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只是好奇才問了運貨員關於地下室血人的事,萬萬沒想到裡面還有這層玄機,現在細細想來,他們的脖子上的確常常掛著什麼,恐怕就是方便出入幻境的東西。

不過這裡為什麼要有幻境?難道真的是為了掩飾鏈端的存在?

想到這個可能,樂年年意識到自已或許得破掉這層幻境。腦中似乎有條線在閃爍,她輕闔雙眼想抓住它,卻怎麼也抓不住。

她忘記了什麼呢?

她肯定看到過的。

房屋的結構在她腦海裡匯聚成形,她模擬出自已的形象,從臥室到廚房,再從廚房到餐廳,重現著近日的行動路線和所行之事,連遇到的細節也一併復刻。

不對,需要再往前。

她把記憶時間調到兩週前,行動路線裡多了個藏書室,看過的書皆無營養。

再調。

她依舊等容遂走後去了藏書室,這次她找出一本埋在第二層深處的書,破舊,無名,字跡模糊。

她翻開看了兩眼。

畫面定格,停在翻開的書頁上。

“人常寄記憶于思念之物,幻境即以此類物為建,不論善惡皆有粉飾。人身在美夢,昔日遺憾不復存,當自甘障目。”

也就是說,每個幻境都由支點構建,而支點即是對應記憶裡的特殊之物,如果找到支點並破壞它,就能毀掉幻境。

樂年年環顧四周,這是容遂的記憶?可這裡怎麼看都像古代的庭院。話說從進來到現在,一直沒出現過那頭兇獸的蹤跡。

她低頭瞅了瞅趴在腳上的小狗。

不是吧……根據描述,兇獸的體型應該壯如老虎才對。

小狗似有所感,立馬直起身子,眼巴巴地看向她。

“小狗狗,你的主人是不是容遂?是的話就叫一聲。”樂年年捧著它的臉,勸誘性地問。

“唔?”小狗眨眨眼,無辜不解。

好吧,她有罪,她不該懷疑狗狗。

或許它也只是幻象,至於會不會是那個“珍貴之物”,樂年年肯定不忍心嘗試砍它一刀。

拋開無法解答的疑問,她決定關注些其他的線索。

她返回屋閣,找出一些可能性較大的東西,其中最奇怪的當屬一片金羽。

和極樂鳥的不一樣,它隸屬黑色,卻璀璨生輝,耀眼得像太陽的光。

她坐下來,手起刀落,把羽毛鍘成兩段,金光漸漸黯淡,可週圍的環境毫無變化。

判斷錯了?

“樂、年、年。”

名字被這麼咬牙切齒地叫出來,樂年年一個激靈,她不情願地轉身,不出所料的,容遂就站在那兒,臉上似笑非笑。

被發現了,中道崩阻。

“哎呀,你來了?”樂年年摸摸鼻子,正在想借口時,小狗跳到她盤起的腿上,懶洋洋地趴下去,全然沒管這突然出現的人。

容遂轉而盯著小狗,眯起雙眼,臉色更難看了。

“咳咳,內什麼,啊今天天氣真好,我們回去曬太陽吧。”樂年年立即起身走到他身邊,笑容討好。

“這裡也有太陽,你留在這也挺好。”

不同於平日的調侃,這般陰沉的語氣,樂年年只聽容遂對其他人說過。

他生氣了。

見他真轉身就走,樂年年下意識拉住他:“別丟下我。”

“哼,為什麼?”

“因為這裡有兇獸,我要是被吃了怎麼辦。”

樂年年一個嘴快,看到容遂的臉色更陰沉,心中暗道不妙,她剛要彌補,結果被對方直言打斷。

“你知道危險,但你還要進來。所以比起待在我身邊,你寧願不要性命嗎?”

他的眼神忽然變了,樂年年很熟悉,他又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只不過不再是縱容與依賴,而是滿滿的悲傷與怨恨。

“你不聽話,”容遂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口,傾身靠近她,宛如下一個蠱惑心神的詛咒,“你說過你不會走的,我不會讓你走的。”

樂年年快要喘不過氣,不論是手腕的疼痛,還是這股絕對的壓迫,都讓她忍不住從靈魂生出恐懼。

“容遂,容遂!”

“汪汪!”

小狗跑過來憤怒地撞他的腿,呲牙示威。

容遂的眼裡恢復清明,他只是淡淡瞥它一眼,然後輕柔地替樂年年擦去將落的眼淚,表情卻像是習慣了般無動於衷。

“我七天後再來看你。”

他走了。

樂年年癱軟在地,被小狗安撫後才好很多,她閉上眼,思考他那句話的含義。

七天?為什麼是七天?

記憶重建後,她再次在那本破舊的無名書裡找到痕跡——

“入幻者終成幻境中人,七日成。”

所以,哪怕不是記憶的主人,也會在幻境裡迷失自我嗎?

她微垂眼瞼,隨手揉了揉小狗的腦袋,讓它不要擔心。

“重要物品,能是什麼呢?”

樂年年想得頭疼,乾脆拔出嵌在桌面上的菜刀,準備一件件地試。

首先,是玩具。

看樣子像逗人開心的禮物。

她一刀砍下,面無表情地收回刀。幻境沒破,碎裂的玩具竟然在她眼前慢慢拼湊,復原如初了。

“麻煩。”

砍到第二十件物品的時候,樂年年累了,她一整天都沒進食,此刻胃裡的空虛尤為惹人煩躁。

“要不出屋看看?”

反正有刀在手,要是真碰見那頭兇獸,大不了拼上半條命把它砍了做烤肉!

“汪!汪!”

彷彿感受到她的氣魄,小狗圍著她轉了兩圈後也中氣十足地叫了兩聲。

樂年年朝它壓了壓手掌:“你在這待著。嗯……如果聽到什麼可怕的聲音,就躲到櫃子底下。”

她邊說邊指了指房間裡的衣櫃。

“唔~”小狗理解了她的話,搖著尾巴可憐兮兮地看她,收到不容拒絕的眼神後,乖乖蹲坐在門口。

“乖孩子。”

樂年年提刀出門,一路走一路砍,砍到最一無所獲,連兇獸也沒見著。

她憋了一肚子氣,轉身正打算往回走時,青色沾了滿目,先前砍倒的花草樹木恢復繁茂,再加上亭臺水榭矗立,乍一看,竟看不見房屋在哪兒了。

樂年年捏捏眼角,嘗試在腦中構建地圖,但因為場景不熟,記不清路而失敗。

她認命地嘆氣,沒想到都長大了,還是改不了路痴的毛病。

天漸漸昏暗,吹來的湖風使人更冷了些,樂年年仍在找路,疲憊與飢餓早已掏空她所有的精神,她只能憑本能拖著步子,卻走不出多遠。

在這睡一覺吧,睡著就好……

忽而前方傳出震天的咆哮,猶如狂風暴雨般激起草浪,朝樂年年的方向瘋狂逼近。

·

樂年年醒的時候,只感覺有個毛茸茸的腦袋在不停拱她的脖子。

她把小狗拎到旁邊,從坐起到下床,腦袋一片空白。

昨天的記憶就像鏡面上的水霧,朦朧一層看不分明,她大概記得自已為什麼來這,怎麼來這,要幹什麼,除此之外再無細節可言。

“好奇怪,”樂年年摸摸肚子,“竟然沒那麼餓了。”

她下意識拉開櫃子抽屜,再次把完好無損的物件全搬到客廳桌子上,然後拿菜刀一個個破壞。

“都不是,要不出去看看吧。”

樂年年從自我動作中抽離出來,笑著揉了揉一直坐在她身邊的小狗的腦袋。

“你在這裡待著哦,我馬上回來。”

小狗焦急地朝她叫了幾聲,咬住她的衣服往後扯。

“乖,我得去找東西。”

樂年年輕輕拍了下它的頭,“如果聽到什麼可怕的聲音,你就……”

躲在櫃子底下。

耳邊一道話音與之重疊,她茫然失神。

她好像……說過……什麼時候?

“汪!”

如溺水之人終於浮出水面,樂年年的思緒清醒過來,昨日種種一一閃現,她瞬間後背發麻。

原來要步入幻境中人,是從記憶消退開始的。

甚至……

她垂眸看向那些已然恢復的小玩意兒。

甚至不光是物品會重置,連時間也會。這個幻境,在不停迴圈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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