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相生接過棋子,開始認真下起了這盤棋。
如果按照之前的棋力,白相生心中至少有九成把握能贏。可自從看過了九段殘章,自已的棋力斷崖式下跌,如今面對這個老頭,恐怕凶多吉少了。
果然,白相生才走了二十步棋,那老頭就已經呵呵笑了起來。白相生可不傻,這笑聲中充斥著明顯的不屑和嘲笑,自已絕不是他的對手。
白相生故意將落子的速度慢了下來,想要拖延時間,再想個其他辦法。那老人看穿了白相生的把戲,提醒了白相生,距離天亮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了。如果天亮之前,這盤棋沒下完的話,那就看棋面上的局勢定輸贏。
白相生心中暗暗咒罵這老頭,按棋面局勢,自已可是輸大了。沒辦法,白相生只好加快速度,可棋力懸殊,白相生很快就被中盤屠龍,落了個滿盤皆輸的局面。
“原來是個臭棋簍子,小子,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白相生記得這老頭說過,自已輸了棋,就得死。雖然不知道鬼要怎麼死,但自已可沒興趣嘗試,連忙呼喚地魎。
地魎的聲音幽幽的傳來:
“主人,地魎幫不了你。”
白相生聞言,立刻痛罵他見死不救。那大妖號稱鬼市之主,都對地魎尊敬有加,區區一個鬼市賭坊,他的面子肯定好使。
地魎卻解釋說,自已不能介入鬼市的運作。而且,鬼市是交易之地,自從白相生在棋盤上落子開始,他和老人的交易就已經達成。所以按照鬼市的規矩,無論輸贏,白相生必須執行交易的結果。
地魎這是打算置身事外了。
白相生暗罵這群沒有人情味的傢伙,一個不講道理的老頭,一個叫著自已主人,卻可以見死不救的地魎。
既然道理講不通,那就怪不得他無禮了。白相生現在可不是什麼軟柿子,他打算從這個破賭坊硬闖出去。
地魎看出了白相生的企圖,提醒了他,鬼市已經不在人間地界,沒有日月星辰的概念。所以,摘星是沒有用的,入幽的把戲也對付不了眼前這種局面。
白相生被氣的差點罵出了聲,這個地魎簡直是專門來坑自已的。
此時,對面那個老人見到白相生許久沒有動靜,早就不耐煩了。他伸手放在白相生的頭頂,想要強行奪走白相生的陰壽。
只是片刻,老頭便驚歎起來。
“你怎麼會沒有陰壽!”
白相生心中罵了他一千八百遍,我是活人,只有陽壽,哪來的陰壽。
就在此時,意外出現了。賭坊的二樓,一個雕樑玉砌的豪華房間,牆壁被突然撞碎,一個人從上面重重摔下。那人趴在地上,看到自已已經到了一樓大廳,立刻起身就向大門口跑去。
此時,那老人也顧不上白相生,立即出手,一陣鬼風將那人捲起,又給摔回了賭坊裡。
那人知道自已插翅難逃,只得跪在地上,撲通撲通磕著響頭,不停的喊著饒命。
白相生在一旁聽了幾句,才知道此人是憐雲城人士,不知怎麼了,死後沒能入了輪迴,在這荒山上做了孤魂野鬼。
但他生前顯赫,死後也是個富足鬼。只不過,在賭坊之中,底子再厚,輸到精光也只是時間問題。
而此人輸了個精光,卻又不願用陰壽抵債,於是大鬧賭坊,這才落得這般下場。
那人看到自已求饒半天,一點用都沒有,馬上換了一副面孔,又硬氣了起來。看著將他摔回來的老人,惡狠狠的威脅:
“你這個不長眼的老東西,要不是樓上那個血狐有幾分道行,老夫我必打得你灰飛煙滅,拆了你這賭坊。”
周圍的那些妖魔鬼怪,看到他這麼囂張,想必肯定是個狠角色,一時間誰也不敢為賭坊出這個頭,都在一邊靜靜看著。
白相生目光不自覺看向二樓,而此人口中那個有幾分道行的血狐,就是帶白相生進入鬼市的那個大妖。
此時,那大妖從二樓躍下,落在此人身後。大妖沒有任何感情的說道:
“修道之人入了鬼市,往往心有不甘,總想仗著自已有幾分本事,想要為所欲為。可惜,你活著的時候就被人算計,落了個入不了輪迴的下場。死了之後,來到鬼市,我也一樣治得了你。”
那人並不服氣,立刻又掐指捏訣,要和大妖再拼上一拼。可那老頭卻突然出現在他身後,一腳踢在他膝關節處。此人站立不穩,一下跪在大妖面前。
此人頓時如觸逆鱗,嘶吼道:“本座受人間幾世香火,生人供奉七十年,你們也敢讓我跪?我跪了,你們受得起嗎!”
此言既出,那大妖一腳將他踹翻,隨後站到了另一邊。那老人在大妖面前拜了一拜,略帶歉意的說道:“大人,是我魯莽了!”
那人說得不錯,若他生前真的受了人間香火,被生者供奉了七十年。那他這一跪,整個鬼市,無人承受得起。
大妖擺了擺手,淡淡說道:“罷了,我於妖道修了一千多年,就在最近,我隱隱感到劫數將至。這一跪,雖然壞了我的氣運,但劫數既然要來,我只能照單全收了。”
那老人聞言,歉意更重了。周圍的妖魔鬼怪,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而他們說的,白相生依稀能聽見個七七八八。
大概意思是,大妖修煉已達瓶頸,到了要渡劫的時候了。此時受此一跪,氣運遭損,渡劫更難了。
大妖是這方鬼市的統領,眾妖群鬼,皆在它廕庇之下。如果大妖渡劫失敗,他們恐怕也會遭難了。
就在大家“人”心惶惶之時,大妖也看見了不遠處的白相生。他隨即問那老人,老人便將白相生的事講了一遍。
大妖聞言,只是簡單說了一句:
“這個小孩是我的客人。況且,在坐上賭桌之前,他就已經和野豬精講明瞭規則,並無欺騙。所以,這個賭肯定是公平有效的。你們要是有什麼不滿,可以來找我說。”
老人聞言,立刻鞠了一禮,連忙說著不敢。
而那大妖繞過這老人,走到白相生身邊,對白相生說了兩件事。
第一件,今晚他在賭坊惹出的麻煩,他可以既往不咎,白相生可以帶著所有鬼幣,離開鬼市。
說第二件事的時候,大妖刻意指了指地上那個捱了揍的傢伙。
而這第二件事,就是在白相生離開鬼市之後,希望他去找到這個人生前待過的地方,查清楚他的身份。
大妖要查此人身份,應該就是想看那人有沒有說謊。他是不是真的受了幾世香火,還被供奉了七十年。
白相生想到剛才自已的那盤棋,又想起了地魎說過,交易達成,自已必須執行交易的結果。
而大妖卻讓白相生不必擔心,只要賭坊的老人願意,這個棋局隨時可以作廢。
說罷,他瞥了一眼老人。
那老人面帶符咒,但是眼神卻很靈光。他立刻隔空揮袖劈下,將那棋盤斬斷,棋盤一分為二,棋局也就不復存在了。
白相生舒了一口氣,問道:
“那我可以走了?”
大妖點了點頭:
“我交代你的事,還請不要忘了。明天開始,每逢子夜時刻,鬼市之門隨時為您敞開。”
說完,趁著天還沒亮,大妖喚來了幾隻小狐狸,準備帶著白相生便離開了鬼市。
白相生臨走之前,帶著沉甸甸一袋子鬼幣,又找到了那個賣棋子的老叟。
那老叟看到白相生這一袋子鬼幣,眼睛直冒綠光,饞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直到此時,白相生才看清了這個老叟,他烏黑的斗笠下面,尖嘴獠牙,還真是個老黃皮子。
白相生眼看天快要亮了,不敢耽擱,趕忙扔下兩枚鬼幣,買下棋子之後,便和小狐狸們離開了鬼市。
石門外,刀五坐在一塊山石上,倚著刀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