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的深秋溫度未降,空氣中瀰漫著晚香玉的馥郁香氣,令人迷醉。
簡之漣穿了一條黑色絲絨長裙,肩頭搭了件風衣外套,倒也不覺得冷。
朱霽闌為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她剛坐進去,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一段輕盈歡快的鋼琴曲。
簡之漣梳理了一下耳邊的碎髮,唇角勾起笑意。電話那頭傳來小姑娘甜美活潑的嗓音,“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呀?要一起去體育館嗎,爸爸帶我去打乒乓球。”
簡之漣不太放心道:“你昨晚才退燒,可以活動嗎?”
“沒問題噠,洛洛在家裡躺的骨頭都麻了,哎呀,我讓爸爸和你說叭……”
簡之漣還沒來得及拒絕,電話那頭已經換了人。
“喂,是我。”
簡之漣頓了頓,“洛洛剛剛退燒,身體還虛弱著,不能劇烈運動吧?”
“她在家裡悶著也不好,帶出去透透氣,不會讓她活動太久的,你放心。”
簡之漣淡淡道:“如果洛洛的病情反覆了,你給我等著。”
對面傳來一聲輕笑,“好。”
簡之漣說她要去跟故人聚會,接著就不爽地掛了電話。
“是洛洛嗎?”朱霽闌似是不經意地問。
“嗯。”
簡之漣對邵翊辭避而不談。
“我還沒有見過你家小姑娘,改日登門拜訪,漣漣可要招待?”
“不用了,洛洛怕生。”
朱霽闌點點頭,“新年你會帶她回去嗎?”
“當然。”簡之漣覺得她父母還挺喜歡洛洛的,也該帶洛洛見見他們那邊的親戚。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她祖父那邊沒有意見。”
朱霽闌沒有再問什麼,反倒是簡之漣不太習慣車裡的沉默,主動挑起了話題。
她問:“朱二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下午,他和我一起吃了頓飯,接著就不見人影了。來找阿恆的。”
“嗯哼,雖然差了五歲,他們倆臭味相投,一向狼狽為奸。”
“這麼說也沒錯。”朱霽闌笑開,鳳眼中似有星辰閃爍,灼灼華燦。
簡之漣怔了一瞬,即使她從小看慣了美人,竟也不由感慨道:“霽闌哥長這麼俊,不談戀愛可惜了,是沒有喜歡的人嗎?”
“不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時間去表白。”
“這樣啊……”簡之漣心想,得眼界多高的女孩兒才能看不上她這位哥哥啊。
不過別人的感情,她也不好多置喙,免得引火燒身,又被反問到自己身上。簡之漣和父母親哥打完交道,被質問了不是一次兩次,她已經相當不耐煩了。
朱霽闌打了個彎,簡之漣被後坐力摜到靠背上,她心想怎麼還沒到,有這麼遠嗎?就聽他冷不丁道:“也許今年可以完成這件事。”
“什麼?”簡之漣沒反應過來,想了想才明白朱霽闌是在補充剛才的話,“那我等哥的好訊息。”
現如今的富二代流行晚婚晚育,沒準朱霽闌是他們圈子裡最早結婚的那批。冷淡如簡之漣,也有了幾分八卦的心思。
……
“媽媽怎麼說?”洛洛眼巴巴望著邵翊辭。
“她有約會了,我們去吧。”
“爸爸不擔心嗎?”洛洛沒他沉得住氣,她一向認為計劃趕不上變化。
邵翊辭把她抱在臂彎裡,淡笑道:“把洛洛照顧好,就是我今天的大事。”
洛洛當然很享受父親的關注,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她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但凡爸爸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媽媽身上,媽媽就不會去和別的男人約會了。”
“……”
“是爸爸不夠好,所以需要洛洛的幫助,好不好?”
洛洛傲嬌地點點頭。她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其實心裡很受用。邵翊辭把小女兒哄開心了,這才出發去體育館。
快到體育館的時候,洛洛忽然認真道:“爸爸,如果我告訴你媽媽在哪裡和別的男人約會,你會去阻止他們嗎?”
……
“也不知道他們竄到哪裡去了!”
簡之漣被五顏六色的頻閃燈晃得頭暈,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逼她不得不大聲說話。朱霽闌搖了搖頭,藉著身高優勢在場地裡四處巡視,老半天也沒找到兩個弟弟的身影。
簡之漣給她哥發了條微信,接著又打了個電話,都沒得到回應。她的目光越過卡座,望向了人擠人的舞池。
有人無意識撞過來,朱霽闌把簡之漣護在身後,扭頭大聲道:“我們先找個安靜的地方等他們。”
簡之漣點點頭,她的嗓子都有點啞了。於是兩人找了個遠離舞池的卡座,總算清靜下來。
兔女郎走過來推銷酒水,朱霽闌皺了皺眉,要了個果盤,倒是簡之漣隨口要了兩瓶Sherry。一瓶在八百塊左右,度數不低,價格不高。一會兒還要去找簡之恆他們,這樣正合適。
眾所周知,越是高檔的酒吧,酒價水分越大。對兔女郎們來說,光是這兩瓶她們的提成也有三五百了。她們的笑容更加甜美,依偎在簡之漣身邊,也不急著走了。
這兩位一看就是有錢人,雖然穿著打扮低調,但品味不俗,氣場獨特,可逃不過她們的火眼金睛。更何況,漂亮小姐姐不光是男人喜歡,她們也喜歡。
簡之漣也無所謂,甚至詢問起她們,有沒有看到兩個來喝酒的男人,其中有一個和她長相相似。
朱霽闌看到兩個兔女郎幾乎要懟進簡之漣的懷裡,他的眉頭一挑,又要了五瓶威士忌,加起來小三千,又給了不少小費。在他威脅性的目光下,兩位兔女郎小姐姐只能遺憾的拍屁股走人了。
來酒吧玩嘛,還把同伴看這麼嚴實,連異性情敵都要防著,佔有慾這麼強的男人,多半是追不上他身旁的漂亮小姐姐嘍。
沒人陪著玩,人又找不到,簡之漣開始後悔,她為什麼不回去陪洛洛玩,或者在書房工作也好。她開了一杯威士忌,隨意喝了半杯。
這麼點酒,完全醉不了人。朱霽闌一個沒注意,簡之漣已經幹完了半瓶。他按住她繼續倒酒的手,簡之漣抬頭,不解地望著他。
樂隊的演奏聲忽然劇烈起來,在刺耳的尖叫聲中,朱霽闌俯身與她咬耳朵,“別喝了,忘了你當年喝進醫院……”
簡之漣的眼神忽然凝住,她當然不是因為朱霽闌的話,而是因為——邵翊辭正在朝她的方向走來!
逆著晃動的暗色光影,他優越的面部輪廓模糊不清,只有一雙眼眸格外沉凝,彷彿兩座幽深古井,浸滿了無瀾深水,讓人看不清其中情緒。
奇蹟般的,簡之漣從他向來內斂的神色中讀出了一絲冷然。
他也會生氣啊?他有什麼好生氣的?簡之漣乏味的心情忽然有了一絲波動,眸中撩起幾分性味。
她覺得有趣。
邵翊辭已經走到他們面前,朱霽闌自然注意到這個陌生男人的走近,緩緩站直了身體。直覺告訴他,這個陌生的男人極為討厭。
“回家?”
在喧鬧的酒吧裡,邵翊辭的聲音並不大。卻彷彿有一種特殊的魅力,不至於被背景音樂掩蓋,清晰傳達到了他面前兩人的耳中。
簡之漣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朱霽闌淡淡道:“你是?”
“邵翊辭,也許讓漣做介紹更合適。”
話音剛落,兩個男人一同望向了簡之漣。
好傢伙,竟然把球踢回來了,簡之漣似笑非笑的看了邵翊辭一眼,大大方方介紹道:“他是我前任,一個渣男。”
準確的說,一個能夠準確找到她的位置,來接她回家的渣男。朱霽闌心中升起更高的警惕。他暗中打量著這個神色自若的男人,對方也在打量著他。
兩個男人之間暗潮洶湧,無形之間的對峙,誰也沒有退讓。
縱使在如此喧鬧的環境之中,簡之漣也感到了氣氛的微妙,也許是另外兩個人的淡定感染了她,她繼續道:“這是我哥,朱霽闌。”
邵翊辭淡淡微笑。一個是被認定的渣男前任,一個是被認定的哥哥,看起來偏向明顯,實際上朱霽闌知道是自己輸了。
畢竟在簡之漣眼中,他只是哥哥而已,與她所有的轟轟烈烈情感波折都無關,更與愛情這個詞無關。有些話不必說明白,他在心裡自嘲一笑。
“洛洛還在車裡等著我們。”邵翊辭已經失去了和他較勁的興致。
簡之漣眸中浮現出一點生動慍色,“你讓她一個人在車裡?”
邵翊辭無奈道:“她非要見你,難道我要把她帶進來?”
簡之漣頓時啞口無言,“霽闌哥,我先走了。”
她從沙發上起身,卻被朱霽闌握住了胳膊。
“還有事嗎?”感受到胳膊上的力度,她不解。
朱霽闌只是看著她,直到她臉上的表情一點點僵掉。
邵翊辭執起簡之漣的另一條胳膊,從容笑道:“鬆開她,如何?”
“漣漣,不要走。”
兩句話同時響起,簡之漣怔了一下。
“喲,這是在幹嘛?二男爭一女的戲碼?”第三道嗓音突兀揚起,打破了僵局。
一個雌雄莫辨的俊美青年走了過來,慵懶地拽著另一個男青年,沒骨頭似的靠在他身上,似笑非笑看著這一幕。正是朱景越和簡之恆。
如果說朱霽闌有七八分像他母親,那朱景越不僅是完全繼承了他母親的中性美貌,還繼承了他父親一身紈絝氣質,恣意放蕩,自成一派風流。
簡之漣望著那件花裡胡哨的真絲襯衫,終於從這荒謬的一幕中回過神,堅定地掙開兩人的胳膊。
她湊上前,手掌在簡之恆面前晃了晃。果然,這醉鬼沒什麼反應。
“朱小二,該來的時候不來,該勸酒的時候也不勸?”
“嘖,我恆哥喝酒,那直接是對瓶吹,我搶都搶不過,哪兒勸得住他?”朱景越攤攤手,可是無辜。
簡之漣可太明白這貨的白切黑屬性了,一肚子壞水,不添油加醋等著看好戲就不錯了,還指望他勸酒?哼。
“把他給我老老實實的送到車上,懂?”
“得嘞,我的好姐姐~”
朱景越從小就是個熊孩子,跟他老爹老孃老哥對著幹,只有面對簡之漣的時候——他被她整過不知多少次,早被治得服服帖帖。即使二十多的人了,在簡之漣面前依舊條件反射,要多聽話有多聽話。
最後幾個人一起送簡之恆出去。身高腿長的幾個俊男靚女走在一起,氣勢頗為浩大,很順利地出來了。
洛洛遠遠從擋風玻璃看到他們走來,不由目瞪口呆。
好傢伙,是她小看簡之漣了,她一惹竟然惹了一對兄弟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