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縣,陸家。

“這便是風痛之症,患者舉步艱難,不能轉側。有因房勞而得者,這位病人則因長期於寒溼之地睡臥,邪氣流注經絡,挫閃後腰疼痛,動止艱難。”陸一明一邊診斷一邊教學。

“此次以金針施治,當取環跳、【1】風市、崑崙、居髎、足三里、陽陵泉諸穴。

“行針之前,先須溫針、淨針,再用獸皮擦針,確保針體光淨無毛刺。下針前,醫者當凝神靜氣,心無外馳;下針時,認穴要準,先左手捫摩經絡、穴位,使氣血流通無阻;右手持針,神注針端,以天地人三部之法徐徐進針。

“針法補瀉,得氣為先。得氣時針端有緊、吸等感,患者有緊、脹、酸、麻諸驗。一旦得氣,則不復轉針,候氣飽滿,然後行補瀉之法;若未得氣,當轉針待氣;切忌,若患者脈微、終不得氣,不得以針法施治。”

開始行針,陸一明便專心致志,不再多言。

……

“陸家娘子,你給看看,我兒都成親兩年了,兒媳的肚子仍沒動靜,你看看她能不能生?如果不能生,便早做打算。”一個老婦人領著一對夫婦來到師孃跟前道,聽這意思,若女子不能生,莫不是要納妾或休妻?

那兒媳低頭不語,默默滴淚。丈夫忙道:“娘,能怎麼打算?我與娘子夫妻一體,早有共白頭之誓言。不論結果如何,必不相負!更何況,或許娘子沒問題,反倒是孩兒的問題。”

老婦人:“別亂說話,咱家香火不能斷!”

劉惠連忙插話:“老夫人先別急,令郎的話並非無理。天地陰陽相搏,然後能興雲雨;男女也要陰陽調和,方能有子。我先給這位妹子看看,再讓我爹幫令郎診斷一下。”

經一番診斷,知女子確實偏宮寒,脾胃氣血稍弱,但尚未至絕育之重症。隨即處方:

吳茱萸、【2】桂枝、牡丹皮、麥冬、阿膠、當歸、芎藭、芍藥、人參、炙甘草、半夏、乾薑……

另一邊,陸一明行針早已結束,此時正為那丈夫診斷。觀其身體較瘦弱,尺脈亦虛,結合問診,知其陽氣衰少。夫婦二人,女宮寒男陽虛,無子便不足怪了。

隨即叮囑男子及家屬,平時當如何注意。然後在室內避風處為男子艾灸。

只見他先在男子氣海、【3】關元兩穴點墨標記,再以七層紅布蓋穴上,取出一大徑艾條在燭火上燒透,對正穴位放於紅布上燻灸。待男子大熱難忍,便將艾條稍微提起,熱退再灸,反覆三七二十一次。

……

午後,師公回房研究《太素》了,劉惠則帶著三個晚輩製藥。

“上午治病時,你們都看到了吧?我爹所用艾條與平常的有所不同,乃是太乙神針之法。剛好所存無幾,我們現在便製作一些備用。

“以艾為針,今時主要便是雷火神針、太乙神針。

“雷火神針者,陳艾二兩、麝香少許,木香、乳香、陳香、羌活、乾薑、茵陳、穿山甲各三錢。以綿紙半尺,先鋪艾絨、茵陳,次將各藥末摻上,卷極緊收用。

“亦另有配方,只用陳艾、丁香、麝香三味。

“或不用諸藥,於五月五日,天地間陽氣極盛時,取東引桃枝。去皮,長一二寸,兩頭削如雞子尖,也名雷火神針。蓋因桃枝春生,位在東方,合巽、震二卦,聚風雷之氣,用時亦隔紙針按。

“太乙神針者,艾絨三兩,硫磺、雄黃、桂枝、杜仲、乳香、沒藥、丁香、麝香、松香、枳殼、獨活、皂角、細辛、芎藭、炮穿山甲各一錢。各藥末與艾絨和,鋪綿紙上,用力實卷,如大指粗細。外加綿紙三四層,皆刷雞蛋清使不散,陰乾收藏,切勿洩氣。

“這便是古傳太乙神針,而陸家所用又略有不同。陸家於原方中去除丁香,而增全蠍、白芷兩味。

“方中,熟艾性熱,【5】能通十二經,走三陰,以之灸火,能除百病。

“硫磺純陽,能援陽氣暴脫、命欲垂危之虛。

“沒藥、乳香通行十二經絡。

“麝香、皂角宣開上下諸竅。

“枳殼破氣滯,芎藭行血凝。

“桂枝調和營衛,杜仲舒筋壯骨。

“全蠍定厥陰之風,白芷化癰瘍之毒。

“細辛通竅散寒,松香祛風止痛。

“雄黃殺百毒,獨活搜伏風。

“穿山甲通行經絡,直達病所。方中諸品,無處不行,故療諸病,效如桴鼓……”

劉惠一邊細細講解,一邊指導三人制作,毫無私藏。夏知義對陸家人更加敬佩,待自已這剛收的徒弟如親子,甚至連黃月兮這樣剛來陸家,又無師徒名分,尚且只算暫住的,也能將家中秘方告知。若換成自已,怕是很難說。

“師孃,您聽說過傅山傅青主這個人嗎?”

“傅青主?沒聽過,他是做什麼的?”夏知義其實知道這裡大機率不會有這人。

“他呀,也是位名醫……師孃,如今有月兮姐在,咱們人手也算不少了,以後能不能把女科分出來呢?師孃主要看女科,這樣能避免諸多不便。”

劉惠:“一般是沒有分科的,大多普通人也不怎麼忌諱。不過確實有在意的,而且遇到男科患者,這裡也是儘量讓你師公診治,分一分也無妨。”

夏知義道:“《太素》快抄完了,那位傅青主有一部女科著作,算得上另闢蹊徑。改天我將其寫出來,到時師孃可以看看有沒有可以借鑑的地方。

師孃微笑道:“那很好啊,你師公和我可是對《太素》寶貝得很呢!小義的眼光不差,想必又是一本絕佳醫書,我們可是佔大便宜了。”

夏知義:“師孃怎麼說這樣見外的話,我如今是真把自已當陸家人了,沒什麼便宜不便宜的。”

“不錯不錯,是一家人了。”

黃月兮看著幾人,很是豔羨,又很慶幸,看來留在陸家真是最好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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