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今天不去領證，簡之漣忽然冒出這個念頭。
畢竟她也是個要面子的霸總……
“沒休息好嗎？”邵翊辭關切的目光在母女倆身上徘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母女倆望著他的眼神如出一轍的古怪。倒沒有什麼惡意，就是有點說不上來的意味。邵翊辭自幼對別人的態度敏感，儘管後來他經歷多了，已經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但親近的人總是不同的。
簡之漣還沒來得及回答，洛洛已經迅速作出反應，把球拋了回去：“爸爸的黑眼圈好重哦，今天都不帥了，是不是熬夜啦？”
“有點失眠。”邵翊辭話是對洛洛說的，眼神卻盯著簡之漣，含著無奈的笑意。
簡之漣的心臟怦然一跳，這種眼神……沒什麼意思也搞得像有什麼似的，她才不吃他那套。垂眸拉住洛洛的手，“走了。”
“出發嘍！”洛洛伸出小胳膊給另一邊的父親牽住，彎了彎嘴角。
林特助在駕駛座開車，一家三口都坐在後排。
簡之漣在車上也不忘處理公務，專心回覆著筆記本上的郵件，不時停下來思索幾秒。洛洛坐在父母之間，沒過多久，頭一歪靠在邵翊辭的懷中睡著了。
邵翊辭輕輕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洛洛睡得更舒服一些。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小姑娘細軟的頭髮，偶爾看一眼戀人的側臉，目光十分柔和。
林特助透過後視鏡望見這一幕，只感到歲月靜好的氣息在車內流轉。
他在心中嘆息了一聲。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如果當年簡總沒有離開，這一家三口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吧？可惜世事無常，沒有如果，也沒有重置項。
好在兜兜轉轉，命運暫時儲存了幾年之後，將幸福再次饋贈給了他們。
到了醫院之後，簡之漣和邵翊辭先把洛洛送去兒科那邊做檢查。
“爸爸媽媽，你們也要做檢查嗎？”洛洛一邊稱重測高一邊問。
簡之漣與邵翊辭對視一眼，她微笑道：“我們不急，先陪洛洛做完。”
洛洛想起簡之漣在車上都要處理工作的忙碌樣子，覺得還是節約時間比較好，眨眨大眼睛提議道：“你們去吧，這裡有林叔叔陪著我。等你們那邊做完了，再來接我哦。”
“好，洛洛要乖乖的，聽林叔叔和醫生阿姨的話。”
“爸爸，我知道啦，去吧去吧～”
洛洛笑眯眯的揮手，目送父母離去的背影。
簡之漣和邵翊辭一起去檢查了三項常規、血生化、心電圖、傳染病等專案，到了基因檢測遺傳性疾病的時候，邵翊辭默默觀察簡之漣的反應。
她沒有表現出任何特別的反應。有一些遺傳病透過基因檢測也檢查不出來，這其中就包括簡家人罕見的精神遺傳病。
邵翊辭的眼底劃過一片晦暗，腦海中似乎又在迴盪醫生的那段話。
“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隱形遺傳病，屬於非器質性精神疾病的範疇。嚴格來說，即使擁有這種遺傳基因，發病機率也很低，除非遭受了嚴重的精神刺激……心理干預的效果不大，精神與生理雙重的痛苦只能靠患者自己扛過……控制的可能性，但是復發機率很高……這是一種終身難愈的疾病，患者自殺率很高……”
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當年刺激到她，她絕不會發病，到現在還是健健康康的模樣，甚至洛洛也不會失去母親那麼久。
都是他的錯。
“你在想什麼？”簡之漣用胳膊肘小幅度地搗了邵翊辭一下，低聲道。
醫生也停下來講解看著他，“邵先生？您不要有心理負擔，男性生殖系統的檢查較為簡單，主要是檢查器官有無發育異常、畸形等，而精＇液常規主用於判斷生育能力……”
“……”
簡之漣似是瞭然，面無表情道：“如果你有困擾，我不介意排除這一項。”
畢竟她沒有和他再生育的打算。
“沒有困擾。”邵翊辭對男科醫生點頭示意他接受檢查。
趁著醫生去做準備工作，他微微俯身，湊近身邊人的耳旁低聲道：“漣，我有沒有問題，你應該最清楚了。”
簡之漣不知道想到什麼，耳垂不受控制的泛紅，“下流！”
邵翊辭輕笑一聲，“我是說，我們孩子都這麼大了，生育方面沒有問題。”
“這可不好說。”
簡之漣才不信這人的假正經，隱晦朝他的下三路看了一眼，眼含挑釁之意。
被人質疑那方面的問題，是個男人都不能忍，邵翊辭卻只是笑而不語。
市立醫院處於簡之恆的投資之下，當天下午就給出了婚檢報告。儘管是常年待在實驗室的人，邵翊辭的身體十分健康。反而是簡之漣，常年坐辦公室處於亞健康狀態，一些微量元素缺乏，營養也不太均衡。
“簡女士的婚檢報告大致正常，如果要備孕的話，建議先調養三個月的身體，調整飲食結構，適當補充維生素，並且保持心情舒暢，在排卵期同房……”
簡之漣剛好回了一條訊息，從手機螢幕前抬起頭，被邵翊辭攬住了肩頭，聽他溫和道：“謝謝，我們暫時沒有孕育新生命的計劃。”
“是的，我們已經有一位可愛的女兒。”簡之漣反應過來，禮貌微笑起來。
兒科醫生的交代要細緻一些，“小姑娘的生長發育情況良好，身高體重都在正常範圍內。身高1．27m，體重19．5kg，在增長速度方面，體重有點跟不上身高。已經排除了胃腸、甲狀腺功能等病理因素的影響，家長要多注意孩子的營養攝入情況，完善孩子的飲食結構……”
兩人默默聽著，不時提出一兩句疑惑。
“該帶洛洛出去運動了。”回去的路上，簡之漣若有所思道。
小姑娘的體質偏柔弱，結實一點才好。
“你之前有帶她出去活動過嗎？”
“在你回來之前，每天都會帶她去散步。但她不喜歡活動，也不喜歡和同齡的孩子一起玩。”
簡之漣顯然也明白洛洛和其他小孩話不投機，但她確信：“洛洛不是個孤僻的孩子。”
“是的，她今天下午去醫院找向燁玩了。”
簡之漣竟然笑了一下，“除了向燁，她是不是沒有別的朋友？”
“之前還有一個比她大兩歲的小跟班，小男孩叫江恆。不過自從認識了向燁，洛洛已經很久沒有去找他玩了。”
其實是洛洛忙著撮合父母，和八年前的小夥伴也玩不到一起去了。
“你女兒可真夠挑的，朋友都挑。”
“這一點應該隨你。”邵翊辭無奈失笑，“我像她那麼大的時候，一個朋友都沒有。”
“呵，那還不算隨你？我像她那麼大的時候，有一整個朋友圈子。”
雲沿和張小可穿開襠褲的時候就屁顛屁顛跟在她屁股後面，一口一個漣漣姐，再加上囂張跋扈的白家老四白蘇萌，整個一混世魔王四人組。回想到無憂無慮的青蔥歲月，簡之漣唇角劃過一抹笑意。
邵翊辭的黑眸中也掠過一抹笑意，“你是在帝大附中讀的中學吧？”
他的語氣頗有一種老師詢問學生的意味，簡之漣都屬於壞學生的基因微動，挑眉斜睥他，“怎麼，邵教授有見教？”
“將來也讓洛洛去帝附讀書，怎麼樣？”
“我沒意見，她喜歡就去啊。”
簡之漣忽然想起那份關於邵翊辭的調查資料。他比她大六歲，研究生時隨導師來過帝附做演講，沒準那時候他見到過她。不過交往的時候他從來沒提過那茬，可能是她想多了。
邵翊辭點點頭，氣氛安靜下來。
簡之漣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有點奇怪，鬼使神差的開口，“等到遺傳病的基因檢測結果出來，我們就可以去領證了。”
“我會挑個好日子。漣，要辦婚禮嗎？”
“不需要。”
簡之漣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你不需要過問家裡人的意見嗎？”
透過那份資料，她才知道邵翊辭的養祖母邵盈盈女士和她家還有一份淵源，稱為孽緣也不為過。
“不必。”邵翊辭回答得很堅決。
早在簡之漣答應和他結婚的時候，他就思考過這個問題，終究要開口：“當年的事發生之後，邵女士被我父親帶回了英國。她的病情時好時壞，後來移居去澳洲修養。從去年開始加重，由我父親和護工照料。今天中午我給父親發了郵件，告訴他這件事，還沒有收到回覆。”
“我不在意他們的態度，但我希望，六年前的事不要再發生一次——邵翊辭，沒有第二次。”
簡之漣的語氣很平靜，但神色遠比冷冰冰的時候更加危險。這一刻，她顯得那樣虛幻、美麗，而又高傲。彷彿她不再是深空可望不可即的月，而是水中可以輕易揉碎的倒影。
邵翊辭注視著她，心臟傳來一陣陣撕裂滴血的痛楚，他控制不住地將她攏入懷中，如同對待無價的稀世珍寶。
簡之漣被他壓在懷中，感到他的胸腔溫熱而震顫。
他說：“你放心。”
她閉上眼，這是她最後一次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