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相生興奮的對刀五說道:
“刀五叔,你看到了嗎,這裡真的有一個城鎮!”
隨後便想拉著刀五一起去鬼市。
此時,那個大妖阻止了白相生。地魎只說白相生可以進去,可沒說刀五也能進去。
白相生自然是希望刀五能陪他一起,但是刀五卻搖了搖頭,拒絕了白相生。
“小子,我的修為還沒有到了能開鬼門的境界,你眼前的鬼市,在我眼中,仍是一片荒草地而已。”
白相生忘記了這一點,刀五是看不見他們的。如此這般,白相生雖然不捨,但只能自已單獨前往鬼城了。
刀五則答應在石門外守候,等到天亮之時,接白相生下山。
白相生騎在大妖背上,跟隨眾妖,沒一會就到了鬼市。
鬼市街頭熱鬧非凡,在這個地方,妖、魔、鬼、怪,他們之間都得放下成見,和平共處。
白相生走在鬼市街頭,處處都感到好奇。
而那個大妖,自從入了鬼市,便化成人形。他的人形,是一個高大魁梧的漢子,面容粗獷,略帶三分山野之氣。要是給憐雲城人看到,沒準以為是看見了野人。
這大妖一路上一直跟在白相生身後,像個保鏢一般。
白相生走到一處小攤販前,對一個東西來了興趣。那是一對由滕柳編制的小罐子,白相生看得出來,罐子裡裝的是棋子。
在周府下了七年的棋,品相這麼好的棋子,他還是第一次見。
“這個怎麼賣的?”
白相生指著那個棋子,問那個擺攤的老叟。
老叟看到白相生一個小孩模樣,不耐煩的伸出三個手指。
此時,白相生身後那大妖突然走近。那老叟看見大妖,嚇得一個激靈,連忙收回一個手指。
白相生不知道兩個手指是什麼意思,還以為是二兩銀子,為難的說道:
“怎麼這麼貴!二兩銀子,這個錢都可以去聚寶閣買一副上好的棋具了。”
聚寶閣是憐雲城的典當鋪,買賣皆可,不過規模不大,所以金銀流水並不高。
那老叟卻是不可思議的看著白相生,小聲問道;
“小兄弟,看樣子,你是第一次來這裡吧?”
白相生點點頭。
“那怪不得!在鬼市,兩個手指代表的可不是二兩銀子。銀子是人間之物,在鬼市分毫不值。我這兩個手指嘛,意思是兩枚銀羅鬼幣。”
那老叟呵呵笑著,邊笑還邊看向那個大妖,面色諂媚且奸詐。
那大妖站在白相生身後,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這個東西,可值不上兩枚鬼幣的價格!”
那老叟聞言,一下子跪在地上,滿嘴叫苦連天,什麼家中老小全靠他在鬼市賺錢,什麼自已為了得到這一套棋子,費了多大的功夫,險些魂飛魄散。反正是叫苦不迭,讓大妖也皺起了眉頭。
白相生根本不懂這老頭在幹嘛,不管他要幾枚銀羅鬼幣,自已反正都沒有。只能尷尬的問他,去哪裡能搞到這個銀羅鬼幣。
老叟一聽,知道了白相生身上根本沒有鬼幣,一下子沒了興趣。揮手就打發白相生趕緊走,別耽誤了他做生意。
白相生只好轉頭問那大妖。
大妖倒是客氣,給白相生說的明明白白。
銀羅鬼幣,是整個鬼界的通用貨幣。不僅僅是這個荒山中的鬼市,而是這個世間所有的鬼市,都只認銀羅鬼幣。而要想獲得鬼幣,除了像老叟一樣做生意來換取,還可以去鬼市的賭坊兌換。一個鬼幣的價值,是十年陰壽!所謂十年陰壽,就是小鬼們十年的壽命。
白相生不理解,既然做了鬼,還要什麼陰壽,直接把陰壽全部消耗完,去投胎做人不好嗎?
大妖解釋說,鬼界自成一界,與人間相同,都有它最本源的存在。有很多鬼,都是生而為鬼,並非是人死後變成的鬼。這些鬼,陰壽用盡,就會化作歸墟中的一縷塵埃,灰飛煙滅。
而人死之後,絕大多數人都會直接進入輪迴,投胎轉世。只有無法輪迴之人,才會變成人們口中的孤魂野鬼。這些人,一旦陰壽用盡,一樣入不了輪迴!
而其他妖魔之類,他們修的道,違背了天意,為天道所不容。所以,雖然他們還沒死,但他們的壽命也是陰壽,只是有一點不同,妖魔的陰壽耗盡,是可以入輪迴的。
剛才那個老叟,其實就並非是鬼,而是一個黃皮子精,他陰壽將盡,貪戀此生而不願意入輪迴,所以才迫不及待想要換取銀羅鬼幣。
白相生雖然理解了大妖說的話,但自已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活人,沒有陰壽,怎麼換取鬼幣呢?
大妖看出了白相生的為難,從身上摸出了一枚鬼幣,交到了白相生的手上。
這可是十年陰壽,他竟然就這麼送給白相生了。
白相生把鬼幣握在手中,沉甸甸的,比一兩銀子重多了。不過想起那副棋子,老叟可是賣的兩枚鬼幣,白相生看著大妖,不懷好意的笑著。
大妖不和白相生一般計較,面色平靜的說:
“僅此一枚,還是看在地魎大人的面子上。鬼市中好物極多,你可以看看別的東西。記住,山中晨光破曉之前,你必須離開鬼市,走出那道石門。”
說完,大妖好像是感應到了有什麼事情發生,匆匆離去了。
白相生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無功不受祿,自已已經白得了一枚鬼幣,可不好意思再強求了。
在鬼市中又轉了一個時辰,白相生的那枚鬼幣,還沒花出去。
買得起的,白相生看不上。看得上的,一枚根本不夠。這下白相生也為難了起來,直到他走到了鬼市最繁華的地方,鬼市賭坊。
此處是妖魔鬼怪最多的地方,因為它不僅是鬼市中兌換銀羅鬼幣的地方,也還兼備了它原本的功能——賭博。陰壽多的,賭一個樂趣。而陰壽將盡的,也可以賭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白相生掂了掂手裡的鬼幣,便走進了賭坊,他要四兩撥千斤,用這枚鬼幣賭一把。
賭坊裡,形形色色的傢伙出奇的多,而大多妖物並未化形。白相生看到一隻棕皮野豬,趴在一個圓桌上玩著骰子,忍不住就笑了出來。
笑聲引起了那野豬的注意,鼻子哼唧哼唧的出著氣,對白相生說道:
“小鬼也敢進賭坊,不過看你這麼小,想必陰壽能換不少鬼幣吧?嘿嘿,敢不敢來賭一把。”
這野豬妖是看白相生年紀小,陰壽多又好騙,想要柿子專揀軟的捏。
白相生被城裡的先生從小教導,偶爾那先生罵起人來,張口閉口就是笨的像豬。這麼想來,豬,必然是極笨的動物。
白相生這麼想著,和這野豬精一拍即合,都打算在對方身上賺一筆。
賭桌上,白相生和野豬精面對面坐下。
白相生初來乍到,問道:
“怎麼賭?”
野豬精看他還是個新手,更加高興了。
“骰子、牌九,其他別的也是什麼都可以!嘿嘿嘿,看你第一次來,讓你來選!”
野豬精笑得毫不遮攔,在他眼中,今天是走了大運,吃定白相生這個菜鳥了。
白相生指著一邊的骰子說:
“我們每人在手裡抓一把骰子,然後由對方去猜手裡的骰子數,是單數還是雙數,怎麼樣?”
野豬精沒見過這種玩法,怔了一下。
“這是什麼賭法?”
白相生看他猶豫,馬上激將道:
“怎麼,你不敢賭?不敢的話,那我走了,我去找敢賭的。”
說完作勢就要離開。
野豬精豈能看著到手的鴨子飛了,它看了一眼白相生的手。七歲孩童的手極小,而自已卻可以化形出一雙大手。感覺自已還是佔優勢的,立馬答應了下來。
“好,我和你賭!”
白相生心中暗自竊喜,馬上把那一枚鬼幣放在賭桌上,這是他的賭資。
周圍的傢伙,也從來沒見過這種賭法,一時好奇,瞬間圍了不少人上來。
只見野豬精施展妖力,化形出一隻手,看起來足有蒲扇那麼大。周圍的妖魔鬼怪看到後連連搖頭,這麼大的手,握多少隻骰子都不可能有絲毫的區別。在他們看來,白相生必輸,紛紛為這個陌生小孩感到惋惜。
野豬精快速出手,一把抓了幾十個骰子,握得緊緊實實。
白相生思索片刻,伸出兩根手指。
“雙數!”
野豬精聞言,原本的笑意一下收斂了幾分。他攤開手掌,正好二十四個骰子,雙數!
接下來,白相生右手拿了兩顆骰子,雙手放到桌子下面,將其中一枚骰子放進左手。然後,將左手舉過頭頂,說道:
“該你了!”
白相生手雖小,但是猜單雙並不需要拿那麼多棋,反而拿的越多越好猜。眼下,白相生左手裡可能存在的棋子數,只有一顆或兩顆。
野豬精完全看不出到底有幾顆,只能賭運氣。他一拍桌子,大叫道:
“就兩枚骰子,你故意放到桌子底下,讓我以為你藏了一顆給另一隻手。我偏不信你的邪!雙數!一定是雙數!”
白相生笑著鬆開手掌,只有一個骰子。
野豬精不敢相信自已輸了,雙手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白相生則高興的拿過自已贏下的那枚鬼幣,轉身想要去找那老叟,買下那副棋子。
野豬精卻施展妖力,一下將白相生拉了回來。
“這就想走?再來!”
他這突然的妖力傳遍了整個賭坊,周圍馬上又聚集起來更多圍觀的妖魔鬼怪。
野豬精沒等白相生反應,直接抓起一把骰子,眼睛盯著白相生:
“這次,我跟你賭兩枚鬼幣!單數還是雙數?”
白相生也沒想到這野豬精這麼不講道理,沒辦法,只得回了一句:
“還是雙數。”
野豬精聽到這句話,身體一顫,卻是遲遲沒有開啟手掌。
周圍的傢伙看到他動也不動,馬上開始起鬨。
“怎麼啦,一動不動的,我看又是輸了吧。”
“這野豬精今晚被一個小屁豆子連贏兩把,真是笑死了,哈哈。”
“開啊,怎麼不開?讓大夥看看,到底是單數還是雙數!”
起鬨的人越來越多,野豬精拉不下臉。緩緩開啟了手掌,果然還是雙數。
等到野豬精的回合,白相生還是隻拿了兩個棋子,原封不動的套路,只留了一顆骰子在手。而野豬精心裡不斷猜測白相生的企圖,最後還是猜的雙數。
白相生想的不錯,豬,果然還是笨。這一局,白相生又贏了。
圍觀的傢伙看到白相生連贏兩局,對著野豬精噓聲四起。本來他臉上就掛不住,這下更是被激怒了。
“再來!這局我和你賭四枚!”
白相生手裡有幾枚,他就賭幾枚,顯然是一把想要全部贏回來。
圍觀的妖魔鬼怪看到這般熱鬧,起鬨著,一起喊道:
“再來!再來!”
這下,就算白相生想走,都走不得了。這麼賭下去,野豬精每一把都會加一倍,直到輸光為止。
他本不想這麼招搖,要是真贏光了這野豬精的鬼幣,恐怕自已還有麻煩。但眼下自已騎虎難下,實在是別無選擇了,只能繼續賭下去。
第三把,還是白相生贏。
第四把,第五把,接下來每一把,不出所料的,都是白相生贏。
圍觀的妖魔鬼怪們,當白相生贏第一把的時候,他們在驚奇,第二把的時候,他們在起鬨。但是第五把的時候,周圍已經沒有聲音了,周圍安靜的連心跳都快要能聽見了。而第七把的時候,他們已經在為野豬精捏著一把汗了。
第十把,野豬精終於輸光了所有的鬼幣。包括他現場用陰壽換取的鬼幣,也全都輸光了。此刻,他狼狽的癱倒在地上,嘴裡喃喃說著: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連贏十把,這在鬼市賭坊,從未發生過。事出尋常,就一定有貓膩。
此時,白相生只想趕緊溜之大吉。但是賭坊的大門,已經被群妖死死堵住。
白相生揹著重重一袋子鬼幣,此刻有些慌了,連忙說道:
“怎麼,賭坊裡不讓贏錢的嗎?這麼輸不起,來什麼賭坊!我又沒作弊,憑什麼不讓我走?”
此時周圍嘀咕聲,咒罵聲四起:
“他一定是作弊了,不然誰能連贏十局,這不可能!”
“敢在這裡作弊,壞了規矩,下場可是非常難看的。”
“殺了他!殺了他!”
白相生暗暗叫苦,早知道這裡這麼輸不起,自已就不來了。
就在陷入僵局之時,一個臉上帶著符咒的老頭子走了出來。
周圍的妖魔鬼怪看到他,立刻讓出一道,看起來對他很是尊敬。周圍的嘀咕聲,也立馬安靜了下來。
老人被符咒蓋住了臉,看不清面容,但是滄桑的聲音十分有特點,他開口問道:
“發生什麼事了?敢在這裡聚眾起鬨,你們是嫌自已陰壽太長了嗎?”
周圍的傢伙瞬間噤若寒蟬,連忙給他講述起了這裡剛剛發生的事。白相生一個初生牛犢,第一次來賭坊,就十局連勝,贏光了野豬精所有的鬼幣和陰壽。
老人知道前因後果之後,上下打量起白相生,竟然呵呵笑了起來。
“雖然年紀看起來不大,但畢竟是做過人的,當真還是比這些妖啊、鬼啊的,要奸詐許多。”
說完這一句,他立馬厲聲喝道:
“都給我散開!”
周圍的妖魔鬼怪聞言,立刻麻溜地跑到一邊去了。但也有少數小妖,仗著自已還有輪迴的機會,倒不是很怕這個老人。
“坊主想要包庇這個小孩嗎?連贏十局,分明就是作弊了。大家尊敬你,是因為這些年來,你處理賭坊之事從不有失偏頗。你今天要是放他走了,恐怕不能服眾。”
周圍有異議的妖紛紛說道:
“對,不能服眾!”
而這老人,卻是厲聲大喝:
“可是,他並沒有作弊!是你們太蠢了!”
他走到白相生面前,繼續說著:
“握著骰子猜單雙?為何不是猜點數呢?我記得人間有個東西,叫弈棋。棋盤上分輸贏,先手優勢巨大。所以,每次弈棋之前,都要決定誰是先手。於是,就要由一人去猜另一人手裡的棋子數,只要猜中單雙,就可先手。他們管這個東西,叫猜先。”
說完,俯身看向白相生。一身寒意,令白相生打了個寒顫。
“小子,猜先十次,你能全中。想必活著的時候,應該是個棋道高人。”
說完,他一揮衣袖,原本的賭桌瞬間四分五裂,變成一張小桌,落在白相生和這老人中間。
小桌上,更是被凌空刻上橫豎十九道裂痕。白相生一眼看出,這是棋盤!
老人再次冷冷說道:
“雖然你沒有作弊,但是你在我賭坊之中,不按我的規矩來賭。如此精心算計,也是沒把我們這放在眼裡。既然你這麼能猜!我就讓你先手,你執黑子,我執白子。這一局棋,如果你不能贏,就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