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陛下的命令,熬藥的時候老奴一刻不敢分心。”王嬤嬤答道。

徐三爺沒作聲。他復又坐下,羽林衛已經揪著朱昑的後衣領,把他滴提溜到正堂前。朱昑跪在門外。

“頭兒,這小子突然從西邊的房裡竄出來的,想往外跑。”羽林衛稟告。

徐三爺打量著朱昑。少年的臉上和手腳收拾得還算乾淨,可一眼望去像是餓了好多天沒吃飯的樣子,小臉幹黃,一副瘦骨架,風一吹,寬大的衣裳在身上來回晃盪,似乎隨時都能被風吹走。

“你叫什麼名字?在這裡做什麼?”徐三爺問他。

朱昑低頭不說話。

明一師傅忙過來解釋道:“徐指揮使,這個孩子是我從山下城隍廟裡揹回來的。當時我見他餓暈過去,出家人不能見死不救,才把他帶上山來,安置在西廂客房裡。”

徐三爺道:“是嗎?既然如此,那你跑什麼?西廂房有老虎追著你,要把你吃了?回答我。”他看著朱昑,眼睛裡的疑惑一絲不減。

明一師傅還想幫著圓場,徐三爺一擺手:“讓他自已說。這小子總該不是啞巴吧?”

明一師傅心想,是的話還好辦了。只聽朱昑回答:“我叫朱昑……我跑出來是因為……因為我……”

這時王嬤嬤突然打斷了他:“徐指揮使,時辰到了,藥熬好了,該送去公主服侍公主喝下了。”

徐三爺看看她,又看看朱昑,他還想聽朱昑說下去。王嬤嬤催促道:“藥冷了恐怕效力會受影響,耽擱不得。”一邊說,一邊熬好的藥倒進碗中,蓋上蓋子,將盛著藥碗的托盤遞到他面前。

明一師傅也幫著說道:“是啊,他就是個命苦的孩子,身子又才恢復,做不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不如先把他關到柴房裡,等辦完正事在問。”

“好吧,”徐三爺同意了,“不過趁這點時間,你最好想出一個能讓我信服的解釋。”說罷,讓一個羽林衛將朱昑帶去外院柴房關起來,自已接過托盤,帶著兩名隨身護衛去了後院。明一師傅和王嬤嬤也跟在他們後面一起來到客房。

另一邊,阿平因為羽林衛出手及時沒有受什麼打傷,只是因為膽子小嚇得暈了過去,被抬去了東廂房歇息。

眾人端藥進到公主房中。如同先前一般,公主還是先強烈拒絕,默默地淚流不止,把徐三爺看得心裡十分不是滋味,便示意王嬤嬤去勸一勸公主。王嬤嬤也抹著眼淚,坐到公主身邊把她抱緊:“好公主,忍一忍就過去了,王嬤嬤和明一師傅都在,不會讓公主有事的……”

公主止住哭泣盯著王嬤嬤的眼睛,她的眼裡還泛著淚光。王嬤嬤衝她微微點了點頭。

從徐三爺手中把藥碗接過來,公主皺起眉頭,深褐色的藥湯看起來跟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似乎聞起來有些不一樣,味道像是消失了一般,一絲苦氣也聞不到。她將碗裡的藥一飲而盡,然後靜靜等待著。

片刻,一股濃烈的澀味在她的口腔裡泛開,湯藥順著咽喉滑下去,經過她的胸腔時,像是萬年冰塊把她的臟器都冰住了,凍得生疼,像是有人在用錐子一點一點鑿她的心肺一般。

公主一隻手攥緊王嬤嬤的胳膊,另一隻手痛苦地捂著自已的胸口,像是喘不上氣來一般,張著嘴大口呼吸,然後不停地咳嗽,最後一口血從嘴裡徑直噴出來,濺到徐三爺的衣衫上,隨後便直直地向後暈倒了過去。

眾人都吃了一驚,沒有料想到此次藥力竟然如此之猛,來勢也如此之快。

明一師傅臉色大變,他怎麼也沒想到烏茅入藥,效果比那白茅有過之無不及。他急忙上前搭住公主的脈搏,只覺得公主的脈律不齊,又好似波濤洶湧。再摸公主的雙手和額頭,似滾水般燙手。她雙目緊閉,並不像是裝出來的,似一點意識也無。

“公主怎麼樣?為何會昏厥過去?”徐三爺急切地問。

“不好,此次的藥效似比往日來得更猛。快去拿我的針來!”一旁的王嬤嬤本來被嚇的手足無措,聽了這話便趕忙去取來了針具。

明一師傅分別在公主的風池,百會和右手的神門穴施針。片刻後取下針,又探了探公主的脈相,已不似剛才那般劇烈,只是手腳還是發燙。王嬤嬤拿來帕子和涼水,將帕子沁涼後敷在公主的額頭上為她降溫。

“情況如何?公主何時能甦醒過來?”徐三爺問道。

明一師傅稍稍鬆了一口氣,對他說:“現下還未知,雖然脈相稍微平復了,性命已無憂,不過一時半會公主還不能清醒過來。”

他心裡是愧疚的,後悔不應該只看到朱昑用自已實驗烏茅的藥效,就草率決定以烏茅入藥。看來連根草的藥理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麼簡單,亦或湯藥中的其他成分與烏茅草產生了某種效力。

徐三爺注視著昏睡的公主,又低頭看著身上被濺了血的衣衫,血漬已經凝固成棗紅色的斑塊,觸目驚心。他奉皇命來送藥,若是公主丟了性命,他和手下這一干人等也別想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外院,羽林衛一動不動地守在柴房外面。

柴房裡的朱昑似乎聽到後院有響動,過了一會兒又安靜下來。他覺得不對勁,恐怕是公主那邊出了什麼事。突然,他的手臂隱隱感覺到刺痛。藉著光一看,原先手臂上的傷口,本來塗過烏茅汁液後已經長出了新皮,可這新皮不知什麼時候萎縮褪去,傷口又變成了鮮豔的紅色,似有血滲出,疼痛隨著他的心跳一陣陣傳來。

如果傷口不是在剛才跑動的時候碰傷的,那就說明,烏茅草的效力並不能完全中和白茅的毒性。

公主依然承受啞藥帶來的痛苦。

此刻的朱昑還不知道,公主已經喝下摻了烏茅草的啞藥,正昏迷中。他內心的愧疚並不亞於明一師傅。雖然親身試驗了連根草的藥效,終究時間太短,換藥的事過於草率了。他想趕快把這件事告訴明一師傅,讓他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後果。

朱昑站起身,跑過去使勁拍門:“開開門!我要見明一師傅!軍爺開開門!”

守衛的羽林衛衝他喊道:“別嚷嚷了!明一師傅現在可沒空見你。”

朱昑急了:“為什麼?出什麼事了?求求軍爺告訴我!”

羽林衛答:“怪了,你這小子怎麼回事?先是莫名其妙跑到院裡,頭兒問你,你也不答話,現在又急著見明一師傅。你可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能讓你這麼撒野?安靜點!”朱昑繼續央求著,任憑他喊啞了嗓子,羽林衛也不再理會。

公主的房間裡,王嬤嬤留下來照看著,其餘人等都退了出來。時間已經不早了,羽林衛要回宮命了。

徐三爺道:“此次的情形非比尋常。眼下公主尚未醒轉,萬一後面出了什麼意外……我等可怎麼向陛下交差啊……”

明一師傅思忖片刻,向他說:“公主這裡,我自會盡全力醫治。如果公主退了燒,情況便可好轉。在下有一個想法,不知是否可行,想請徐指揮使聽一聽。”

徐三爺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明一師傅道:“假若徐指揮使向陛下回稟此次的情形,惹得龍顏不悅,你我還有這院子裡的所有人,恐怕有性命之憂。這還不算。若是公主的身世和經歷傳到韃靼使臣那裡,恐怕和親之事有變,韃靼一怒之下,直接向我朝宣戰,到時候不知多少生靈要遭到滅頂之災……”

徐三爺問:“大師想的是。事關重大,大師可有法能解?”

明一師傅湊近他的耳邊道:“以我之見,不如不報。”

“不報?”徐三爺壓低了聲音,“這可是欺君之罪……”

明一師傅繼續說道:“徐指揮使只需報告公主已按時喝下啞藥即可。若明日公主醒了,我會飛鴿傳書到衛所,這樣徐指揮便可安心了。若三日之後公主未能醒轉,我當親自向山下的守衛稟告,公主因長期服藥以致昏厥,請宮裡速派太醫來診治。”

徐三爺想,這藥的配方和藥材沒幾個人知道,世上恐怕也沒人像公主這樣,連續十年年年服用以保持藥效,誰知道是不是體內積累的大量毒素一下子發作了,才人事不省。罪魁禍首隻有一個,便是公主那坐在御駕龍輦上的父親。

“好,就依大師的主意辦。只是……”他回頭望向後院,想起此前公主淚眼婆娑的小臉,“公主命苦,還請大師一定要治好她,不要讓她遭太多的罪!”

說罷,徐三爺一拱手:“萬望大師費心,徐某等就此別過,告辭!”便領著其餘的羽林衛就要離開。

明一師傅想起柴房裡關著的朱昑,忙追出來問道:“徐指揮使且等一等,柴房裡的那個孩子呢?他什麼都不知道,跟這裡沒有關係……”

徐三爺招手讓柴房門口守著的羽林衛過來,嚮明一師傅囑咐道:“量這小子也沒什麼本事,能翻起什麼浪花,可暫且放過他。只是等他養好了身體後,需得立刻下山,西山別院不是他的久留之地。”他翻身上馬,兩腿一夾馬肚子,“駕!”一行人便策馬離去,身形漸漸遠去,消失在山野樹叢後。

明一師傅來到柴房,開啟門上的鎖,看見朱昑目光呆滯地坐在草堆上,見他進門,一下子撲倒在明一師傅跟前,哭喊道:“師傅!都是我的錯,我太心急了,這下怎麼辦才好……”

明一師傅扶起他,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朱昑將衣袖拉起來,露出手臂上的傷口,說:“昨天晚上,明明用連根草試過,傷口已經長好了,可是剛才卻又恢復原樣了。我想告訴師傅,但是他們不放我出去……”

明一師傅仔細打量著朱昑手臂上的傷。雖不見出血,但明顯新皮又迅速老化脫落,露出皮下鮮紅的肉。

“若是……寧柔吃了那藥,她可是要將那藥喝進肚子裡呀!”朱昑突然一慌,抓住明一師傅問道:“師傅快告訴我,她現在怎麼樣了?”

“同你想的一樣,方才寧柔已經喝下那藥,她很是痛苦,還口吐鮮血……”

朱昑一怔,沒聽明一師傅說完,便鬆開他,起身飛快地向後院跑去。公主的房門敞開著,他一進門,就看見公主靜靜躺在床上,旁邊坐著王嬤嬤。他走近床邊,聲音顫抖地問:“寧柔她……死了嗎?是我,是我害了她!”他兩腿一軟跪在床邊,伏在床頭哭了起來。

這時明一師傅也走進來,看床上躺著的公主,床邊的兩個哭成淚人,心裡很不是滋味。“公主情況已經比剛才好多了,說不定今天晚上就能醒過來。”他安慰著朱昑。

“可是,為什麼要讓她喝那種藥啊?是誰這麼恨她,要讓她受這種折磨?”朱昑的傷心已經轉變成憤怒,他不明白什麼人要害這樣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

王嬤嬤撫摸著公主的臉,自言自語道:“沒有公主,不會有這藥;沒有這藥,也不會有公主。”

明一師傅想制止她說下去,可王嬤嬤轉頭說:“既然這孩子甘願挺身為公主試藥,就是和咱們一條心,這些也沒什麼好防著他的。”

她對朱昑說道:“朱昑,假若你知道了這其中的緣由,今後必不得對任何人講,否則公主,也就是寧柔,還有我,阿平,明一師傅,我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甚至國家也會因此動盪。如果你願意發毒誓,我便說給你聽!”

朱昑止住哭泣,正色道:“我發誓,今後若將此刻所聽到之事講與別人,或者做出任何對寧柔不利的事,我朱昑必死無葬身之地!”

接下來,王嬤嬤便將縈繞在公主身上十數年的秘密一一講述。

那是一個關於公主的母親殷夫人,以及她的身上流淌的渤海國王室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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