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市。
2024年4月26日,凌晨三點過5分。
“啊~”
一聲恐懼的嘶喊,伴隨著玻璃的碎裂聲戛然而止。
夜空中瀰漫著淡淡的紫霧,許是巨響驚醒了一些睡眠淺的人,剛才還一片漆黑的高樓,陸陸續續亮起星星點點的光,有好事者開啟窗俯瞰下面的情況。
“有人跳樓!”
“這是誰又想不開了!哎!”
“好像是個男人,掉在樹枝上了!”
“一二三四...十八,應該是從十八樓掉下來的,你看那戶整面窗子都掉下來了!”
“這麼高!肯定嗝屁了!”
程明只穿了一條內褲,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被夾在樹枝上,一陣劇痛從會陰處擴散開來,他痛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股血腥味從胸口湧上來噴射而出,一滴雨水打在他的臉上,隨之暴雨傾盆而來。
冰涼的雨水沖刷著他的臉,不一會兒他的視線漸漸模糊,眼皮越來越重,痛感也漸漸消失,大腦進入一片黑暗。
凌晨三點35分。
救護車已經趕到現場,隨時準備救援。
一輛巨大的消防車支起雲梯,將兩個消防員送至傷者的高度,當他們看到程明的情況,不自覺皺起眉頭倒吸一口涼氣,瞬間感到一陣蛋痛。
其中一個年長立即求助:“有特殊情況!需要一把電鋸!斷裂的樹枝插入傷者的臀部...”
時間回到前一天下午。
程明揣著燙金大字的紅本本,從不動產登記中心三步並作兩步走出來,臉上不自覺洋溢著笑,嘴角都快開到眼角了。
他強壓心裡的激動,朝劉勇揮了揮手。
劉勇是他的購房中介,今年39歲,面板黝黑,人很熱心話也密。
他笑了笑:“恭喜你啊!年紀輕輕就憑自已的本事喜提新房了!”
程明有點心虛,故作輕鬆大聲回他:“畢竟工作4年了,弄個首付還是小意思!”
“那你就錯了!現在的錢可不容易掙!大把本科生都找不到工作呢!”
程明不敢直視劉勇,輕輕回了一句:“是啊!”。劉勇轉過身發動摩托車,感受到程明在後座坐穩了,就發車了。
他時不時側過頭繼續道:
“心浮氣躁的呢,就啃老!務實點的還能送送外賣,嘴皮子溜還能寫字樓裡打打騷擾電話,或者是幹咱們這行還能混混日子!”
程明擦了擦飛濺在臉上的唾沫星子:“現在各行各業太捲了,沒辦法!”
“幸好!我入行早,房子也買得早,賺到了風口上!不然哼哼...”
劉勇當然很得意,他全款買了好幾套房還有一些盈餘存款,兒女雙全,還有一個賢惠的老婆,妥妥的人生贏家。試問世上有幾個這樣的劉勇呢?
程明在新房小區樓下請劉勇吃了一頓快餐,兩人就此告別了。
他邁著愉悅的步伐,走進小區大門,看著那外牆有些脫皮的樓,慶幸總算有了幸福的資本,激動的忍不住想入非非....
程明有個女朋友,叫唐瀟,在老家鎮上教小學。兩人年紀相仿,都是26歲,還是同一年畢業。
上週,兩人就商量好了,今天下午放假就坐私家車來長興。
他看了一眼手機,已經6點半了,就迫不及待地撥通唐瀟的電話:“你到哪裡了?”
“啊!我忘了給你說,今天來不了了!”唐蕭喘著粗氣,語氣裡充滿了歉意。
程明的表情瞬間凝固了,好像被潑了一瓢冷水,唐瀟正要解釋,他嚥了口唾沫著急的追問:“是你爸媽不讓你過來嗎?”
“不是!”唐瀟的語氣急促,還有點不耐煩。
“那是你打算跟別人好了?”
“程明!我還有事要忙,晚點給你說!”唐瀟說完毫不猶豫的就掛了。
程明心裡咯噔一下,明明每週五下午兩點就放假了,她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比他們約會還重要?
難道,她真的變心了?就因為他沒房?
程明的心情一下跌到谷底。
那他拿出四年的積蓄,買了這套80多平的小兩室意義何在?
程明拎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面無表情雙眼空洞,跟著一群聒噪的大叔大媽湧進電梯,將手穿過人縫好不容易才按下了18。
“噗~”
一個悠長又響亮的屁被電梯裡的嘈雜聲掩蓋了過去。
幾秒鐘,超級屁味混合著各種口臭,長驅直入程明的鼻腔,一下子把他拉回現實中。
他瞬間屏住呼吸,心裡一萬個草泥馬。
電梯吱嘎吱嘎作響,停了好幾次,才有了鬆快的站腳地,空氣似乎也清新了一點,他這才試著呼吸。
出了電梯,開啟入戶門。
他走到客廳,順手將公文包放在了沙發前的茶几上。
“從黑夜到黎明不管有多難,挫折只會讓我變得更加堅強...”
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媽!”
“兒子啊~你還記得咱們村李小林不?”
“記得啊!怎麼了?”
“你不是在長興大學當教授嘛!他媽媽託我問下你,可不可以介紹個好工作給他?”劉美菊興奮的在電話另一頭大聲說,生怕別人聽不到。
程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在隔壁牌場現眼。哼!能把他一個實驗室助理吹成大學教授,她要混跡廣告業絕對成神!
可笑的是,他自已都是一個在實驗室洗瓶子的,就跟餐館裡洗碗的差不多。
“我最近忙呢!有空了留一下學校裡有沒有好一點的後勤崗。”為了不打劉美菊的臉,他吞吞吐吐的搪塞。
“好嘞!我跟她說說!你好好照顧自已啊!”
買房的事,他暫時還不想跟她說。
不是他不想得瑟,而是劉美菊的嘴太厲害了!萬一傳出去,他買了大別墅...他不想被拆穿打臉
從早上九點到下午兩點半,他一直在學校的實驗樓裡打雜跑腿,下午又請假跑了一趟不動產登記中心,本來心心念念等著女友過來,給她一個驚喜...
他實在太累了,就直接躺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凌晨三點過2分,天空突然聚集了大團的紫色煙雲,窗外突然狂風呼嘯。
程明被鑽進來的冷風吹醒。
他起身踉踉蹌蹌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手剛抓住推拉玻璃窗,想要推緊扣上。突如其來的一道強大拉力,順著玻璃窗將他連人帶窗一起拽了下去。
......
救護車拉走了程明。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忽然傳來嚎啕大哭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