * *

“去庵內聽靜雲師太……講‘禪’。”對嚴綾珞,夜筠霆的言詞帶著閃躲,神色迴避,怕控制不住自已的衝動,將她擁入懷中。

“聽‘禪’?”嚴綾珞蔑笑,原來是她想錯了——被亂了心神的,本就她一人,他對她哪會有‘心’,“表哥真是虔誠之人,聽‘禪’風雨無阻,珞兒敬佩。”

“表妹說笑了,如果在下可以預知今日會遭逢這等風雨,萬不會冒險上山。”

怎麼會如此說話,他不是一直期待她出現嗎?

可是,一見她心便‘撲通’不停,話無意間遛出口,卻不是他心中的本意。

如此開口,反而壞了好事。

嚴綾珞聽夜筠霆一言,心瞬間凝結成冰,眸目中哀絲不盡,背過身後,悄然落淚。

“這?”夜筠霆默默咒罵,恨自已的這張嘴巴太過笨拙,沒能將心中的思念傳達。造成了誤會,令眼前的女子為自已而傷心。

夜筠霆伸手從懷中取出一條嶄新的汗巾,穿過嚴綾珞的髮絲,由身後遞到她眼前。

“我,我是無心的。本意不是要說這些的。”夜筠霆連忙解釋道。

“是沙眯了眼睛,讓表哥誤會,真是罪過。”是要對她解釋嗎?

‘恐怕他只是見她可憐,說些好聽的安慰罷了。’嚴綾珞心中暗自揣測。

慰濟的言語嚴綾珞真的不想多聽。聽了,只會讓她更加難過,面對他時更顯尷尬。

嚴綾珞沒有接下夜筠霆遞向自已的汗巾,取出隨身揣在懷中的絲絹,輕輕點試框角淚滴,回身澀笑,再無‘畏懼’看向夜筠霆。

……

“此亭是半懸在崖上的?”前事不再多提,嚴綾珞向亭緣緩步走去,向下望,亭下是萬丈山淵,霧氣遮掩,猶如仙所。

全神觀景,嚴綾珞的心情?也漸漸暢快了許多。

“此亭居於‘三里山’上半山山緣處——分內外兩亭,內亭嵌于山體之內,外亭無頂顯於霞霧之間,乃是觀景的聖地。”

見嚴綾珞暫時無事,雖然夜筠霆想盡快澄清誤會,見兩人間此等狀況,只好作罷。

而產生在他們之間的誤會?只有等到夜筠霆日後登門造訪時,表明心跡,從而解困了他心頭那害人的相思情‘毒’。

“可有名字?”暫時忘卻苦惱,饒有雅興觀看亭外的景色,嚴綾珞喜歡這個地方,便多向夜筠霆問了些關於亭子的出處。

“‘霧雪’。”從夜筠霆口中傳出那種溫柔的聲音,好似可以融化一切尖銳的頑石。

‘吐霧如雪’,真是美麗的名字——亭居於崖間,又與雲霧相輔相成,畫中的景緻再多清幽,也不及嚴綾珞所見景象的萬分。

嚴綾珞感嘆,轉視鎖住夜筠霆的眼眸,雙頰忽然間漲紅起來,將頭別到了一旁。

因為,她怕繼續看下去,就會身陷他那深邃眼中,再無法自在呼吸。

“亭下便是遠近馳名的‘千丈崖’。”夜筠霆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嚴綾珞的身上,他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已專注於她的目光。

“這麼美的景緻,確實應該上前細細觀望一下才是。”嚴綾珞已步行於亭子的中心處,那裡的地面上……明顯外露出一道深深的裂痕。而她?正專心觀望崖間‘霧’景,並未察覺亭身的異樣,一步跨向外亭,卻在腳還沒有完全落下時?

“不要過去,危險。”一聲驚呼,尾音尚未消弭風間,只見夜筠霆急迫向嚴綾珞‘飛’去,手臂伸出,驚慌的目光鎖在嚴綾珞身上。

危險的氣息,逐步臨近亭間。

隨後……所發生的?

夜筠霆言出已晚,嚴綾珞的右腳已穩穩地落在了外亭地上。

剛剛開始時,地面只是微微的顫動,而後越發劇烈,緊接著亭架瞬間坍塌,外亭地緩慢下沉。

此時此刻,嚴綾珞的處境十分危險,不知如何逃脫,恐慌、茫然。

* * * * * *

嚴綾珞害怕的顫抖著,用盡全身力氣抱住尚還穩固的邊柱,不敢鬆手。

“快跳過來,我接著你。”夜筠霆不顧自身安危,衝到亭身斷口處,將手伸向嚴綾珞。

而他所說的話?像是有魔力一般,嚴綾珞沒有絲毫猶豫,相信了他。放開柱子,回身牽住夜筠霆的手。

夜筠霆確實沒讓她失望,此時兩人糾纏的手,猶如磐石,牢不可拆。

……

‘轟’,就在嚴綾珞緊緊握住夜筠霆的手,想要邁回內亭時,一聲巨響,本已見晴的天空突然降下旱雷劈向‘霧雪’。

亭頂坍塌,傾斜向外,跌落觀景臺上,景臺本不牢固,又有此一擊,亭身截斷。

瞬間,外懸觀景臺脫‘霧雪’,深墜落入崖下。

夜筠霆伏身貼在內亭地面,手臂緊繃的探出亭子。

尋覓四處,亭中為何沒有看見嚴綾珞的身影,難道會有不測發生?

從斷口向崖下看去,冒出一身冷汗。

嚴綾珞正懸於霧間,而那兩個人的手?還緊粘在一起,從沒有分開過。也就是因為如此,才暫時保住了嚴綾珞的一條性命。

但是,更不能大意,嚴綾珞一刻未脫離危險,便不會有‘安全’存活。

“你還好嗎?”手臂卡在斷口處,斷口鋒如刃,不久血便染上衣衫。夜筠霆緊咬下唇,強迫自已忍耐,豆大的汗珠陸續順著面頰淌了下來。

“珞兒很好,可是表哥你?”抬頭望向夜筠霆,早已是搖搖欲墜的殘體。

突然間,嚴綾珞腦中燃起了輕生的念頭:‘一人死總比兩人同亡要來的輕鬆。’

嚴綾珞開始明白自已的心,救她的這個人,就是那個從一開始便讓她鍾情的男人。既然她愛上了他,便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為救自已而送命。

所以,唯一的辦法只有她死。

就在嚴綾珞想要輕生時,夜筠霆一語‘相信’飄入她耳中,擾亂了嚴綾珞的思緒,張開口卻無法說出心中的決定。

‘痛苦’的思緒,蔓繞著嚴綾珞。

最終,她決定向命運低頭——可能這就是宿命,註定與他相遇於‘霧雪’一續,魂斷於‘千丈’而亡。

“抓緊,我一定可以拉你上來。”話落,劍由夜筠霆袖中滑出,用力將它插入亭內柱壁上,搖晃劍身,確定劍已穩固無法拔出後,身向前輕挪,半身探出斷亭。

‘她一定要沒事,絕對不能放棄救她的希望。’這是夜筠霆此時唯一的念頭,他深愛著眼前這個女子,所以他必須救她。

不然,他會悔恨終生。

夜筠霆拽住嚴綾珞,不間斷的向上用力,手臂青筋繃起,血由臂上傷口處如泉般湧出,袖料逐漸顯現出豔麗的紅色。

如此看來,夜筠霆的傷勢非輕,若繼續用力而又拖延不治,不久他必定會因血竭而送了性命。

* * * * * *

“珞兒是一個久病纏身的‘累’人,死不足惜。你身為王爺,你的生死牽扯著整個國家,我不能害你一起丟掉性命。”見夜筠霆因手臂使力,而導致傷口加重。嚴綾珞實在不忍再看,俯首默泣,已是淚人。

“你、我都不可以放棄,生命是寶貴,我很珍惜,你也一樣要珍惜。”在夜筠霆的眼眸中存在著一種堅決,即使流乾最後一滴血,他也要把嚴綾珞救上來。

因為他要她活,即使自已會因此永遠離開她,他也要這麼做。手臂再次使力,但由於傷勢過重的緣故,嚴綾珞向上的速度越變越慢。

一寸寸接近,夜筠霆吃力的想要將嚴綾珞拉出險境,眼看即將成功的時候。突然,夜筠霆全身無勁,手臂直垂回原處,麻木取代了所有知覺,手軟綿綿的再也感應不到握著嚴綾珞的感覺。

夜筠霆堅持著,儘管感覺不到,卻始終沒有放開嚴綾珞的手。

目光注視著嚴綾珞,夜筠霆不斷暗示自已:‘只要歇歇就可以恢復,麻木是暫時的,一會兒力氣就能迴歸身體,隨後……他會一鼓作氣的拉她上來。待完全脫險,他便會去舅父家提親,名正言順的做這可以保護她一輩子的男人。’

夜筠霆那憔悴、無血色的臉上呈現出一抹笑意,久久不見消散。

* * * * * *

“霆。”是誰在呼喚他的名字?而且如此親密。

夜筠霆從昏沉中醒來。

轉頭向左右探望,無人。

向下看,還好她沒有因為他的‘疏忽’墜落深淵中。

“珞兒,是你叫我嗎?”夜筠霆勉強提起精神,張開口問道。

她沒有回答,只是仰視的看向夜筠霆,仔細記憶著他每一個細微處。隨後,嚴綾珞淡然一笑,心中多出一份安慰。

“表哥,你的模樣我全記下了。”夜筠霆根本無法理解嚴綾珞話中的含義,只是感覺她離的更遠了,“快些讓自已忘記吧,那樣‘獨活’著,你就不會痛苦了。”

沒有任何預兆,嚴綾珞放開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手,身體向崖下極速墜落。

在夜筠霆的視線中,嚴綾珞最後殘留下的影象。

是一盞笑容,那是她想讓他活下去的信念。

可是?

“不要。”

親眼看著心愛的人離去,夜筠霆懊惱,失聲吼叫。

隨後,鬆開插在亭柱上的劍,努力向前挪動。

……

從沒有人想過。

就在他最後一個翻身過後。

這個痴情的男人,毫不猶豫的緊隨著真愛,共赴‘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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