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的誠意
戚明遠不置可否笑了笑，從進門起就嗅到了紀長思身上淡淡的菸草氣息，想來對方心情不是很愉悅。
眼下紀長思又對著盤子削好一盤水果果肉，看情形也不是要招待他。還真是好奇生病的是何方神聖，能讓紀長思如此呵護。
紀長思把刀隨手插在一旁的刀架上，抽了幾根牙籤放在盤子裡，轉頭就端著盤子準備去臥室方向。
戚明遠笑意不達眼底，更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在臥室裡。
“真讓人傷心啊老師，我大老遠跑來關心老師情況，連水果都不給吃。”
紀長思停都沒停一下，端著盤子繼續走，邊走邊說道：“想吃自已拿。”
戚明遠想吃的哪裡是水果，他對這些東西向來不是多稀罕，平時想吃就有的東西，沒什麼吸引力。唯獨紀長思用刀削好的那一盤，他是無論如何也想嘗一嘗。
於是站起身緊跟著紀長思身後邊，就在紀長思開門進去隨手關門時，戚明遠抬手抵住。
戚明遠瞧見床上被銬住手腕的男人眸色一沉，隨後語氣撒嬌似的說道：“我也想吃老師削好的果肉。”
紀長思涼涼接過話：“想著。”
真是冷漠無情。
紀長思不給，戚明遠哪能讓床上的人先嚐到，就要去伸手去拿盤子裡的牙籤。
紀長思側身眯著眼用另外空著的手去擋戚明遠，擋住的瞬間蹙著眉沉聲問道：“抽什麼風？”
“想嚐嚐味道。老師不肯給，我權當是測試我的能力。第一課，我想要的東西，我得敢搶不是？”戚明遠沒有端盤子的阻礙，還是佔了便宜。
紀長思抬腳時被戚明遠眼疾手快伸手握住小腿。紀長思勾腿反擊的瞬間，戚明遠立馬攤手退避。
秦朝暮看見兩人在臥室突然動手還饒有興趣的觀戰，說不定是他跑掉的機會……
跟紀長思不對付的人？說不定可以合作。
紀長思端著盤子，在各種動作做出後還能保持著平衡卻不落下風。秦朝暮看他們雖然看起來像是真打，但明顯都沒動真格。
紀長思沒放下水果盤的意思，戚明遠也沒下狠手的意思。完全就是戚明遠想去碰果盤，紀長思護食的狀態？
秦朝暮看著就覺得挺沒趣，於是不合時宜地出聲。
“哥……”
紀長思聽到秦朝暮的呼喚，這一腳踹的實在，戚明遠即便是用手掌擋住也震的一疼。
疼歸疼，面上雲淡風輕地笑著疑惑問道：“哥？你是誰……套什麼近乎？”
紀長思收回長腿，邁步走向秦朝暮。
把果盤放在床頭櫃，掏出鑰匙解開了手銬。
秦朝暮還在活動手腕，就聽見紀長思冷冷命令道：“全吃掉。”
秦朝暮一愣，都給他？那剛才護食也是給他護的？
戚明遠輕聲哈笑，“一口都不肯給我吃，轉頭全給他。”
戚明遠看向秦朝暮的眼神裡藏著些許晦暗，轉頭親暱地喊著紀長思，“長思，你這樣我會妒忌。”
紀長思就抱著臂，站在秦朝暮旁邊，很放心地把背又留給秦朝暮。
“不喊老師了？”
秦朝暮看著盤裡的牙籤和果肉，即便是牙籤要是扎向紀長思也會有效果……
但他知道，那點小傷除了讓紀長思對他更加提防，仍舊沒機會逃跑。做出不明智的舉動，無異於自找死路。
秦朝暮盯著盤子，好一會兒才用牙籤插著果肉吃。
是紀長思給他切的，只有他有。怪不得那死心眼的傢伙會不留餘力的去追求、去愛。被這樣的人偏心著，本來就值得炫耀。
平心而論，如果不是他的身體，他或許還能尊重祝福。
結果秦朝暮的行為讓戚明遠被刺激到似的，惡狠狠地瞪著秦朝暮。
“給你吃你還真吃？”
紀長思扭頭瞥了眼身後的秦朝暮，這次沒有管手銬和鑰匙。
似乎是預設把秦朝暮單獨留在房間裡，於是走向戚明遠拽著戚明遠就走。
“出去。”
戚明遠不想走，幾乎是懷著殘忍的惡意說出接下來的話：“長思，他就是你弄的小玩意兒？看起來不怎麼乖順……我幫你修理修理怎麼樣？”
紀長思猛地一拽，戚明遠沒拗過力道就被拽著出去了。
臥室門一關緊，紀長思就揪著戚明遠的衣領沉聲警告道：“戚明遠，什麼該碰什麼不該碰你得清楚。眼下沒有能力跟我抗衡，就別隨便動我的人。”
戚明遠心底那些不甘和嫉妒的怒火燒灼，但在紀長思跟前他隱藏的很好。
“你總把我排在外邊。以前是張新陽和劉成賢，現在連屋裡的小寵物都比我重要。”
這話說的像是埋怨，又多著幾分無可奈何。
“什麼時候，我也是能被你當作自已人？你知道我沒想殺你，就算以後我成為新的戚會長我也捨不得殺你。”戚明遠抬手就想去碰紀長思。
紀長思鬆開揪著對方衣領的手，不留情的拍開伸過來的手。
“殺我？你有能力大可以試試，就像以前你一直在做的事。”
戚明遠收回手，悶聲笑著。
這種時候笑起來格外瘋癲異常。
他以前哪裡是想殺紀長思啊，一直以來所做的事都被外界誤會著。他可是清楚記著紀長思救過他一命啊……
幼時被綁架的時候是紀長思豁出性命去救他，還把他抱在懷裡護的周全。
那溫暖的懷抱可是讓他留戀至今的存在，殺紀長思？他怎麼捨得那麼對待救他一命的人。
在最恐懼的時候，紀長思的出現無異於天神下凡，那些讓他吃苦頭的綁架者最終一個沒留活口，但那段記憶因為紀長思的出現而變得沒那麼可怕。
戚明遠笑了好半晌才語調詭異的溫柔說道：“長思，還把我當小孩？過去都是小打小鬧，現在對你動真格，你大概應對不了。”
紀長思面無表情地冷淡應聲：“自信是好事。”
“你清楚組織裡見風使舵的人很多啊。以前在你手底下的人真的就會一直忠心你？以前是我不在，他們沒得選……現在我回來，你使得動的人也要重新掂量掂量該效忠誰不是？”戚明遠說的話不是空口無憑的事，事實上紀長思也很清楚戚會長把戚明遠放他手邊帶著學的目的。
蠶食掉他建立起來的一切，重新換上戚明遠的勢力，最終踢開他。戚明遠透過殺掉他建立威信，再成為新的戚會長。
在戚會長眼裡一盤棋下下來，他紀長思再怎麼努力這些年都只是為別人做嫁衣。但是事情就會按照他們的理想化狀態發展嗎？
誰都有失手的時候，神仙也未必算的事事精準。
紀長思不會天真的以為戚明遠跟他說這些就是隨口一提嚇唬他，“你想說什麼？”
戚明遠斂起笑容，讓自已看起來正經嚴肅。
“長思，我不要你的命，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紀長思不會隨便跟戚明遠達成某種合作。
事實上他們這些人合作沒那麼堅固，不是堅不可摧的合作就隨時會被反水。
戚明遠轉身去拿刀架上的水果刀，拿出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不緊不慢地削皮。
紀長思不言語，戚明遠就自顧自削著皮。
削完皮的蘋果被戚明遠舉到紀長思跟前，“長思，你可以考慮跟我合作，也可以在局外靜靜看戲。我和你房間裡養的小寵物不一樣，老頭那邊我自有辦法，我能保證的是落幕時我一定能保全你。”
紀長思沒接蘋果，戚明遠就依舊舉著。
“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也沒天真到一兩句話就能打動你。我的誠意，你有大把時間慢慢看。”
紀長思現在真的想不明白，保全他？這完全是對戚明遠來說吃力不討好的事。
因為他嚴禁幫派那些人售賣違禁品，對他有意見的人太多，想替換他的人都在等著戚明遠回國，連戚會長也是盼著這一天。
如今戚明遠回來，私底下不少高層都開始跟戚明遠接觸表忠心了吧？
等戚會長榨乾自已最後的價值，他這個絆腳石就可以踢開的徹底。
戚明遠現在又在盤算著什麼？
“這個蘋果是我削給你的，吃不吃都是我的心意。長思，我想削水果的人也該有一個是別人為你而削的才對。”
戚明遠說著把蘋果放在茶几的杯子上。
又深深看了一眼紀長思才轉身朝門口走去，背對著紀長思時又沒忍住感慨似的說道：“以後就又是老師學生的關係了，多多關照啊，長思哥。”
想要的總在剋制，現在還不是時候。
戚明遠就是活的太清楚，也太明白局勢，以至於連住在紀長思臥室房間裡的他都動不得。
沒等到紀長思的回應，戚明遠彷彿已經習慣。紀長思瞧著茶杯上的蘋果，看向窗外，直到院外的車輛開走。
戚明遠去國外的日子他確實是看不懂對方的心思了，戚會長要除掉他，戚明遠只要順著戚會長的意思照做，組織的一切日後都不會有變數。
保全他？虧戚明遠說的出來，要是讓戚會長聽到這種話，他們兩個都會是眼中釘，哪怕戚明遠是對方的親兒子也不例外。
不管戚明遠的話是真是假，他紀長思不是會安靜等死的性子。無論是敵是友，可能會發生的最壞情況都要做好應對。
紀長思拿起戚明遠削的蘋果咬了一口，挺甜——至少選水果這方面是用心了。
紀長思咬了幾口就放在一邊去了。
秦朝暮本來沒打算吃完，可是吃著吃著就沒意識到自已已經吃完了。
看著被放置在一旁的手銬，他端著空盤走出臥室。
本以為紀長思會跟那個男人去書房聊天，結果就看見紀長思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紀長思看向秦朝暮，秦朝暮不自覺地心虛解釋：“我吃完了，就把盤子拿出來。”
“嗯。”紀長思抬手揉了揉眉心，聲音很淡回應著。
秦朝暮想著對策就去廚房把盤子刷了，眼下還是得裝好那傢伙的性格，讓紀長思相信他後再想辦法逃。
“哥……”
紀長思眉頭又皺了皺，“喊不習慣就喊名，不情不願的聽著難受。”
“我沒有。”秦朝暮哪裡會承認自已喊不習慣，何止是不習慣，喊出來都覺得羞恥。
紀長思不打算深究秦朝暮是不是真心實意喊哥，他現在要處理的事是秦朝暮的情況問題。
“下午帶你去醫院做檢查，你準備準備。”
秦朝暮沒反應過來，去醫院？他已經退燒了，還去醫院幹什麼……
那會兒他看到房間的水銀體溫計上體溫很正常，標準的溫度℃。
“準備什麼？”
紀長思打量著穿著睡衣的秦朝暮，還是他給對方擦拭身子以後省事換上的。
於是沉聲提醒道：“換衣服。”
“……”秦朝暮心想，這是你家，穿你的衣服不如殺了我。
花襯衫，太丟臉了。
秦朝暮完全是先入為主了，當然也跟他每次見到紀長思時紀長思都穿著花襯衫有關係。
紀長思捕捉到了秦朝暮眼底的抗拒，懶得多管。
“你喜歡穿睡衣出門也行。”
秦朝暮在睡衣和花襯衫之間選擇了花襯衫，於是咬咬牙、狠狠心表示：“我換！”
“你的衣服還在二樓，我沒動。你去換，我去做飯。”紀長思像是催促一樣，無意中告訴秦朝暮換衣服的地方。
說完就起身去廚房。
秦朝暮愣了愣，他的衣服在二樓？
心口處湧出的滋味還挺難說。
秦朝暮上樓後挨個房間探了探，最後看到一間純純放置衣服的屋子。
裡面全是名牌，各種款式的男裝看的人眼花繚亂。
最主要的是尺碼看著就不是紀長思的身量，也就是說這間屋子是單獨給秦朝暮準備的。
連現在這個厭惡紀長思的秦朝暮都不由得感嘆：紀長思為了那傢伙也是花大價錢了。
客觀來看，作為戀人的紀長思給的一切都無可挑剔。
可惜了，他打死都不能作為戀人去選擇對方。還是計劃著怎麼脫離虎口才是要緊事。
紀長思玩刀玩的年數太久了，切菜切肉都刀工極好。不一會兒就備好菜，開火炒菜。
秦朝暮挑挑揀揀，強忍著不去動額前碎髮，搭配著看的過去且比較符合那傢伙審美的衣服。
最終穿好下來時，紀長思已經把菜端上桌、盛好飯就等著他了。
秦朝暮看著炒的菜陷入了沉默，他跟那傢伙的吃飯口味一致，紀長思這菜炒的沒有他不喜歡吃的。
還真是讓人不舒服的瞭解程度。
紀長思這樣的黑社會不應該只是跟那傢伙玩玩就作罷嗎？眼下看起來更像是動真感情了。
他真的還有機會逃嗎？
這樣想著不由自主想到了臥室裡的手銬。不會真的被囚禁一輩子吧……
紀長思瞧見秦朝暮發呆，沉聲問道：“光看就能看飽？”
秦朝暮這才夾菜，吃兩口朝紀長思發問：“你還會鎖著我嗎？”
“看你表現。”
紀長思這四個字讓秦朝暮心頭一涼，這模稜兩可的話說明對方的戒備心沒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