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母親來自渤海國王室,一個母系氏族主導的國家。女子掌握政治和生育權利,男子負責建設和戍衛邊防。王室女子到了生育年齡後,會自主選擇心怡的男子成婚,婚後生下子女遵從母親的姓氏,名字從父親的姓氏或名字中選定。

在一次春季狩獵時,公主的母親與王室其他成員一起來到了長白山獵場,因緣際會,認識了一個長白山深林的獵戶,二人一見鍾情,公主的母親不顧家人反對,毅然決然地嫁給了他。不久便生下了一個女嬰,取名“殷”。

至於這個名字來自父親的姓還是名,沒有人知道。阿殷出生後不久,渤海國王室便派人前來欲接三人前往王都。

使者剛剛來到長白山腳下,這時突然發生了史無前例的地震。等使者匆忙趕到獵戶家,發現公主的父母均不見了蹤跡,也未尋找到遺體。在房屋的廢墟下,他們找到了嗷嗷待哺的阿殷,她安靜地睡在搖籃裡,房梁垮塌下來剛好停在搖籃的上方,形成了一個相對安全的空間,這才使她倖免於難。

使者隨即將阿殷帶回王都,渤海王,即公主的姨母收養了她,並將她撫育成人。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出身官宦之家的王嬤嬤被選為阿殷的侍讀,二人一同長大,感情甚篤。

隨著公主漸漸長大,她身上的與眾不同之處逐漸顯露出來。渤海王發現,阿殷竟然是傳說中的“螢女”。

在渤海王中代代相傳著一個秘密:每隔幾代,王族中便會誕生一女,被稱為“螢女”。“螢女”到了一定的年齡,頸下天突穴處便會生出紅色印記,並從此獲得對音律有超乎常人的悟力,能精準地分辨音符和旋律。凡是聽過一次的歌曲,即刻便能復譜成曲。“螢女”還擅長吟唱,其歌聲更是具有某種靈力。當她唱起歌來,附近的走獸飛禽都會圍繞在其四周久久不散,甚至連風雷雨雪也會因這歌聲停駐。

不過最神秘的是,在王室卷宗裡,儲存著一份上古樂譜,據說是第一代“螢女”所作,也只有“螢女”才能看懂其中的含義,至於樂譜上記載的旋律能發揮何等力量,是否比吸引百獸,停駐氣象更為強大,還是說能撼動天地山川,這便不得而知了。

未知使人恐懼。對於擁有靈力的“螢女”來說,很難斷定這究竟是福澤,還是禍水。

從小便失去親生父母,寄人籬下的阿殷,便是這樣一位擁有靈力的“螢女”。每每她唱歌時,王宮中的流鶯和蝴蝶會駐足窗前靜靜聆聽,屋外的海棠在歌聲的滋潤下也會悄悄萌生無數花苞,儘管只綻放一夜,次日便會撲簌簌掉落滿地,如同一場紅粉的花雨。

“螢女”的降臨,讓渤海王憂心忡忡。作為一國之主,她考慮更多的是渤海國的百姓和國家的安危,在她看來,此種異人異象很可能於家國不利。但是,作為阿殷的姨母,她也不忍心對阿殷下狠手處置。

當朝廷下表到渤海國,要求晉獻女子以充盈皇帝后宮,結兩國之好時,渤海王便決定將阿殷送到京城的皇宮去。隨她翻起什麼樣的浪來,也波及不到遠在千里之外的渤海國了。

臨行前,王室準備了豐厚的貢品,也算是作為阿殷的陪嫁,和阿殷一起送去京城。彼時的王嬤嬤捨不得阿殷獨自前去,央求了渤海王要跟阿殷一起前往異國他鄉,照料她生活起居,以解阿殷的思鄉之苦。

進宮後,皇帝很快便留意到這個異域番邦來的女子。阿殷的相貌似她的生母,明眸皓齒,面色如春日杏花一般,“粉薄紅輕掩斂羞”,眉眼如絲,透著幾分曠世的淡然。至於脾氣秉性,大概隨了她的父親,有幾分女子少見的英氣,在後宮一眾江南溫婉裡顯得與眾不同。

不過最使人動容的,還是她那副清靈透亮的嗓子,不僅歌聲美妙,像冬日的蠟梅香氣一般沁人心脾,連說起話來都像那月下清泉、山澗流水一般好聽。

很快,阿殷便被封為“殷夫人”,獨居昭陽殿,幾乎佔據了皇帝全部的寵愛。王嬤嬤也得到了皇帝指婚,婚後仍然入後宮陪伴殷夫人。

大約過了一年,殷夫人懷了身孕。沒過多久,阿殷就為皇帝誕下了一位公主,得賜封號“寧柔”,便是西山別院的這位寧柔公主了。寧柔公主嬌小可愛,十分得皇帝喜愛,皇帝對殷夫人的隆寵更甚從前。隨之而來的,便是後宮嬪妃的側目和嫉妒,甚至有人向皇帝進讒言,說她是以歌聲迷惑君主的妖女,早晚會像漢朝武帝時的衛子夫、成帝時的飛燕合德一樣,給國家帶來禍患。

起初,皇帝並未將這些閒言閒語聽進去。直到寧柔公主滿週歲後,她們母子的厄運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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