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們坐的是包廂。

玉竹傷沒好,只是不燒了,需要安靜的環境。

乘務員過來送熱水,問:先生還有什麼需要嗎?

衛生間在哪兒?

出門右轉。

只有我們兩個人,玉竹小聲說:你餓不餓?

我看著臉色有些萎黃的小媳婦,心疼的抱住她。

那晚中彈後,她忍著痛,在寒冷的野外等我,如果我回不來,想來她也不會獨活。在小旅店做手術時,我很緊張,不知道用多少麻藥,她沒用過醫院的藥,也不知道劑量。最後決定:讓我把她弄暈。

我只好用自已的獨門迷藥把她麻翻。取出子彈後,她發起高燒,一陣清楚一陣糊塗。我不停的給她擦拭身體,物理降溫。燒一退,她的嘴唇一層幹皮,就催我趕路,因為還沒有脫離危險區。又奔向下一個小鎮,根本沒有時間好好養傷。

就這樣,還是先惦記著我餓不餓。

我和她額頭相抵,笑著說:就咱倆的時候,不用這麼小心吧。

她轉過頭,去拿列巴和紅腸,嘟囔著:大清早起來趕路,肯定餓了。一下子牽動到傷口,疼得嘶——

我趕緊把她放倒,讓她躺舒服,自已把食物小心切好。

好幾個列巴和紅腸被匕首切得很難看,玉竹不捨得丟掉。我趁她不注意,把切過的重新包好,準備趁機扔出去——誰知道特務的匕首有沒有塗抹過什麼,爺終日打雁,可不能給雁牽了眼。

我咬住一片列巴,扳過她的腦袋就往她嘴裡喂。

幹嘛——

她推開我:沒個正形!

我倆相處一年多了,由一開始的有點怕她,到後來生死相依,她在我心裡的份量越來越重。尤其是做了夫妻,她就成了我溫順的小媳婦。我喜歡逗她,看她生氣後,再嬉皮笑臉哄她,趁機揩油,其樂無窮。

尤其是那晚的一耳光,打得我三花聚頂,靈竅大開。長這麼大,雖然沒少捱打,但沒捱過耳刮子。生平第一次,居然是我小媳婦的玉手,直抽的我啊,火辣辣的心啊,火辣辣的情,火辣辣的小辣椒,透著心裡紅,火辣辣的臉啊,火辣辣的疼……是真特麼疼……

疼過了,就長心眼兒了:那就是別讓她發飆,維持她溫順小媳婦的人設。

時不時逗逗她,氣氣她,說點兒沒羞沒臊的話兒,乾點兒沒臉沒皮的事兒,看她羞惱的樣子,其樂無窮!

推開我,她扭頭朝裡躺好。

媳婦兒,少吃一點嘛。我餵你,張開嘴,啊——

蹲下輕輕扳過她的臉,不依不饒對著嘴巴還要喂她,她轉過頭再推我,就這樣打打鬧鬧,水杯掉在地上,骨碌到座位裡面。

她板著臉訓我:能不能老實點?

能。

撿起來!

哦。

我爬地上撿水杯。發現餐桌底部靠裡的位置,有個大衣釦子大小的東西,用膠布固定住。

竊聽器。

這到底是一代宗師還是諜戰片啊!不知是哪一部呢?

玉竹還在訓我:水都灑了,怎麼辦?

我開門找乘務員要熱水,打掃。

看著乘務員服務完畢,出去了。

門沒帶好。我走過去關門,發現插銷壞了。

我還拿著煙盒呢,沒人和我接頭,監聽的人是想抓現行嗎?還是懷疑我在哈市作案的事兒,等我自已暴露?

還是我這個包廂有問題?

仔細回憶買票上車的細節。售票口買了兩張車票,沒細看,順手塞兜裡。因為攙扶偽裝成生病的玉竹,不能讓人看出受傷,半托著她走。小站候車室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坐著。上車時,我扶著玉竹走得慢,後面有人擦身而過,也有人往前擠。當時注意力都在媳婦身上,一手拎箱子一手扶著媳婦,怕有人碰著她。很可能就在那時車票被掉包。

能從我身上掉包,也是訓練有素的高手。

不管那種情況,現在包廂裡做好了佈置,我的言行舉止要小心了。稍有不慎,有可能把自已摺進去。

玉竹還在歪著頭惡狠狠的說:再不老實,就真打你!

我趕緊獻上諂媚的笑容:等你病好了,想怎麼打都成!

玉竹說嘴裡沒味兒,不想吃,喝了幾口水。

我老老實實的吃東西后,小憩一會兒。

天已大亮。路過一個車站,有些賣零食的小販過來兜售。居然有糖炒栗子,我買了一包,又買兩串糖葫蘆,四個煮雞蛋。

一個賣煙的靠近車窗:先生買菸嗎?哈德門。

不買。看都不看,揮手讓他走人。

先生要報紙嗎?先生要洋火不?先生……

列車緩緩啟動。

包廂裡,玉竹咬一口糖葫蘆:真好吃!

我顯擺:京城的更好吃,那麼大的一串,酸酸甜甜,嘎嘣脆!

我說話很注意,儘量不透露自已的真實資訊。

也給玉竹示意過,讓她隨著我說。

我吃了一顆,皺眉說:糖沒熬好,不脆,山楂沒去核兒,硌牙。這要是在京城,得先揪住他揍一頓,再把他攤子砸了。

玉竹斜了我一眼:不好吃就別買,還要揍人,砸攤子,那麼兇幹嘛?

你不懂,打小兒啊老家兒就教導我,這做生意,得講究誠信,就是小本生意,也不能糊弄人不是?在車站做這一錘子買賣,坑過路人,昧著良心掙著仨瓜倆棗的,這孫子一輩子發不了財!

剝開一顆栗子放嘴裡,覺得還行,又剝開一顆,遞到她嘴邊:嚐嚐,又面又甜,也好吃。

門“咣”一聲被撞開,一個人捂著胸口撲倒,紅色的液體流出來,沒有血腥味。

靠,又來!

我算是明白了:但凡跟門過不去的,都不是好人!

十分配合的嚇得大叫:啊——來人啊——

一把抱住媳婦,讓她伏在我懷裡。

仰著脖子大喊:殺人啦——

我聲嘶力竭的叫著,兩個人拎著槍進來。看著我被嚇得哆嗦著抱住媳婦,大口喘著氣,擺擺手讓門外的人把撲街仔抬下去,禮貌性的搜查一會兒,其中一個問我有沒有看到可疑的人。我像鵪鶉一樣低頭摟著媳婦,一個勁兒的搖頭,說不出話。

他又和氣的問我是否需要幫助,我還是搖頭。

眼睛的餘光瞧見他們,其實搜得很仔細,也很快。行李箱和裝食物的袋子都搜過了。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見我還是低著頭微微顫抖,媳婦也縮在我懷裡不敢抬頭。就招來乘務員做清潔,他們站在門口看著。

乘務員低眉順眼誰也不看,履行自已的職責後退出去。

門外的人都撤了。

好一會兒,我悄悄走到門口,貼在邊上觀察,確定沒人,蹲下看竊聽器,已經沒有了。

玉竹瞪著我,唇邊掩不住笑意,哼了一聲。

我給她一個露出八顆牙的燦爛笑容,趁她不備,親了一下。她作勢要打,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說:你爺們是戲子,有人想看戲,咱就演給人家看。祖師爺賞的飯碗,咱就好好端著,好歹有口飯吃。

她斜了我一眼:知道啦,謝潘安。你那麼會演戲,一定很紅吧?

嘿!這話說的,你爺們兒是名角兒,人稱戲魁,只是自已謙虛,不願認!

她小聲說:又沒說你胖,咋就喘上了?

我也小聲說:叫七哥。我是七哥,你就是七嫂,我是七爺,你就是七奶奶,知道不?

不知不覺到中午了。不願去餐車,玉竹的傷還沒好,怕被發現,怕再遇上不明身份的人。如今各方勢力混雜,敵友難辨,自已不能出岔子。

不想吃列巴,這玩意兒酸不拉唧,又粗又硬,只是抗餓,並不好吃。玉竹還是願意吃的,我吃了煮雞蛋和紅腸。

小睡了一會兒,心裡不踏實。給玉竹蓋了蓋衣物,看她呼吸均勻,就去走廊透透氣。

只有我一個人,很安靜,除了火車行駛的聲音。

還在偽滿洲國境內,危機四伏,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遇上怎樣的危險。今天火車上的一幕很驚險,那些人肯定事先知道些什麼,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張網捕魚。沒想到我不是那條魚,而是滑不溜手的泥鰍。萬一起了衝突,火車包廂狹小,閃轉騰挪不開,玉竹又在傷病中。我決定不坐火車了,還是找個地方先養好傷再走。

天黑了下來。窗外的景物漸漸看不清了。

乘務員拿著清潔工具經過我身後,用極低的聲音說:前面下車。

唉,還是處於某種監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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