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應該是燒迷糊了。
邵翊辭捏捏洛洛的小臉，溫柔無奈地保證道：“爸爸不會離開洛洛的。”
誰知洛洛立刻把頭偏向一邊，抬高了聲音：“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簡之漣把她摟進懷裡，“洛洛，你冷靜一點。”
“你們根本不愛洛洛，你們只愛對方，你們又恨對方，還非要折磨別人，洛洛討厭你們，你們真的好煩哦……”洛洛說著說著，倚在簡之漣的懷裡睡著了。
007目瞪口呆，它要把這一幕剪輯出來，明天放給它家宿主看。
簡之漣把洛洛放回床褥裡，邵翊辭為她蓋好薄被，又用耳溫槍測量了一遍體溫。確定不再反覆之後，兩人才離開了洛洛的房間。
忙活了一天，他們都沒急著去睡覺，或者說，沒什麼睡意。他們坐在沙發上，完全沒有想起餐廳裡涼透的飯菜。
洛洛不完全是在說胡話，這多多少少反映了她潛意識裡缺乏安全感，擔心被拋棄的心理。
“你告訴了她我的身份？”
“不，是她自己猜到的，在我還不知道你回來的時候，她應該就知道了。”邵翊辭平靜解釋道。
簡之漣嗯了一聲，突然道：“其實我沒想瞞她一輩子，我父母都出現了。之前我設想過很多次告訴她這件事的場景……”
但她不敢賭。
如果是名義上的養母女，她們儘可以像親生母女那樣相處；但捅破親生的事實，間隔著一場長達五年多的拋棄，就什麼都不一樣了。
簡之漣的一生幾乎沒有怯懦過，即使是面對邵翊辭的時候。但她越是與洛洛相處，越愛這個孩子，就越害怕她知道真相——失望、痛恨、推開、驅逐，如果這些情緒出現在洛洛身上，簡之漣大概會瘋掉。
邵翊辭理解她的顧慮，換做是他，也無法坦然面對女兒的怨恨。
“洛洛比我們想象中堅強，以及勇敢。”他輕聲道。
一直是他和她的錯。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洛洛也沒想到自己的幾句夢話，收穫了一段令她凌亂不已的影片，以及兩個掛著大黑眼圈的父母。
他們三個人坐在簡之漣家的餐桌前，擺滿了阿姨送來的早餐。邵翊辭無心做飯，所以乾脆厚著臉皮陪女兒來吃營養餐。
“你們還好嗎？是洛洛的錯，昨晚爸爸媽媽照顧我辛苦了。”洛洛小心翼翼地給父母各剝了一隻白煮蛋。
這孩子多少有點懂事得過頭了，兩人越發覺得對不住洛洛。邵翊辭決定要多關心洛洛的生活，留給她更多的陪伴時間。而簡之漣……她還沒想好有什麼能做的。
從簡之漣踏入絡合的第一秒開始，忙碌如影隨形，恨不得將她完全榨乾。好在總經理祁辰是個十分有能力的男人，在他的把控下，公司沒出現什麼問題。這多少讓簡之漣鬆了口氣。
簡之漣除了晚餐以及睡眠時間固定留給洛洛，幾乎沒有任何私人時間。這樣過了一個星期，她的行程終於寬鬆下來。
恰是月底，她提出為祁辰加薪的事，沒想到他提出了另一個要求。
“來絡合之前，網際網路這一塊我沒有做過。之所以選擇跳槽，精神需求大於經濟需求。如果學妹願意請我吃晚餐作為慰問，我很樂意。”
簡之漣打量著祁辰，她可沒忘記他之前驚世駭俗的表白，願意幫她養孩子的那種。
祁辰的目光坦坦蕩蕩，彷彿已經放棄了私心，決定與她保持朋友之間的簡單距離。只是吃頓飯而已，簡之漣沒多思索就答應了。畢竟祁辰的管理能力，真的幫了她大忙。
“林巖，幫我訂一個餐廳，時間是今晚。”
“好的簡總，需要包場服務嗎？”
“不，只是和祁總一起吃飯，會挑嗎？”
林特助給了幾家餐廳以供選擇，簡之漣挑了個格調很高的西餐廳，圓桌與圓桌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既保障了隱私性，又在大庭廣眾之下不至於太過曖昧。
當然，吃西餐的兩人都是衣著楚楚，優雅從容。
“之漣，我們今晚不討論工作，只敘舊如何？”
“當然，好久沒有這麼放鬆了。”簡之漣唇角掛著淡淡的笑意，“不過，我有點好奇，當年祁學長為什麼會認識我。”
聽到這句話，祁辰竟然愣了一下，他低低一笑，如冰雪消融，頗為驚豔。
“竟然真的不記得……你知道我妹妹是誰嗎？”
簡之漣搖搖頭，就算她認識祁辰的妹妹，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時過境遷，她遺失的記憶裡，有很多不那麼重要的事，也有一些故人。
“祁星，你的高中同學。”祁辰沒有賣關子，一反之前惜字如金的態度，自顧自道：“她高三時壓力大，精神狀態出了一點問題，差點休學了。後來你們班有個同學，主動放棄了保研名額，那個名額，正好輪到了她。”
簡之漣點點頭，絲毫沒意識到這件事跟她有什麼關係，只客套一句：“她現在過得很好吧。”
“祁星在B大讀博，這些年她開朗很多。她對那位放棄保研的同學記憶很深。不只是溺水的人抓住了被拋來的浮木的感激，對方身上散發出的自信與神采，很好的鼓舞了她，令她有了生活下去的動力……”
祁辰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盯著簡之漣，“所以我很好奇，那位後來選擇了頤瀾的高考狀元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簡之漣終於想起自己是那位狀元，無奈一笑道：“我沒想到會幫到祁星，挺好的。”
當年因為什麼原因放棄保研……大概是覺得高三玩一年沒什麼意思，想體驗一下高考的感覺？簡之漣也記不清原因了。
“簡之漣，其實你這人挺傲的，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這麼覺得。”
“還好，頤瀾牛人如毛，比我傲的應該不少。”簡之漣低頭喝了口香檳，露出一截白瓷般的長頸。
祁辰眯了眯眼，嘆息一般。
“論起肆意妄為，你確實是獨一份。”倒追教授，戀愛鬧得滿城風雨，說退學就退學，最後拿著哥大的本碩學歷回來繼承家業，連孩子都有了。
“恕我冒昧，洛洛是邵翊辭的孩子吧？”
“既然知道冒昧，你可以選擇不問。”簡之漣的語氣說不上好，她一向不喜歡別人插手她的私生活，別說是昔日學長今日下屬，哪怕是親生母親，也不行。
“抱歉，但我的心意如舊。”
“學長，我們的性格不合適。”簡之漣打斷他想要開口的辯解，淡淡道：“誠然，你的條件很好，但我需要一位賢內助，而不是一位個性同樣強勢的男性伴侶。”
“我已經有一個孩子可以延續血脈，即使沒有，婚姻對我來說也從不是必需品。”
“我以為，起碼你準備讓孩子的身份合法化。”祁辰的語氣艱澀，“哪怕只是這樣。”
以他的驕傲，怎麼也說不出更露骨的話了。
簡之漣卻聽明白了，如果只是尋找一個名義上的合法伴侶，自願的祁辰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不，我不願意。”她聽到自己堅定的回覆。
簡之漣按照原定計劃拿出了新的合約，提高祁辰的待遇，她甚至準備了一些股份。她的意思很明確，如果他簽了新合約，他們繼續做利益相關的合作伙伴，如果他非要強求關係的延展，那就結束一切。
祁辰選擇了前者，簡之漣在工作之外的強勢超出他的想象，即使刨去私心，絡合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未來五年他都沒有跳槽的計劃。
兩人吃得都不怎麼愉快，正在他們吃得差不多準備走的時候，一道灰色的身影走到了他們面前。
“漣漣，又見面了。”朱霽闌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霽闌哥，好巧。”簡之漣微笑，眸中淡淡的驚喜灼傷了祁辰的心，他身邊的氣壓更低了。
“這是我的同事，絡合總經理祁辰先生，也是我的大學學長。祁總，這是我世交家的哥哥，朱霽闌，最近在這邊工作。”
兩個男人的目光碰撞，隱約有電花閃爍。
“久仰。”
“久仰。”
都是衣著光鮮的精英人士，縱使不怎麼喜歡對方，在簡之漣面前，面子總要過得去。朱霽闌率先伸出右手，祁辰也很給面子的回應，兩人的手一觸即離。
如果是洛洛在這裡，恐怕要驚歎一句人類高質量修羅場。
朱霽闌溫和道：“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簡之漣笑了笑，“回家陪女兒。”
“阿恆約我喝酒，我看他的狀態好像不怎麼好，要一起去看看嗎？”
“簡總，有幾份重要檔案需要你在九點之前過目。”祁辰淡淡開口，想打感情牌把簡之漣拉過去，呵呵。
在簡之漣眼裡，她哥就是情場失意而已，死不了，當然還是公司的事要緊。
“行，你發了我郵箱裡，我回去看。”
朱霽闌不慌不忙，“景越和阿恆在一塊，他也想見見你。”
朱景越是他的親弟弟，這位紈絝公子哥聽說簡之恆回來，特意自駕過來找他玩。
發小加親哥，勉強戰勝了簡之漣想要工作的心，鬆口道：“行吧，上次拍賣會一別，我也好久沒見他了。那祁總，我們先走了。”
“明天見。”
祁辰看了眼不動聲色的朱霽闌，冷冷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