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把她傷到腐爛,

她仍要掙扎著苟活,

她要從地獄裡爬出來,冷笑著看命運還會如何苛待她,從哪樣的角度又把她一腳踢回深淵……

汙水橫流的破舊老城區,一棟筒子樓的某個房間裡,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一個看起來瘦弱些的小女孩,還有一個美得妖異出塵的女人正在吃飯。

飯菜簡陋不堪,一盤青菜,一碟豆莢,半份酸菜,不見一絲肉腥,但是絲毫不影響女人吃得慢條斯理,彷彿中世紀端坐主位的貴夫人,獨享一份長桌盛宴。

而兩個小孩只埋頭吃著最靠近自已的那碟酸菜,動作又輕又快,他們甚至不敢抬頭看一眼對面的女人,好像是在惡虎手底偷食的貓崽子。

滿屋子沒有多餘的聲音,只餘呼吸聲,細小的咀嚼聲,連碗筷碰撞的聲音都沒有,詭異的寂靜,讓除女人外的人都精神極度緊繃。

“啪!”

女孩的一根筷子掉了,砸在水泥地板上的聲音不尖銳,卻恐怖地像針尖紮在兩個小孩的心臟上。

兩個小孩都有些驚懼地愣住了,隨即女孩嚇得渾身發抖,霎時間眼淚止不住地流。

“對不起,媽媽,阿忱她不是故意的,下次不會了,真的……”

看起來稍大些的男孩迅速反應過來,立馬受驚似的小聲呢喃,道歉祈求,舌根卻止不住得戰慄。

女人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陰鷙地看向男孩的方向,彷彿透過男孩看著什麼更令人作嘔的面孔,片刻後她扯下手腕上的白色髮帶將及腰黑髮胡亂紮起。

男孩看著女人的動作,彷彿是屠夫將獵物開膛破肚之前戴好面罩亮出鋒利刀尖的準備動作,再也抑制不住內心壓抑的恐懼,面色僵硬。

終於在女人即將下一步動作時,一把將還在打哆嗦的妹妹從桌前推遠。

“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碰掉的,對不起,媽媽,忱忱不是故意的……不是……”

不等男孩把話說完,女人已經暴戾地一把推倒男孩按在地上,她也俯跪在地上,雙手死死掐住男孩脖子,聲音喑啞又冰冷無情,彷彿衝破牢籠的魑鬼低聲怨懟,卻分不清在怨懟著誰。

“你不是說會教好她,嗯?呵,我上次怎麼就沒把你掐死呢,你的命怎麼就這麼輕賤呢,有本事就別回來啊!你回來找死的嗎!”

被哥哥推遠的沈忱早已嚇得不可動彈,腿軟的倒在地上,竭力爬出屋子大聲喊叫著救命,希望給哥哥和自已帶來一線生機。

男孩扭動肢體極力掙扎,雙手試圖去掰女人的手卻抵不過女人驟然的爆發,只能感受著自已的呼吸越來越弱,“媽……媽媽……對不起……下……下次……”

終於,直到男孩被掐得昏死過去,女人這才鬆開了手上的力道,她的一雙眼漫布著冰冷的哀絕和死氣,似笑非笑的轉過身看向另一個還在哭喊吵鬧的女孩。

好在鄰居聽著沈忱的悽慘的叫聲,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啟房門,攔住了下一場暴行。

鄰居淡定地拉著女人坐回飯桌旁,女人也垂眸不再動手,只有顫動的鴉黑長睫暴露女人依舊躁動的情緒。

雖然對這樣的事早就見慣不怪了,但看見裡屋暈倒的沈玦,還有他脖頸上駭人的青紫掐痕,鄰居也還是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小聲嘟弄了句“瘋婆娘”,還是把兩個孩子一拖一鬨地帶了出去。

這個“瘋婆娘”叫素川,沒有人知道這是否是她的真名,因為自從她三年前搬來後大家都叫她素川,而兩個孩子是半年前突然出現的。

素川平靜下來,只覺樂得清靜,繼續拿起筷子吃飯。

飯菜還沒冷透,也不算太糟糕。

吃完飯,素川擺下碗筷,優雅萬分地擦擦嘴角,隨後解下柔亮的長髮撩了撩,純白色的髮帶重新回到手腕上。

敲開鄰居家的門,再次出現的素川彷彿變了個人似的輕聲細語領回了兩個孩子,鄰居見她這副正常的模樣也沒多說什麼,應該是已經經歷過多次了,勸也早勸過了,鄰居也沒有一點辦法。兩個孩子也乖巧的走回素川身後,瑟縮的跟著不敢違抗一點。

素川把兩個小孩鎖回家裡之後,才提著裙襬踩著高跟,施施然走出骯髒雜亂的筒子樓。

此時的她眉眼間不復當初狠戾暴躁,反而是透徹淡漠,美的清豔,媚的妖異,純的禁慾,一個勾唇都透露出千種情愫,萬般風情。

這樣的素川就算說是筒子樓裡的妖精也有過之而無不及,連帶著筒子樓裡的住戶,看見她這副樣子都為之一靜。

隨著素川站在樓下的時間長了,住戶們細細碎碎的蜚聲才逐漸四起。

素川知道他們在議論什麼,但她不以為意,因為這些人說的都沒有錯。

現在,她的確是瘋子,也確實放蕩不堪……

不過這又怎麼樣,在背後掰扯她的人都是因為嫉妒罷了,

嫉妒她生了副好樣貌,隨便出去一次作陪就抵得上這些人忙活幾個月,甚至幾年。

嫉妒她時時刻刻有人捧著哄著,不用壓著脾氣,可以肆意發洩。

嫉妒她過的快活,可以心裡只在乎自已。

只是他們都忘了這背後的痛苦,素川一人抗過的苦難,忘記了素川原本也只是一個被拋棄的可憐女人。

等了一會兒,一輛昂貴奢華的轎車才姍姍來遲,停在這片格格不入的筒子樓前,不,或許可以說的更確切一些,是停在了素川面前。

先前還嘈嘈切切的人們頓時失了聲音,厭惡唾棄的惡語或是別有用心的目光也都自覺的收了回去。

在強勢的階級與財富面前,這片破舊筒子樓裡,有資格正視的唯有素川。

可素川還站在原地,眼裡無波無瀾。

等到司機恭敬熱切地為她拉開車門,才舉止矜奢又雅正地坐進車裡,讓人覺得再高貴的世家小姐都不及她三分。

車子發動,素川才微啟紅唇,“我多等了七分鐘。”語氣不是關心,也不是詰問,是冷漠的陳述。

“呃……那個,家裡人手術……”司機急著想解釋一番。

“嗯。”素川打斷了他的解釋。

車在一傢俬立醫院前停下。

說是私立醫院,其實就是一個有錢人玩樂遊養的莊園。

“對不起,寶貝,今天實在走不開沒能親自去接你,你不會怪我吧……”

一個男人遠遠見到素川就急忙貼過來,挽住素川的手。

“你忙得很,怕是會讓我等更久,離我遠點。”素川冷冰冰的甩開男人的手。

“我現在回去就開了那個司機,就原諒我這一次行嗎,寶貝……”

男人說著,手又暗戳戳摟上了素川的腰,捻著素川的髮絲。素川沒有再次扯開噁心的手,只冷硬地瞥了男人一眼。

她對於拿捏男人的底線這事幹的得心應手。

直到第二天晚上,素川整個人痠軟無力,是被男人親自送回來的,頭髮上扎著的純白髮帶,異常醒目。

男人抱著她走到筒子樓底,卻猶豫著不太想進去。素川是紮根惡土開出的妍麗花朵,但人們只會接受鮮花美於人前的莖葉花,而對她的根系棄如敝履。

還是沈玦和沈忱趴在在視窗看見了車,急匆匆拉著木板跑下樓,三四分熟練地從男人手裡將素川挪移到木板上,兩人合力拖上樓。

他們就把昏睡的素川放在地板上,然後蜷縮在另一角靜靜盯著,誰也不敢去動這個明明是自已母親的人。因為素川在醒來後一定會先去洗澡,洗了很久很久之後才躺回床上,他們要是膽敢把素川直接拖到床上就會被罵。

沈玦和沈忱是被他們的父親趕回素川身邊的,雖然離開母親很久,但他們就是執著的清楚眼前的人就是媽媽。

雖然素川很兇,不會對他們笑,還會打人,但是至少他們跟著素川就有床睡,有飯吃,有新衣服穿,還可以去上學。

偶爾被打得慘了,還有好心的鄰居大媽會過來帶他們上藥,大媽有時候一邊上藥一邊總說著曾經的素川,“你們媽媽,以前她也不是這樣的……別怪她,她一個人也不容易,要是真想怨就怨你們那死鬼爛鬼投胎的爸去……”

有一次,沈忱忍不住哭了,鬧道:“爸爸才不是,不是爛的……”

鄰居大媽一聽就氣急了:“……他就是個爛鬼,騙女人他就應該爛死了去……”每次罵到這兒語氣又突然弱下來,一臉諱莫如深,抹完藥就直接把兩兄妹推出門去。

其實沈玦心裡並不想怨什麼,在他看來可以跟著素川,有家住不至於被凍死餓死,這就已經很好了,而且沈玦也基本摸清了素川的脾氣,只要他們兩個不惹到素川,就不會捱打,素川也從沒說過要趕走他們。

因為他偷偷拿素川的錢交他和沈忱的學雜費時,就沒捱打。

偷偷摘下素川鑰匙串上的備用鑰匙時,也沒有捱打。

這或許是素川的無視,或許也是她的縱容,至少沈玦願意把這看作某種意義上的,母親對孩子的縱容。

他們相安無事,他們也同生共存。

這種日子一直維持到沈玦和沈忱上了初中,那時沈玦才知道素川,他的母親,那樣對待他和妹妹的原因。

原來鄰居大媽沒有說錯,他們的父親,素川的丈夫,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他是個同性戀。

說實話,沈玦其實不覺得作為同性戀有什麼錯,但是對方明知自已是同性戀,卻還騙走了素川作為一個平凡女人一生中最寶貴的一切,青春,婚姻,家庭,素川的半生竟然就因為相信了一個人渣而一敗塗地。

多麼可惡,這樣的人怎麼配稱之為父親。

彼時的素川剛為這個人渣生下了一對龍鳳胎,人渣卻轉頭就又和曾經的男友藕斷絲連,分分合合了三年多,後來甚至丟下毫不知情的素川一人,帶著兩個孩子和再次回頭找他的男友私奔,再無音訊。

再後來,又一句話不說把兩個孩子丟回給了素川。

沈玦對小時候的記憶還留有一些印象,那個所謂父親和他的男友一開始會抱他,會哄他,但也會一走幾天不回家,他和沈忱就只能自已翻一些東西填填肚子,過期的,發黴的,餓極了都吃過。後來那個男友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再也沒回來過,家裡堆滿酒瓶和垃圾,他和沈忱也徹底被忘記了,在無人問津的破舊出租屋一角像老鼠一樣活著。

而跟著素川,雖然生活也稱不上富足,但也不會像筒子樓裡的其他住戶一樣拮据。但更重要的是,跟著素川,他們不會再次被拋棄。

隨著時間的流逝,轉眼沈玦和沈忱已經上了高中,而一個莫名的盒子也被送到了素川家門口。

盒子裡是一罈骨灰,筒子樓老舊,沒有監控,也沒有人看見是誰送來的,沈玦在裡面扒出一個鐵戒,是人渣和男友的。

沈玦失笑,眼底有不忍和嘲諷,不忍是對素川,這個家難道是什麼垃圾場嗎,誰不要的東西都能丟過來。

那之後不久,他們就跟著素川搬離了髒亂差的筒子樓,住到了條件更好的小區裡。

但沈玦明白,素川早就有足夠的錢離開筒子樓了,她或許只是不甘心這一段無解的敗局,直到那個人渣死了,再也不會有解了,素川終於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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