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豬可能殺不成了,不過今年我家也要殺年豬,到時候賣點給你們過年。”這是馬伕說的原話。

母親還矇在鼓裡,她以為是馬伕不願意幫忙殺年豬。

母親趕緊表示,請他殺年豬的回禮一定不會少,在我們這邊回禮就是大概3到5斤豬肉。

馬伕表示不是回禮的問題,是我家三頭肥豬殺不成。

這是我爸爸給馬伕說的,但我們都不曉得,連我媽媽也矇在鼓裡。

在母親的追問下,馬伕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凡小叔聽說過完年就要準備結婚,結完婚就出去打工,所以你家的一頭肥豬已經被賣給了凡小叔,給他結婚的時候用,其中兩頭已經被凡他爸賣給了鎮上的屠夫,過年當天就要來你家趕豬去鎮上殺了賣錢。”

母親聽後怎麼也不相信,因為父親就沒有說起這件事,即使像我小叔要結婚這樣的大事,我和我母親也沒有聽說。

這時候母親想起上個星期父親給了她300塊錢,說是她今年的辛苦錢。

當時母親還以為父親良心發現,也沒問什麼就直接收下了。

現在想來那300塊錢和父親的話都是提前設計好的。

可憐我和母親冰天雪地的每天還出去山裡挖豬草,生怕肥豬凍著了還在豬圈裡升起柴火,現在想來真是無語。

從馬伕家回來的路上,母親一直流淚,我則嚷著要吃臘肉。

當天母親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我大嬸家。

大嬸在聽完母親的陳述後也只能安慰我母親。

在大嬸家吃完晚飯,深夜的時候我和母親才回家,回到家父親和小叔還有幾個年輕人在喝酒,見我們進來,父親從兜裡摸出5塊錢零錢扔給我,說是提前給我的壓歲錢,讓我自已去買糖吃。

我伸手去撿但被我母親拉住了。

母親話也不說,直接抱著我進屋。

母親的行為讓父親臉上失了面子,開始咒罵起母親,要不是父親心虛,我想當天晚上家裡一定會雞飛狗跳。

後面幾天,母親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在家裡面幾乎不說話,父親可能也發覺母親知道家裡的肥豬已經被他提前賣給了屠夫和我小叔的緣故,也識趣地不說話。

母親也不再拉著我去山上挖豬草,即使是肥豬每天因為飢餓叫得撕心裂肺。

我的奶奶見著肥豬每天慘烈的叫聲,也不再罵我母親,而是好心地主動擔負起餵養肥豬的重任。

甚至每天天剛亮就開始和我小叔還有那個女人上山挖豬草。

春節的日子近了。

在全村人都沉浸在新春佳節的日子裡的時候,在我父親和奶奶們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謀劃著如何對那三頭肥豬下手的時候,我和我母親總是緊閉房門,蜷縮在灶火旁。

好像這個春節和我們完全無關,好像這個世界就該是寒冬裡的模樣!

父親和屠夫商定的日子到了。

我到現在還清楚記得那天的場景。

那是一個飄著大雪的深夜,之所以是深夜,是因為我和母親還在熱乎乎的被子裡睡著的時候,我被父親起床的聲音吵醒,母親其實也醒了。

父親的行為讓我覺得很詫異,因為父親平日裡都是睡到自然醒的,我當時還以為父親是為了起夜。

然而,父親起床後並沒有再回鋪上,而是在廚房裡升起了火,然後我就聽到父親往鍋裡摻水的聲音,當時的我全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像母親一樣蜷縮著睡覺。

天灰濛濛的時候,我被豬圈裡撕心裂肺的豬叫聲吵醒。

在嘈雜的聲音中,我聽到了我奶奶和我小叔的聲音,好像還有屠夫指揮的聲音。

我以為母親睡著了,便輕輕動了動,母親只是捏了捏我的小臉,示意我不要說話,然後又繼續睡覺,可我當時分明看到母親流眼淚了,是悄悄流的眼淚。

過了好一會兒,屋外的肥豬好像被從豬圈裡拉了出來,發出的聲音更是撕破了小山村的寧靜。

然後我就聽到屠夫開始殺豬的聲音,隨著時間的流逝,那頭肥豬的叫聲逐漸小了許多,最後完全聽不見,估計是死了吧!

不一會兒,我又聽到奶奶進我家到鍋裡舀水的聲音,好像嘴上還唸叨著什麼。

屋外的人開始快速處理被殺死的肥豬,然後接著又是一陣豬叫聲,我知道,第二頭肥豬正在接受命運的審判,被殺是它們逃不掉的宿命。

天完全敞亮了。

母親依舊沒起床,外面的聲音也小了許多,人們好像在打掃戰場,我聽到奶奶和父親在說著什麼,但父親高亢的聲調還是提醒我,起床後一定要乖,不然估計沒有好果子吃。

天亮了好一會兒,屋裡屋外又恢復了昨日的寧靜,母親也準備起床。

我早就等不及了,趕緊翻骨碌爬起來朝豬圈的方向跑。

屋外一切照舊,院壩被打掃得乾乾淨淨,看不出有任何異常。

只是豬圈的方向異常安靜,我趴到圍欄邊上往裡看,豬圈裡空落落的,我急紅了眼,趕緊喊媽媽來看,媽媽聽到我的喊聲並沒有過來,而是像沒有聽見一樣在洗臉。

我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開始喊叫著我的臘肉沒了。

就在我哭喊的時候,我聽到我視野盲區裡有輕微豬叫聲,這時候我看見還有最小的那一頭豬正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估計肥豬也害怕屠夫手裡明晃晃的尖刀吧!

就像我害怕父親手中的竹條一樣!

望著瑟瑟發抖的蜷縮成一小團的肥豬,我想起了我蜷縮在床上的樣子,我當時甚至想著這頭肥豬真可憐,終身也逃脫不了被人圈養失去自由,被餵養只是為了長肉然後被人吃的命運。

有這麼一瞬間,我真的替豬的命運感到悲哀。

但轉念一想,弱肉強食本就是宇宙自然生存法則,我們又何嘗不是被生活圈養呢?

在我哭得暴雨梨花的時候,母親氣沖沖地走了過來,手裡拿著那條我熟悉的竹條。

但我沒像父親拿起竹條後我逃跑的樣子。

因為母親從來沒有打過我。

母親怎麼會捨得呢,我是她用命換來的。

但是,當竹條抽打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才知道母親這一次是真的生氣了,母親是真的打我了。

這是母親第一次打我,還是用我最為厭棄的竹條。

這根竹條還是奶奶專門去我家竹子上邊摘取下來的。

我哭得更大聲了。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也許我就是被世界所遺棄的吧,我的出現也許就是生命的偶然,而我能活下來,全靠老天爺賞飯吃。

我甚至還想,母親和父親、奶奶都一樣,都是吃人的人,我就是那瑟瑟發抖的肥豬,我甚至憐憫我自已命途多舛的人生和肥豬沒什麼兩樣。

那頭蜷縮著的肥豬也像是和我生出了心靈感應,朝著我母親吼叫了幾聲。

不枉我平日裡把那肥豬當成我的玩伴,這時候它也在為我打抱不平。

母親其實也沒怎麼用力,甚至那竹條落在我身上的時候我都沒有感到疼痛。

但我還是大聲喊叫著,是因為我對竹條已經產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雖然母親是在嚇唬我,但我也一點都不怕,依舊在喊著我要吃肉。

最後母親還是心軟了,把竹條扔在一邊,愛憐地把我緊緊抱住。

這時候我好像又看見了母親眼裡飽含的淚水。

也看到了母親原來也和我一樣,又何嘗不是被圈養著的呢?

寒冬臘月裡,我們娘倆就這樣抱著,僅剩下的一頭肥豬也像讀懂人性般透過木板看著我低聲啜泣著。

也不知就這樣哭了多久,我家門口轉角處傳來陣陣笑談聲,母親抹了抹眼淚,我也學著母親的樣子,就連豬圈裡剛才還在低聲啜泣的肥豬也知趣地停止了嚎叫。

我知道,我的父親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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