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正愁捉不住沈溪月的錯處,沈家的陪嫁嬤嬤就撞到她手裡。

她特意把柳嬤嬤帶到花廳外杖責。

正對著花廳內的沈宇廷。

但凡陪嫁的奴僕,都是主子眼中最忠誠得力的人,年長的嬤嬤更是半個主子。可柳嬤嬤嚎了半天,沈家大公子竟端坐不動,一句求情的話都沒有。

見尊者不拜,本可以治他個不敬之罪,奈何是晉王的護衛看管太嚴,不讓他出去……

強烈的挫敗感刺激著大長公主,她不由怒吼:“沒吃飯嗎?”

打人的僕婦忙加重手勁兒。

柳嬤嬤邊哭邊喊:“奴婢冤枉……”

她想趁亂逃回沈家不假,可這頓打捱得著實冤枉。

打狗看主,大長公主是衝大姑娘去的!

“奴婢是……老夫人派來管束大姑娘的,免得她……衝撞了公主。”柳嬤嬤拼命揚起脖頸解釋,恍惚中瞥見沈宇廷身後的芸香,不由眼前一亮,咬著牙道:“芸香……她才是大姑娘的貼心人,老奴冤枉……”

花廳西側的牆根下,紅菱噘著嘴嘟囔:“她是老夫人的人,姑娘不好動手,讓大長公主打一頓也好。”

在外人面前攀咬芸香姐姐,這種奴才打死了乾淨!

沈溪月揉了一把紅菱的腦袋:“走,求情去。”

她註定是大長公主的眼中釘。

既然想看她哭天搶地苦苦哀求的樣子,也只能哭給她看。若置之不理,沒準她真會換芸香或紅菱試試。

“老奴不是……不是大姑娘的人……”

“嬤嬤,月兒來遲了……”

柳嬤嬤正極力撇清與沈溪月的主僕關係,不承想她撲過來就是一頓哭,還這般親暱。

為主者鮮少在奴僕面前稱自已的名字,除非是乳母。

花廳內,沈宇廷倏然起身。

芸香忙附耳道:“大公子莫急,姑娘......自有分寸。”

她也不清楚姑娘何時變成現在這副性情,可她覺得挺好。

門外,沈溪月繼續仰臉苦求:“母親,嬤嬤老眼昏花走錯了門,並非私逃。”

老眼昏花,走錯了門……

柳嬤嬤羞愧萬分,不敢再辯解一句,只一味扯著嗓子哀嚎。倒不是她嬌氣,自大姑娘現身求情,那些僕婦下手更重了!

大長公主冷哼兩聲,臉上帶著一絲暢意。

刁奴,差點騙了她。

“給我狠狠打。”

牆根下,尚躲在暗影裡的紅菱恍然大悟,是該求情。

她小跑上前,跪在沈溪月身側跟著哭喊:“求公主手下留情,若嬤嬤有個好歹,我家姑娘可怎麼活下去……”

大長公主臉上有了笑意,打壞個嬤嬤,這小賤人就不能活了?

“六十杖,一下都不能少!”

柳嬤嬤暗暗叫苦,歪著臉瞪向紅菱。

紅菱只管哭喊:“嬤嬤,為了姑娘您一定要挺住……”哼,你是沈老夫人的人,若打壞了,姑娘可不就是沒法向沈老夫人交代。

她又沒瞎說!

畢竟是條活生生的性命,沈溪月只想給柳嬤嬤一個教訓,怎能讓她真被活活打死。

她止住哭聲稟道:“祖母出自柳家,來時曾叮囑臣媳孝敬婆母,望母親看在柳家人的面上網開一面,讓臣媳帶回去教訓。”

柳家,大長公主一臉輕蔑。

前朝舊臣,皇上可不敢用。不過看柳家小意殷勤,何相才讓他們跑腿打雜,還真把自已當回事了!

柳家入不了大長公主的眼……

沈溪月猶豫著,倒不如趁機表明心意。

大長公主之所以想要她的命,皆因過繼子嗣而起。

她是打定主意要離開定國公府的,若把話說開,大長公主興許不會再視她為眼中釘。

“母親……”

“晉王殿下!”

沈溪月剛一開口,花廳門口的護衛便齊齊向她身後行禮。

晉王來了……

沈溪月瞬間清醒,當權者最忌首鼠兩端。哪怕與晉王談崩,也不能倒向他的政敵,否則會死得更慘。

大長公主攢足了勁兒,只要晉王敢插手,她定像陳氏那樣好好與晉王理論一番。

“回晉王府!”

晉王彷彿不曾看到沈溪月主僕,抬腳就走。

大長公主微微一愣,旋即就回過味兒來。

她的晉王弟弟向來目下無塵,今日被沈家兄妹和陳氏下了面子,可不要翻臉嗎……

她瞥著沈溪月,得意道:“別偷懶,用勁兒。”

柳嬤嬤繼續哀嚎,紅菱賣力哭喊……

深深的無力感籠罩著沈溪月,她只能慶幸,捱打的不是紅菱和芸香!

一個年輕的婦人匆匆趕來:“公主,孫先生吐血了。”

大長公主神色一變,一陣風似的向東院奔去。

打人的僕婦不知所措地望著婦人。

婦人捂著帕子:“都歇歇吧。”

沈溪月抬眸看去,這婦人白淨面皮,細長眉眼,眼尾微微上挑,隱隱帶著一絲風情。許是上了年紀,這絲風情被柔和敦厚的神態遮掩得很好。

“把這位嬤嬤抬回凝香院。”婦人上前攙起沈溪月:“奴婢蘇洛,是外院的管事,還未曾拜見夫人。”

大長公主手下還有這等寬和的人?

前世倒不曾見過。

芸香忙從花廳出來稱謝,寒暄幾句,卻見她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姑娘和大公子還有話要說……

蘇洛笑意盈盈:“沈家來人了,奴婢送大公子出府。”

沈溪月主僕:......

畢竟是大長公主的人,能留柳嬤嬤一命已是萬幸,別的也指望不上。

沈宇廷走過來:“回頭我給你物色幾個侍女。”

她若出了事,沈家也會跟著遭殃。

沈老夫人只想著把她扔到定國公府撞大運,卻未想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沈溪月心中一暖,他找的人定是靠得住的。

“哥哥慢走。”

蘇洛殷勤地在前引路,直到將人送出大門外,她臉上的笑意才猝然消失,匆匆向東側門走去。

東院倒座房最東頭的屋子亮著燈。

一個虛弱的聲音道:“把她除掉,還會有新人嫁進來,公主該學著籠絡人心。”

“管好你自已!”大長公主在門外隔著門簾低吼著。

又吵起來了……

蘇洛遠遠站著,待大長公主拂袖離去才掀簾走進屋內。

“蘇娘,嫂嫂可曾捱打?”陳暉急急地迎上來。

蘇洛瞥了一眼後牆床榻上趴著的孫亦,嘆了口氣:“小公爺回去吧。”

孫亦艱難地轉過臉:“你喜歡她?”

蘇洛嚇得忙掀簾子往外看,見四下裡無人,這才回頭嗔怪著:“小聲些……”

孫亦只是冷笑。

怕什麼,定國公府早晚都是暉兒的。

“你回去告訴公主,別再使性子,操辦好國公夫人回門之事,才能順理成章地掌控定國公府的後院。”

陳暉一臉期待:“我能一起去嗎?”

“當然,那是給沈家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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