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梁靖來到涼山一中大門口時,天空中一群鶴鳥飛過。它們追趕著遠處黑壓壓的烏雲,像是天穹上難看的斑點。就像蜻蜓會被黑色墓碑所吸引一樣,鶴鳥也會啄食地面上的屍體。它們成群結隊趕赴一場未知的盛宴。

涼山一中大門口的花壇上現如今草木稀疏,甘藍的葉子被瓢蟲啃得坑坑窪窪。花壇裡面豎立著鐵架支撐的立體銅字——“今日你以一中為榮,明日一中以你為榮”。

看門的保安對梁靖的到來並沒有表現出特殊的態度,在他看來自已的職責只是守著鐵門不要丟失,並不包括對來去的學生盤根問底。

梁靖順著水泥路走進校區,在周圍那些熟悉的景象刺激下,記憶恢復的效率非常之高。她想起了自已曾在這條路上留下許多腳印,在這裡她度過了近三年的時光。

她信步在走廊上,恢復的記憶以幻象的形式出現了:寂靜的走廊忽然變得擁擠不堪,同學們的幻影追趕著穿過自已身體;輕輕推開教室門,空蕩蕩的教室剎那間坐滿了人,前排的學生推著眼鏡認真聽講;後排的男生一手託著下巴,另一隻手無聊地轉動圓珠筆——梁靖開啟門的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了自已,朝著門外咧嘴笑了一下。

就在上一秒這些地方還是一個陌生世界,可記憶恢復的過程就像是有隻手掀去自已眼前的塑膠薄膜,讓那些人物和環境紛紛變得鮮活起來。梁靖瞪大了眼睛,在教學樓裡不斷奔跑。她看到的越多,記憶復甦的也越多。

記憶的終點就停留在“翠竹樓”後方的廢棄建築裡。只要到達那裡,缺少的五月一號記憶,就會告訴自已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梁靖的眼前出現了過去自已的虛影:上身穿著一中的藍白色外套,下身是時下流行的黑色格子百褶裙;她雙手插在兜裡,嘴上叼著一根牙籤,怒氣匆匆朝翠竹樓後面走去。

放假了還不回家,我到底要去幹什麼……對了,我好像是去找杜欣!

梁靖快步行走在翠竹樓和學校圍牆之間狹小的弄堂裡。這裡種著一排粗壯潮溼的棕櫚樹,因為罕有人至,刺狀的葉子落得滿地都是,一下雨就吸飽了水。梁靖踩著厚厚的棕櫚葉子上,繼續跟著自已的幻象走。

走出弄堂後,就可以看到一片廢棄的建築廢墟。說是廢墟其實不嚴謹,應該稱之為是建到一半的爛尾建築。紅磚只壘到半人高,看牆體結構應該是正有條不紊地往上堆砌時,突然之間被棄之不顧。像是工人在倉促間放棄了手頭上的活,狼狽逃走導致的。

他們是憤恨地離去,還是驚慌失措地逃竄?這些工人當時的遭遇成為一個謎團而留下來,化身成為一中的坊間流言。

一中的財政不至於那麼差,連幾個蓋房子的工人工資也付不起。但這間原本打算做體育教室的房屋確實就這麼不明不白流產了,學校甚至連收拾殘局的想法都沒有,就讓這爛尾建築一直放置,直到成為廢墟。

平時老師和校內領導也叮囑過學生不要往這邊靠,用的理由是地下線路長期故障,會有高壓電洩露。還有個把學生被電進醫院的事例也拿出來宣傳,就是不知是真是假。

但是學生之間流傳的故事要更為詭異:廢墟中之下困著某種非人怪物,不知何種原因無法逃出去。只要有活物往那裡經過,就會被活生生吃掉。據說建校初期那幾百具紅色骸骨就是在這附近挖出來的。

梁靖的幻象停了下來。她站在一堆長滿青苔的紅磚前面,目光往下看去:這些紅磚在地面圍繞成奇怪的形狀,上下左右東南西北分為八個方位,每個方位各放置兩塊紅磚。

磚塊的縫隙裡還夾著早已風化褪色的符紙。這些擺放成八卦形狀的紅磚中間,是一個黑洞洞的地窖,下面一點光也看不見。腐爛的門板就丟棄在一旁。

梁靖不知道紅磚和符紙的作用,但她知道這個地窖是幹嘛的。這種地下室一般用來堆放自家釀的糧食酒,或是土豆等不易壞的作物。她家裡也有一個類似的,而且裝有電燈和梯子。

但眼前這個地窖,黝黑深邃,根本望不到底。梁靖每多看它一秒,就感覺天色變暗了一分。明明是春天的正午時分,卻好像回到臘月一樣寒冷。這個地窖猶如深淵一樣詭異,每時每刻都在吞噬她的理智。

梁靖挽起校服的長袖,手臂上的雞皮全部豎起來了。

“怪事,學校怎麼還有這種滲人的地方。”

梁靖把手掌組成喇叭狀,靠在嘴邊,對著下面大聲喊:“杜欣!你還在下面嗎?”

聲音消失在地窖深不見底的黑暗中,像是掉進一灘死水,驚不起半點波瀾。

“嘖……”梁靖撓撓下巴,隨手撿了一塊石頭,往下一丟。過了兩秒傳來落地的悶響,聽聲下面不像是泥土,而是石磚之類的底。

梁靖把嘴裡的牙籤吐掉,雙手攀著洞沿,一個甩身就跳了下去。落地的感覺很穩當,腳下的觸感堅硬平整。她摸了一下地面,確實是青石磚的觸感。這足以證明這個地窖是人為挖掘,既然這樣就沒什麼可怕的。

在進入地窖的一剎那,突如其來的寒意就侵透全身。梁靖只在一次上墳時體會過這種透骨的寒。那時她剛生完一場大病,身體虛得走路也不穩。在她眼裡墳山好像換了一個模樣,翠綠的樹林黑得嚇人,每個墓碑都透著詭異。還沒上山就聽到無數的笑聲在她耳邊縈繞,整座山跟活過來一樣。

所幸母親看出自已不對勁,提前讓自已回去。那天給梁靖留下最大的印象就是冷,穿多少衣服也抵不住哆嗦,就像是把骨頭裡的骨髓都換成了冰碴子,一直凍到腦幹裡去。

此時地窖裡的寒氣和那時的一模一樣,都是那種透到肺腑裡的屍寒。但這裡所幸沒有那種難聞的陳年黴菌,倒是有些金屬鏽蝕的味道。梁靖試著張大眼睛辨認地窖裡的環境,可這裡實在是一點光也看不著,兩眼一抹黑。

她像個瞎子一樣伸手比劃著往前走,在極遠的地方好像有一點黃色的東西出現。那個黃色的點太小了,不眯起眼睛看根本看不清楚。

梁靖的左手摸到了牆壁,懸著的心終於踏實下來。她順著凹凸不平的牆壁往下摸,想沿著牆根往前走。但左手往下一按,居然按在了一隻手掌似的東西上。那個“手掌”也是五個指頭,手心朝上,大小跟自已的手相仿,摸起來觸感冰涼潮溼,好像在摸死人的手。

梁靖嚇得縮回了手。黑暗中她完全看不清自已摸到了什麼,但她很確定那是人類的手。

“杜欣?是你嗎?”梁靖壯著膽子問了一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轉頭看向剛才看到黃點的方向,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麼,她感覺那個黃點好像變大了。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黃色的點越來越大,這種感覺……好像它在用極快的速度向自已靠近?

梁靖這才意識到不妙:如果這地下真的有什麼髒東西,自已根本無處可逃。

就在這時,剛剛跳進來地方傳來兩聲腳底落地的聲響,然後就是無比熟悉的嗓音:

“要是她出了什麼事,我可不會就這麼算了。”

“哎呦……你幹嘛總是怪我,又不是我的錯。”

是沈文!和……歐陽倩?他們怎麼也下來了?看到援軍從天而降,梁靖不由得喜上眉梢,對著兩人揮手喊道:“在這裡!你們快過來!”

一道圓柱形的光從那邊打過來,沈文帶了手電。在這時看到自已的男朋友,梁靖心裡簡直吃了定心丸一樣。但沈文看到自已後,忽然用急促且緊張的聲音喊道:“千萬別回頭!往我這邊走!”

為什麼不能回頭?這句話讓梁靖感覺背後毛毛的,好像有什麼怪東西趴在自已身後。

她忽然想起,自已身後有剛剛在黑暗中摸到的“手”。好奇心的驅使下,即便有沈文的提醒,梁靖也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瞄了背後一眼。這一看可不得了,無比詭異的一幕讓她直接呆在原地,半句話也說不出。

沈文的手電光照亮了梁靖的身後。在鐵一樣青的自然石壁下,地面跟石壁的交接處插滿了無數人類的手腕。這些人手仰面朝天,面板黑灰,像蘑菇一樣排成一條線,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

“好惡心……”歐陽倩乾嘔了兩下,說,“這些不會是真的人手吧?”梁靖搓了下手指,回味剛才十指相扣時的觸感,十分肯定地說:“是真的,我剛剛摸過了,不是矽膠也不是植物。這些就是人的手被砍下來插在地上。”歐陽倩惡了一聲,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臉,但她臉上此刻一定是掛著噁心的表情。

沈文大步走到梁靖身邊,牽起她的手,用手電打光翻來覆去看。梁靖臉有點微紅,幸好這裡足夠黑。沈文總是這麼主動,自已最吃不消就是這點。不過他顯然不是想在這時你儂我儂吃豆腐,他急切地問:“沒有劃傷吧?這些死手裡面灌了水銀,有劇毒。”

梁靖剛要回答,從遠處的黑暗裡忽然傳出一陣“嗚嗚”的聲音,好像是有人在哭,又好像是風聲。在空曠的地下這聲音格外空靈詭異。三人都轉頭看向哭聲傳來的方向,一個黃色的亮點迅速朝他們的方向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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