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隱隱泛著白,裴言禮低頭看了身側還在熟睡的祈念歡,病態的潮紅褪去,她微微張著小口在呼吸。
他摸上她被汗浸溼的額頭,已經退燒了。
衣服想必也已經溼透了,他起身想去找張姨上來幫她換件乾淨的衣服。
儘管裴言禮極力放輕動作,但是床墊的凹陷聲還是吵到了祈念歡。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朦朧的視線裡,是男人坐在床邊即將離開的背影。
他要去哪?
祈念歡不太高興地嘟囔:“大騙子,你答應陪我的。”
裴言禮聞聲回頭,只見祈念歡的眼皮強行被她睜開又不受控地合上。
他失笑道:“已經是早晨了。”
低沉沙啞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慵懶。
祈念歡試圖睜開眼睛看向窗外,但是失敗了。
她耍賴道:“我不管,我沒醒就不算。”
帶著鼻音的聲音漸漸變得含糊不清。
“你騙我......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
許是太困了,祈念歡又睡著了,男人看著她,無聲地笑了一下。
真是個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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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祈念歡再次清醒時,已經不記得自已說過什麼了。
她伸了伸懶腰,卻在餘光裡瞥到一個人影。
男人穿著昨晚的居家服,姿態優雅地端坐在她書桌前的軟椅上,他專注地看著桌上的膝上型電腦,修長的手在觸控板上滑動。
在微暗的角落裡,電腦螢幕上的光打在他的臉上,將他立體而流暢的側臉輪廓襯得分明。
祈念歡揉了揉眼睛,伸手抓到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
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了。
他怎麼還在?
今天是工作日,他這個工作狂應該早就到公司了才對。
但是一早上醒來能看見他,感覺空氣裡瀰漫著化開的糖,輕輕一嗅都是香甜的。
她壓下咧開的嘴角,驚訝地“啊”了一聲,“哥哥今天不去公司嗎?”
卻見男人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語氣悠揚。
“有人罵我是騙子。”
“?”被罵了不敢去公司?他臉皮這麼薄?
“還說騙她的後果很嚴重。”
“?”居然有人敢威脅裴家大少爺?!甚至讓他不敢去公司?!
“她說答應陪她,就得陪到她醒來。”
“?”怎麼好像和她有點關係?
“可是她睡懶覺。”
“......”
祈念歡在腦海裡沒搜到這樣的記憶,她反駁道:“那個人應該沒有說過這種話。”
她才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裴言禮淡淡地“哦”了一聲,又道:“既然如此,那我走了。”
骨節分明的手合上膝上型電腦,他提起就往外走。
在裴言禮消失在門口時,祈念歡才反應過來“哎”了一聲。
聲音細若蚊吶。
房間內突然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呼吸間不再感受到那股香甜,她突然就很失落,心裡悶悶的。
小氣鬼。
她只是反駁了一下,又沒有很過分。
祈念歡把自已埋進被子裡,想再睡一覺。
反正,不高興,就睡覺。
裴言禮端著粥回來的時候,就看見祈念歡又把自已裹成一團,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還是閉著的。
居然又睡了?
裴言禮氣笑了,氣音沒控制住從喉間溢位。
聽見聲音,祈念歡驀然睜開眼睛,看見裴言禮走進來。
深灰色的居家服包裹著高挑修長的身形,他的五官凌厲又深邃。
緊實的小臂裸露在外,手上拿著的卻是一個粉紅豬豬碗。
場面有些滑稽,卻讓祈念歡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她很難形容自已現在的心情,像是從潮溼冰冷的沼澤中爬出來,迎接春日暖陽的洗禮。
他真的是,輕而易舉就能調動著她的情緒。
祈念歡彆扭地把身子轉到另一邊,不想看他。
裴言禮把粥放在桌子上,靠近祈念歡,用手戳了戳她的臉。
“懶蟲,吃飯。”
沉沉的聲音帶著笑。
祈念歡閉著眼不想理他,“幹嘛,不是都走了嗎?”
他繼續戳著她的臉,“說走了,又沒說不回來。”
祈念歡冷淡地“哦”了一聲,卻還是坐起身來。
裴言禮在她身前搭起小桌板,把粉色豬豬碗放在上邊。
她看了看豬豬碗,又看了看裴言禮,吸了吸鼻子,說:“生病了,沒力氣。”
“......”
裴言禮認命地拿起豬豬碗喂她。
祈念歡也不是個安分的,她一邊吃一邊問他,“你今天還去公司嗎?”
裴言禮反問:“我可以去嗎?”
祈念歡沒有遲疑:“不可以。”
隨即又補充道:“去的話後果很嚴重。”
小臉甚至有些嚴肅。
裴言禮笑了,“有多嚴重?”
祈念歡瞪了他一眼:“就......會被餓死。”
“?”
裴言禮疑惑地挑了挑眉,又想起她之前說“生病了,沒力氣”,頓時瞭然。
他回答:“有張姨。”
卻見她嗔怒道:“不要。”
她喝下他喂的粥,嘴裡含糊不清地咕噥:“反正,我就得你來。”
裴言禮覺得好笑:“行。”
每次生病都愛耍賴,結果還不愛承認。
祈念歡也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面對他的時候,她好像也沒那麼講道理。
可是......
她抬頭看著眼前又舀了一勺粥的男人,腦海裡卻浮現出他不同年紀的模樣。
從青澀的少年到如今成熟的男人,歲月改變了他的模樣,卻沒有改變他對她的無微不至。
可這份妥帖,又僅僅是因為,他把她當作妹妹。
心裡冒著酸酸的泡,咕嚕咕嚕個不停。
她突然就想起之前他說要幫她找男人,便隨口問道:“你之前說要幫我找個合適我的男人,找得怎麼樣了?”
裴言禮沒有想到祈念歡會突然提到這個問題,拿著勺子的手頓了下,又繼續遞到她的嘴邊。
“暫時還沒找到。”
祈念歡將勺子裡的粥吃掉,“哦”了一聲。
裴言禮看著空了的勺子,神色有些疏淡。
又聽她繼續說:“那我想加個要求。”
“什麼?”
祈念歡看著他,很認真地說:“他一定,得像你一樣。”
然後將視線挪開,語氣輕鬆:“不然,我生病的時候會餓死的。”
裴言禮不是很懂她的腦回路,勾唇輕笑。
見他不以為意,祈念歡又看著他,一字一頓地強調:“會!餓!死!的!”
“嗯,知道。”裴言禮垂眸應下,又舀起一勺粥遞過去,沒點好氣:“得找個像我一樣,能伺候你的,對吧?”
祈念歡欣慰地點了點頭。
這樣的男人,想也知道不好找,這樣她就能在他身邊呆得更久了。
她故作苦惱,又問:“要是一輩子都找不到怎麼辦?”
大概是這個問題確實不好回答,祈念歡一直沒聽到他的回答。
本來也是想故意為難他,他回不回答她也沒有很在意。
直到喝掉了最後一口粥,裴言禮把勺子放在豬豬碗裡。
他揉了揉她的頭,聲音很輕,語氣很隨意。
“那就哥哥伺候你,伺候你一輩子。”
祈念歡呆愣地看著裴言禮,直到他拿著豬豬碗消失在門口,她才慢慢意識到,他是在回答她之前的問題。
她鑽回被子裡,看著潔白無瑕的天花板,唇邊漾開笑意。
她想,她今年的生日願望又多了一條。
希望他找不到那個,像他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