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英雄

一切也正如林天鐸預料的一樣，儘管城裡關於戰爭取得階段性勝利的訊息越傳越多，但各類有關戰爭的物資卻都開始在悄無聲息間價格上漲，糧食這種關鍵物資甚至出現了限購，導致田多宵夜也暫時停止了營業。

真正讓林天鐸認為這場戰爭進行到重要關頭的不是這些。

而是夢香樓的暫停開業以及賭場裡餐廳的歇業。

這兩件事真正影響到了林天鐸的生活，也讓已經逛遍了姜越城的他第一次產生了無聊的想法。

“師父，我們還要在這裡呆多久啊，該體驗的都體驗完了吧，剩下的東西好像都沒什麼意思了。真的還要呆下去嗎？”

蕭葉揹著手，看著院外，“是的，還要待上一陣兒。”

“可是我們的餐廳停止營業，沒有了收入，也買不到糧食，根本就做不了好事了啊，再呆下去有什麼意義。”

聽到這番話，蕭葉回過頭看了看林天鐸，他笑著說道：“把院裡買的糧食都分發完就可以離開這座城了。”

關於這些糧食，林天鐸一直很奇怪，他已經逛遍了整座姜越城，可沒看到有哪個小店賣蕭葉交給他的同款粗糧和肉類，由於這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在之前也沒有問過。

林天鐸問道：“說起糧食，師父，你交給我的那些糧食都是哪來的啊，現在小院裡還有多少，夠分發一個月的嗎？”

蕭葉沉吟片刻，沒有回答，而是扯下來小院裡柳樹上的一截柳條，開始編起繩結。

林天鐸也不著急，就靜靜的看著蕭葉在那裡編織繩結，可越看他的神情越震驚，看到蕭葉編了一段繩結還不夠，準備再從柳樹上薅一截下來，林天鐸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師父，別編了，我看得懂的，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這數量，省著點都夠整個城市吃上一段時間了，且不說我們的利潤夠不夠，就是咱們這小院真的放得下這麼多糧食嗎？”

蕭葉又從樹上扯了一大截枝條，慢條斯理的清理著上面多餘的細枝和樹葉，待到清理完畢，他也不接著編了，而是拿這乾淨的柳條在空中甩了甩，在空氣中發出“咻咻”聲。

“你以為我在這快半年的時間都很閒嗎？只是在小院裡躺著，沒事就去城裡閒逛？”

“那不然呢？”

林天鐸回憶這段時間，反問道。

接下來蕭葉輕飄飄的話卻讓林天鐸瞳孔劇震。

“換來的糧食都是我種的。”

林天鐸想到了自已從未去過的“地窖”，發現蕭葉這話真有可能是真的，這讓他更加無語。

蕭葉彷彿知道林天鐸在想什麼一般，他接著說道：“沒錯，就在地窖裡，當徒弟的都在當好人，我這個做師父的怎麼能不起一個表率作用呢？”

隨後蕭葉招了招手，示意林天鐸跟上。

林天鐸帶著滿臉質疑，跟著蕭葉進了地窖的入口。

果然已經被挖空了，這點林天鐸倒是不意外，來到城裡後，他每天看到蕭葉的機會可以說屈指可數，這麼長時間，挖出個地窖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糧食呢師父？你果然是在開玩笑吧。”

地窖裡除了一個向下的階梯，真實的空間不是很大，也難怪林天鐸會產生質疑。

蕭葉回頭，“哦？你能看到啊，我還說帶個夜明珠之類的過來呢，能看到就不用那麼費力了，跟著我來吧。”

蕭葉說著，就順著地窖的臺階向著黑暗裡走去。

林天鐸快步跟上，也有些好奇蕭葉能從哪裡搞出來這麼多糧食。

蕭葉走到地窖階梯的邊緣，不知道怎麼搗鼓了幾下，很快就開啟了一扇門，然後輕車熟路的走了進去。

林天鐸愈發好奇，他也走進了這扇門，從而看到了另一個更為廣闊的空間，雖然還沒看到糧食，但他心中隱隱有些相信蕭葉的話語了。

因為這麼大的空間已經足夠盛放蕭葉口中那麼多的糧食了。

蕭葉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輕聲說道：“據我觀察，此處極有可能是數千年前的姜越城舊址。然而，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當時是否真以此名相稱，已無從考證。”

“總之，找到這個地方省了我不少力氣，另外再創造一個種植基地對於不能使用能力的我而言實在是很困難的事情。”

林天鐸沒有應和蕭葉的話語，只是看著周圍各種明顯和姜越城不同風格的建築出神。他跟著蕭葉走了沒多久，就停下了腳步。

目的地已經到達，展現在眼前的景象令人瞠目結舌——那簡直就是一片由植物構築而成的浩瀚海洋。它們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了前方所有的街道和建築物，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

地下本應是無風之地，但這些詭異的植物卻在這封閉的空間裡輕柔地搖曳著身姿，彷彿擁有自已的生命一般。它們微微顫動的葉子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宛如一群神秘的生物在低聲私語，這似乎就是它們的進食和擴張方式。

林天鐸凝視著這片奇異的景象，一種惡寒從脊樑骨上升起，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然而，這些植物帶給他的熟悉感卻抵消了他的惡寒，毫無疑問，這就是他每天熬粥的原材料。

“師父，你種這麼多這玩意幹嘛？城裡的糧食危機不會就是因為你種這些東西導致的吧。”

林天鐸不禁看了看一旁欣賞著這些植物的蕭葉。

消瘦的身材，陰厲的臉，還總愛怪笑。

完美符合故事裡對幕後黑手的形象描述。

聞言，蕭葉頓時笑意消失，臉色一黑：“別什麼壞事都聯想到我，這些植物都是靠我的‘界石‘生長的，根本不需要外界的資源，唯一消耗的就只有這地下城裡的一些土壤和建築而已。”

林天鐸表示相信的同時也有些無語，“那有什麼必要呢，種這些植物我們真的發放的完嗎？還是說我們真的要在這座城裡施一輩子的粥啊。不過這種植技巧確實厲害，可以學嗎？”

“這就是我之前說過的奇技淫巧之一，不可能教給你的。”

“而且，我種這些植物是想讓你當英雄，你想不想做一個英雄呀？”

黑暗裡蕭葉背過了身，語氣詭異的說道。

林天鐸看不清蕭葉的面孔，但總感覺他在笑。

師父，咱能別這麼像反派角色嗎？

林天鐸心裡吐槽，嘴上卻是說道：“怎麼個英雄法呢？”

在林天鐸眼中，蕭葉就像是閒不下來一樣，走到了植物旁邊，一邊撕扯它們的莖葉一邊說道：

“英雄嘛，那當然就是好人的一種境界，救一個人十個人是好人，救一千個一萬個人那就是英雄了。”

林天鐸說道：“師父你的意思是姜越城戰爭失利，急需糧食，我戴著面具，把這些糧食全都給官方，然後就成了拯救一座城市的大好人了？”

聞言，蕭葉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他回頭看了看林天鐸，搖了搖頭，“你太會歸納總結了，事兒是這麼個事兒，但少了那種感覺，你明明是在危難關頭，拯救這座城市於水火之中，隨後得到所有人的敬仰膜拜。”

蕭葉頓了頓，接著說道：“比如田多宵夜旁邊看不慣你的那個同行老頭，知道這件事後估計會心甘情願的讓你搶他生意；

夢香樓你最喜歡的雪兒姑娘，因為這件事也可能會對你發自內心的崇拜；

還有賭場和你關係不錯但暗地裡始終和你較勁的江秋，因為這個在你面前也會甘拜下風；”

林天鐸惱羞成怒的說道：“師父你舉的這都是些什麼破例子啊，飯店旁邊的老頭也就算了，雪兒姑娘和江秋這些事情您都是從哪知道的啊？

難道您一天天的除了在這個陰暗的地方種菜就是偷窺我的生活嗎？還有，好人做好事不是為了這些吧，難道英雄是為了這種東西才當英雄的嗎？”

蕭葉也是沒好氣的說道：“師父關照弟子，那能叫做偷窺嗎！”

“別老賣弄你那套不知道從哪看來的大道理了，很多英雄都是為了虛名和財物才當了英雄，難道有私心的英雄就不是英雄了嗎？

更何況，這些全是你應得的，只是做好事帶來的附加品而已。”

那也確實，林天鐸默默贊同，也不再反駁，而是靜靜等著蕭葉接著往下說。

“很簡單，據我觀察，姜越城很快就掩蓋不住戰事膠著的事實了，估計再過幾天就要到處徵兵以及收購糧食，你作為餐廳老闆那是肯定要交一定糧的。

只需要一個時機，你就可以將發現了城市地下自然生長的這種作物的事情報告給官方，再往後，你就只需要靜靜等待成為英雄。”

聽完蕭葉的描述，林天鐸一臉狐疑，半天沒有開口，等到蕭葉在這期間又薅禿了兩株植物，他這才開口，帶著些遲疑的問蕭葉：“師父，我就問你一件事，這事對我來說是好是壞？”

聽到這番話，蕭葉也是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他手上輕快的動作也頓了頓：

“這個嘛，既然你問我了，那我就說實話。”

“我自已覺得這對你來說是好事，但你肯定不這麼覺得，可這件事你又不得不做。”

“因為這件事可以說這是這場歷練裡真正較為重要的一部分，除非你真的想在姜越城做一輩子的飯，施一輩子的粥，不然你還是老老實實把這件事做了吧。”

林天鐸心中閃過數個念頭，仔細想了想做這件事可能出現的糟糕結果，想到了幾個可能性，但都影響不大，從以往的情形來看，師父可能就是膩了，現在只是找個由頭，想盡快結束這場無聊的扮好人遊戲而已。

再加上城裡目前的苦逼日子確實已經讓林天鐸感到厭煩，他心中對這件事反而產生了一分期待。

回到地上，林天鐸每天的盼頭也從期待夢香樓重新開業變成了期待戰事緊急的通告正式下發。

又因為沒了工作目標，林天鐸每天除了施粥就是去賭場打牌，只是江秋卻已經不在這裡，想到他身上的甲冑和在賭場裡尊貴的身份，林天鐸估計他也去了前線。

很快，官方進一步的動作也證明了戰爭到了真正的緊要關頭，城主府徵收了城裡各戶的糧食並開啟了宵禁。

在這些天裡，林天鐸也只能在小院裡用喝著地下作物榨成的汁，這東西和營養液味道差不多，口感卻要更差。

不過這已經是他能吃到的最好東西了，或者說普通人能吃到的最好東西就是這個了，在經過統一徵收之後，街上的各家各戶領取的官方補給糧簡直比他之前施出去的粥還要難以下嚥。

由於蕭葉說還沒到最佳時機，所以林天鐸也始終沒有把糧食的存在公之於眾。

就這樣又持續了幾天，直到看著江秋回了城，身上那件沒脫下來過的軟甲也染滿了暗紅色的血斑。林天鐸才知道了什麼是蕭葉說的時機。

畢竟他能跟官方搭上邊的，也只有這一個酒肉朋友，雖然直接報告也無傷大雅，但有個朋友總是更加方便的。

在蕭葉點頭後，林天鐸也是解脫般的把這個訊息告訴了江秋，在得知地下有大量食物之後，江秋的臉上不出意外的，出現了扭曲般的興奮表情。

在和林天鐸一同去了地窖，看到了地下的大量建築與作物,確認了訊息的真實性後，江秋更是興奮的無以復加，給林天鐸說明姜越城兵力足夠，這次小範圍作戰的失敗完全就是因為糧食儲備不足，戰線拉的太長，才不得已撤退。

不僅如此，江秋還向林天鐸許諾要給他加官進爵，同時說要把妹妹許配給林天鐸，驚得林天鐸是連連推辭。

城市地下存在大量食物的訊息在官方的刻意宣傳下，也是很快在城裡瀰漫開來。

這也讓城裡本來因為戰事吃緊而有些低迷的氣氛反向爆發，再加上由於宵禁解除工作依舊暫時停止，一時間，城裡的街道上到處都是洋溢著喜悅之情的人，民眾們更是把這糧食的存在歸功於天佑姜越城。

林天鐸感覺自已確實很容易受到氣氛的影響，看著門前四處走動且帶著喜意的人群，他也感到了幾分快樂。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蕭葉說自已會認為這是壞事，就算江秋之後不認這件事，獨攬所有功勞，在林天鐸看來也無所謂，反正按照蕭葉的說法，他也快要離開，當個英雄也只不過是錦上添花的事情。

他的這種無所謂甚至沒持續到第二天。

因為蕭葉趁他不備把他綁了起來，並給他眼上塗抹了不知名的藥物，導致了他變得失明，同時他身體上的觸覺也消失。

這也讓林天鐸就像一個只能聽見聲音的植物人。

“這是帶有‘用進‘特質的藥。”

蕭葉接下來的這句話也打消了林天鐸期待自已能快速適應藥物的念頭。

“你就靜靜聽著吧，十天後藥物自然解除，再往後怎麼做完全取決於你自已。”

“教你一個小訣竅，做個好人。”

雖然看不到蕭葉的表情，蕭葉的語氣似乎也和往常沒什麼區別，但林天鐸總感覺這次他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