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佟月清

好人經常是得不到好報，又或者壞人的審判來得太遲太遲些，以至於消耗盡好人的耐心。

顧文墨的成長其實也充滿了很多這樣的糾結與擰巴。

很小的時候，顧文墨是很善良和勇敢的。

那時候，年代比較早，顧文墨非常相信書上所教的東西。認為即使拼了命也要有勇氣去維護正義。有群混混經常欺負他這個年齡的人，好多同齡人都不敢反抗，顧文墨卻從來不向他們妥協。不是顧文墨有三頭六臂，僅僅是頭鐵罷了。

他們有天甚至在一個偏僻角落意圖非禮一個女生。而顧文墨衝上去保護了她，可換來的卻可想而知，是滿身的傷痕。

但這不是令顧文墨最寒心的，最寒心的他竟然因此得到一個處分。並且在接下來的幾年中，經常受到這群混混的特別照顧。那幾年都是在對他們的抗爭中度過的。

後來過了兩年，顧文墨終於想通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如果能力有限，那還是管好自已算了，別人的事即使有不公，也輪不到他來插手，畢竟他的同齡人都沒有去管。

這種小法則有很多家長會給孩子講，當然這種法則和書上所教的大道理並不一樣，不能拿到大庭廣眾下公之於眾，否則就會被冠以“懦夫”，釘上恥辱柱，但是這種小法則儘管有點自私，卻的確非常實用。可顧文墨的媽媽文化並不高，對顧文墨又是放養，因此他的成長一直都靠自已去悟。這麼一個簡單的小法則，他竟然花了兩年才明白。他天資聰穎，他不是沒有早早悟到，他只是不願意信奉這種狹隘的處事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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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種性格也不是完全都是壞處，至少在小學時期，班上有一些女生很欣賞他，覺得他是少有的正義感爆棚的男生，儘管也有不少同學覺得顧文墨是“西施謾道浣春紗，碧玉今時鬥麗華——春紗碧”。

有一個女生叫佟月清，她的語文成績一般，樣貌長的還算可以，不是很出眾，卻也自帶一股氣質。但是她很喜歡讀書，才五年級時，卻各種實體文學都看，名家的書也讀過不少，雖然受限於小學生的知識儲備，很多都還不能好好消化，但是她的作文水平卻遠遠高於同齡人，甚至有些文章已經被市裡知名的青年報刊收錄過。

而顧文墨也有些小才，在小學五年級時，已經有了自已的一本小詩集。雖然詩的水平和仲永完全沒法比，但相比同齡人，已經是出類拔萃了 ，其中有一篇老師還讓當眾讀過：

《雪》 翩翩大雪迎風下，校園冬青出新芽。等到銀裝素裹時，同學除雪迎朝霞。

別的同學都是一個勁的說好，那個年代的學生讀物匱乏，能寫出這樣的詩已是不易。只有佟月清眼光甚高，畢竟本身也有一定的實力。

佟月清雖然不會作詩，卻點評這詩太為平淡，沒有靈魂，尤其是最後一句，甚至有些刻意逢迎，十分幼稚，沒有詩的意境，更沒有詩人的風骨。

顧文墨那時候已經有些懵懂，聽了佟月清的點評，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很仰慕佟月清的才華。有一天，他拿著家裡媽媽買的作文字跟佟月清換她寫過的舊作文字。佟月清沒想到竟然有這種傻男生，拿新本換舊本，於是問顧文墨：“你跟我換這個本幹什麼呀？”

顧文墨不好意思說實話，於是就說：“我字寫的很差，我想用你的本照著描紅。”佟月清欣然答應，將舊作業本給了顧文墨。顧文墨心下歡喜，粗略翻看了一頁，果然佟月清寫的作文和別的人完全不一樣，很有點《意林》的感覺。

中午放學後，他拿回家坐在雞窩前準備慢慢欣賞。顧文墨的媽媽已經做好了午飯，喊顧文墨去吃，顧文墨看的入迷，卻沒有理會。直到顧文墨的媽媽悄悄走到顧文墨後邊，抱怨了一句：“在那看什麼呢？誰寫的字，還挺工整的。”

顧文墨頓時心虛，直接把那一整本作文給合上，慌忙扔進了雞窩裡，就去吃飯了。

中午該上學時，怕媽媽掏雞蛋，把作文字掏出來看。但那作文字已經被雞糞玷汙，不能再要了。顧文墨就引燃一張衛生紙，將那本作文給點著了，母雞們都被火焰嚇到了角落，好在雞舍也不小，不用加餐。

顧文墨這才放心去上學。

顧文墨經此一事，也暫時收了仰慕，專心學習。

兩年後，到了初一，他倆又是很巧，不僅同班，還是同桌，不過那是個三連桌。顧文墨左邊是佟月清，右邊是一個可愛嬌小還很漂亮的女生。佟月清這時候已經有了一些少白頭，還不算很嚴重，但是也明顯了，身材也胖了一些，不過不嚴重。

那天中午，大家都在等著上一堂生物課，班裡同學異常活躍。男女生們之間都開起玩笑，很吵鬧。

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氛圍，有些女生在拿書捂臉偷笑，而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是：下午第一堂是生物課，而那節要講的是青春期生理知識。課本上的插圖讓好多人面紅耳赤。

左邊的佟月清卻顯得格格不入，很有些不悅：“低俗，呸。”趴在桌子上就開始休息。右邊的嬌小女生卻睫毛閃閃，眼含笑意，嬌羞地像朵玫瑰花。顧文墨跟她搭起了訕：“今天下午這課真是讓人沒眼看。”

“是呢。不知道課本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嬌小女生回應。

“其實也沒什麼，這都是科學。”顧文墨正色道。

“好吧，相信科學。”嬌小女生將臉埋在書裡，扭頭偷笑，“也不知道今天老師會怎麼講，真讓人難為情。”

青春期的男女孩就是這樣，面子很薄，卻又對未知充滿了期待。

顧文墨向左轉頭，想和佟月清搭訕，卻見她似乎已經睡著了。右臂邊是她的一個筆記本。

顧文墨想起來幾年前換了她的作文字，那天也沒有仔細拜讀。匆匆地就給燒了。於是悄摸摸地拿過來那個本讀了起來。

那篇作文寫的是真長，普通學生的作文頂多也就是五六百字。他隨手翻看了一篇，卻有七八頁，還是第一人稱的。

文筆很好，像是寫的真實發生的事。顧文墨突然像是聽不見了班裡的喧囂，認真地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