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途中,裴遠問她:“為何那群惡犬那般怕你?”

誅離斟酌了一下,說:“我跟它們、打過交道。”

裴遠:“但它們屬於冥界。”

誅離開口:“嗯,我知道。”

誅離接著問他:“你又是如何知道它們來自冥界?”

裴遠答:“三百年前,攻打九重天之時,見過。”

誅離若有所思:裴遠神力都沒開,而這仙界已有冥界相助,仙多勢眾,竟然都敵不過魔軍,還得去請上古真神,看來這仙界是該肅整了……

裴遠望向她的臉,這個人身上實在有太多疑點,說她是人,她又知道很多關於神魔的事情,說她是神,她又毫無神力,要說她是妖魔就更加不可能了,她的氣息太過純淨。

不過她是誰都與他無關,他只在意她是否能如她所說,將長公主救回來。

回到小院之後,誅離跟他進了屋。

“今晚你睡床,我打地鋪。”

“不必。”誅離盤腿在他床邊坐下:“我不需要。”

裴遠也不矯情,揮手滅了燭火,往床上一躺。

“你一個將軍,就一直住在這麼簡陋的地方?”黑暗中誅離出聲。

“以前偶爾來,現在我的府邸已經沒了,也只能來這兒了。”

誅離:“身為魔界少主,回來之後,就沒想過回魔界,找那魔尊?”

他手覆在額頭上:“找他做甚?我與魔界關聯並不深,也不知那魔尊為何給了我個少主的頭銜。”

裴遠問她:“魔界出口盡數被封,南離眾多入魔的將士都在魔界,可有辦法讓他們回到家人身邊?”

誅離答:“魔便應該在魔界,否則會壞了六界的秩序,入魔,是他們自已的選擇,後果也需由他們自已承擔。”

這魔界的新魔尊繼位後的近千年一直挑釁仙界,摩擦不斷,反覆在仙界的地盤上橫跳,卻從未給六界帶來什麼實質性傷害,天道也就由著他去了。

倒是沒想到那魔尊居然會幫裴遠這麼一個人族少年,還給了他這麼大頭銜,讓魔軍聽他指揮,和他平時的行事風格完全不符合。

誅離又拿起牛皮紙,端詳了一陣,只剩下幾個地方還在冒金光。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地方從紙上消失,她嘀咕道:“這次又是誰下來了,還挺快。”

第二日,裴遠從床上起身,誅離聽到動靜也站了起來,大步向外:“走吧,去京城。”

“等等!”裴遠突然叫住她,手一揮變幻出一個傳送空間來。

誅離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你會這個,昨天為何不用。”

裴遠理直氣壯的說:“太久沒用,忘了……”

誅離先踏進去,裴遠緊隨其後。

不到半刻鐘,他們便到了京城的城樓之上,京城比淮安城大得多,一座座宏偉的宮殿映入眼簾,一眼望不到邊,從建築上看便能想像得出三百年前,這裡是何等繁華。

裴遠垂眸往下看,可城牆之下,只剩白骨,再無舊人。

誅離坐在城牆上,朝他微微抬了抬下巴:“開始吧。”

京城人數眾多,黃昏時刻,裴遠已經明顯有些力不從心。他一手捂住胸口,急劇的喘著氣。

誅離見狀,從手上變幻出雪蓮,往空中一拋,走到他身邊道:“你便在此休息吧。”

裴遠撤回神力,跌坐在地,這麼狼狽的魔,她還是第一次見。

誅離再次變幻出雪蓮,一隻手託舉著,另一隻手覆上他額頭,有靈氣朝他匯入。

“神力源於天地,你要學會從天地間匯聚神力為你所用,不能只出不進。”

裴遠緩過神來,抬頭看她,輕輕啟唇:“不會。”

誅離道:“閉上眼。”

裴遠點頭閉上眼,不到片刻,他感覺自已置身於山川湖海之中,周身的空氣都變得純淨起來,身心如同被甘霖滋潤過一般。

震驚之餘,又聽到誅離的聲音傳來:“能感受到自然靈氣嗎?”

裴遠回她:“能。”

誅離:“試著將它轉換為神力。”

裴遠凝起神,便有神力朝他匯聚,充盈著他的身軀。

再睜眼,面上已不見疲色。

“多謝。”醞釀了片刻,他淡淡出聲。

夜幕籠罩整個京城,月光灑在大地上,雪蓮已經開始修復起城內。

誅離沒再催著他動作,而是在城牆上散起了步,一副愜意的樣子,她星辰般的裙襬在風中舞動,融入夜色。

而她離開裴遠有些距離之後,便有惡犬朝他這邊聚來,黑壓壓一片,前赴後繼的從城下往城樓上跳。

冥界的東西,實在有些難以對付,裴遠甚至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數量。

誅離聞聲趕來時,他身上都多了幾道傷口,她沉下臉,喚了一聲:“天罰!”

裴遠手中的指環應聲消失,幻成血色長鞭到她手中。

誅離護在裴遠身前,身姿筆挺,負手揮了一下鞭子,眉宇間盡是不悅。

她的聲音傳入眾惡犬耳中:“回去告訴你們主子,這個魔他動不得。”

有惡犬跳到一半,見狀嗚咽幾聲,狼狽的掉落在地,眾惡犬在她肅殺般的神情中瑟瑟發抖,相繼跳下城牆,逃奔散開,生怕被她的鞭子抽上一道。

裴遠有一瞬間的怔愣,眼底被哀傷滲透,啟唇無聲:“公主……”

待惡犬全部退出視線後,誅離思考了一會兒,將指環戴進自已的拇指。

一回頭,就看到裴遠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緩緩開口:“以後這些東西不會再纏著你。”

他想起她昨日說失去了記憶,忽然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伸出手就要去抓她的面具。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誅離沒退避,但裴遠也沒能將她的面具摘下,彷彿那面具就是長在她臉上一樣。

誅離抬了抬眸,語氣淡淡道:“是我做了什麼,讓你生出了我與那女子相像的想法。”

裴遠似乎沒想到自已的想法會被她看穿,他顫抖著收回手,彷彿希冀被打碎,之後便是長久的平靜。

裴遠抬腳從她身邊擦肩過去,語氣平靜:“是我昏了頭。”

誅離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心魔難消,哪怕沒有吞噬邪氣,入魔也是遲早的事。”

裴遠尋了一處站定,開始催動神力,衣襬在風中簌簌作響。

一直到天色微亮,魂靈開始歸位,城內已有飄雪,城牆上被雪覆蓋。

誅離拿著牛皮紙,看到上面已無金光,便將紙一扔,遞給他一個面具。

裴遠問她:“為何一定要戴面具才能進去。”

“這裡重複的是三百年前的事情,我們並不在其中,戴上這面具,我們便是他們的夢裡人,不會影響他們的命數。”

誅離踩著石階緩緩走下城牆,仰起頭朝他喊:“下來吧,最後一處,拿完東西便回去。”

京城裡雪有些厚,一片潔白,寒風肆虐,街邊房屋都透著淡淡的暖光,寧靜而祥和,街上人煙很少,似乎都在家中取暖。

他們腳下踩著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看誅離穿得雖單薄卻一副不畏寒的樣子,裴遠將剛取下的斗篷放在臂彎處,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時而出聲提醒她該往哪裡走。

進了墓室之後,裴遠始終一言不發,似乎有些觸景生情,墓室內明明沒有雪,卻泛著徹骨的寒。

誅離來之前就想到,這位公主生前受萬民愛戴,必然是皇室寵兒,但卻沒有猜到,她的陵墓如同地下宮殿般金碧輝煌,說是半個國庫在此都不為過。墓室內萬千燈照,一點死氣都沒有,平時定是常有人來。

若不是墓室中間放著兩具冰棺,誅離都不會覺得這裡是個陵墓。

墓室兩側是壁畫,上刻著鳳凰涅槃重生時栩栩如生的樣子。

但凡人不是鳳凰,死了便入輪迴,沒有涅槃重生的機會。

她看到兩塊石刻,一塊刻著南離公主離淺墓,另一塊刻的是南離駙馬許楨墓。

誅離心下了然,原來這公主已有良人,而裴遠也不過是她眾多信徒裡的其中一名罷了,倒是個忠心的,她喃喃道:“許楨……”

裴遠上前將其中一具棺槨開啟,裡面只有一堆玉器以及金銀首飾,似乎他們都在等著將她的屍身帶回,連件衣冠都沒有。

誅離朝裡看了一眼:“人即已死,身外物不過雲煙。”

裴遠聲音很平靜:“需要什麼,拿吧。”

誅離把眾多金銀首飾都摸了個遍,就是沒有任何有關她生前的記憶,她頓了頓:“你確定這些都是她的貼身物品?”

裴遠答:“是。”

誅離決定換個目標:“你將另一具棺槨著開啟吧。”

裴遠有些不解,但還是照做了。

棺槨緩緩開啟,誅離看著棺槨中的男子,他的肌膚如雪色一般,卻不難看出他生前定是面若冠玉,淡雅如蘭。

而他手上握著一把佩劍和一個錦囊,身側還放了一把摺扇。

裴遠淡淡開口:“這是公主生前的佩劍。”

誅離觸了一下佩劍,還是沒有任何記憶,她輕聲道:“這倒是奇事。”

後將手放在錦囊上,有些畫面從她腦海裡浮現。

她看到滿室紅紗,燭火搖曳,暖光映在新娘子身上,新娘子揹著身剪了一縷頭髮,遞給許楨,許楨臉上一片喜色,盈著笑接過,將自已那縷一起收入錦囊中,嘴裡振振有詞道:“只願與你生同衾死同穴。”

誅離將錦囊拿出,朝裴遠道:“走吧。”

出墓穴時,誅離難得有閒心,將石碑上刻的有關南離公主的生平看了一遍。

南宮離淺,生於南離七百七十三年,自小聰慧,善出奇招。

南離七百七十九年,天剎宗門派的修仙者在各地擄掠婦孺,濫殺無辜,各大修仙門派聯手也只能與他們勉強抗衡。

於是各大門派掌門便開始讓弟子教百姓們修習術法。

各門派的掌門不請自來,讓皇室上下,乃至將士一起修習術法。

南宮離淺天賦異稟,修習幾年便可與修仙者抗衡,十二歲時,實力地位已無人能及,深受百姓愛戴,守南離淨土,護百姓平安。

十七歲那年嫁與許楨為妻,恩愛兩不疑。後遭婢女汐雲陷害,死於修仙者手下,年僅二十七歲。

駙馬許楨聞訊,悲慟不已,而後病故,得年三十四歲。

石碑上的短短几行字,便道盡了兩個人的一生。

誅離看著石碑上的字,神色頗為複雜,心想:修行幾年便可與修仙者抗衡,這離淺確實是個奇人。

她腦中閃過婚房內,盈著笑臉說要與南宮離淺生同衾死同穴的男子:“而這許楨便是個痴人了……”

誅離感慨完便和裴遠一起出了皇陵。

誅離問他:“若尋到她時,她已入了輪迴轉世,你又當如何?”

裴遠:“在她身邊護她周全。”

誅離:“她既已轉世,這一生便結束了,也不再是你們的南離公主,此生你們的緣分已盡,再無羈絆。”

“轉世人終究不是前世人。”她繼續道:“你若護她,便是干預凡人命數,有違天道,要受天譴的。”

裴遠:“那又如何,我不畏懼!”

誅離深深瞥了他一眼:“那她呢,她不過一介凡人,能如你一般無畏?”

裴遠聲音低了下來:“那我守著她便是,我不干預她的命數!”

“你為了她不惜入魔,攻上九重天,便不可能不干預她的命數,說時容易,做時難。”誅離勾了勾唇:“你且記住你今日說的話。”

離開之前,她囑咐道:“過不了多久,人界便會恢復三百年前的樣子,三百年前的事情查明之前,你不得用神力或是魔力作亂人間。”

事關公主,裴遠不敢大意,點了點頭。

誅離走了幾步出去,又折返,摘下指環戴入他指節,緩緩開口:“如若有違,天雷加身!”

話音一落,指環有電光閃爍了一下。

誅離走後,唯餘他一身玄衣,立於漫天雪白之中。

裴遠安安靜靜站在原地,任由風雪加身,腦海裡漂浮著前塵舊事,如同一場讓人流連忘返的夢,將他拽入深淵。

與此同時,京城外,八位上古真神圍在誅離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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