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樂樂在蘇梨租的小房子住下,雖然比不得家裡的大房子,但在上海,這已經是一家人最常住的標配了。

父親是軍人出身,有著嚴格的作息時間表,每天不會有任何偏差。

上海天亮得早,在蘇梨和樂樂還沒起床的時候,父親已經出去買好了菜回來,早餐也做好了。蘇梨她又享受到了在家裡的感覺,吃過早餐,拎著包就上班。

但是沒想到在她和樂樂說再見即將出門時,他突然哇哇大哭起來,掙脫他外公的懷抱,跑過來抱著她的腿不讓走。

蘇梨只得抱起他走到窗前,指著外面說:“樂樂看外面多美,一會兒外公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他搖搖頭,抓得她更緊。

她有些著急,“媽媽要上班,晚上就回來了。”

他看她要走,哭得更撕心裂肺,彷彿就要生離死別。

蘇梨一下子無所適從,他從小很少哭,即使摔倒了,也只是癟癟嘴巴自已爬起來,今天哭成這樣,是擔心她一走又莫名其妙地不見了嗎?

他太弱小了,無法表達自已害怕失去媽媽的恐慌,只能透過哭鬧來表達。這些都是她這段時間離開給他造成的心理創傷。

蘇梨忽然很自責,她緊緊地抱著他小小的身子。

父親在旁邊看得著急,催快走,說他哭一會兒就好了。她看他哭得臉都發紫了,一時不忍心就此離開。

父親情急之下開啟電腦,熟悉的小燕子童謠響起,樂樂忽然止住了哭聲,循聲望去。

父親把他抱到電腦桌上,背對著她,向她打手勢,讓她快走。

看他聽得入迷,蘇梨趕緊轉身出來,輕輕帶上外面的鐵門,走下樓梯,才開始跑著去趕地鐵。

一整天,她都在惦記著樂樂發現她又不見了,要怎樣的哭鬧。

打電話問父親,父親輕描淡寫地說:“沒事,他聽歌聽得出神,後來只是小鬧了一會兒,帶他出去玩就好了。”

小鬧一會兒,但願這是真的吧。

Sandy聽說樂樂來了上海,很興奮,要蘇梨在不忙的時候,把他帶來辦公室玩。

蘇梨欣然答應,畢竟喜愛小孩是女人的天性。

晚上下班回到回家,天已經完全黑了,父親已經燒好了飯,他和樂樂都吃過了,留了一份給她。

樂樂本來在玩耍,一看到她進來,立刻爬起來飛奔撲進她懷裡,高興得咯咯笑。

父親說:“他今天一直在唸叨媽媽,去說媽媽下班就回來。下午睡醒後他就站在門口,隔著鐵門往外張望,每聽到有上樓的腳步聲,他就叫媽媽媽媽,但都不是你。”

聽得蘇梨心都碎了,她怎麼有一個這麼黏媽媽的孩子?真是又幸福又心酸,在他小小的心靈裡,有多希望媽媽回到身邊啊。

蘇梨回來後,上廁所樂樂都要跟在身邊,他會很乖巧地蹲在旁邊,唱歌給她聽,中間還不忘奶聲奶氣地說:“媽媽,使勁!”這是他拉臭臭時,蘇梨對他說的話。

但當蘇梨洗澡時,問題出現了,被擋在衛生間門外的樂樂從她進去一直哭到她出來,而且不肯離開衛生間半步,父親怎麼哄都沒用,逼得她在他悽慘的哭聲中手忙腳亂地洗澡,草草了事。

蘇梨一出來,樂樂就不哭了,坐在一旁玩積木,一邊玩一邊嘴裡叫:“媽媽。”還沒等她回答,他自已就答應:“哎。”

“媽媽。”

“哎。”

“媽媽。”

“哎。”

……

蘇梨愕然地聽著他不斷重複以上自問自答,心裡不是滋味。媽媽就是這個小小人兒的全部,他是多害怕媽媽又不見了啊。

從此,每天重複上演相同的戲碼。

早上,趁著樂樂被歌聲吸引,蘇梨偷偷溜出門去上班。幸好,他每次都無一例外地被變化多端的音樂成功吸引。

下午,樂樂經常站在鐵門旁,對著每一個上樓的腳步聲叫媽媽,可惜她下班回來天都黑了,此時父親在給樂樂餵飯,所以他總是等不到鐵門外的媽媽回應他。

晚上蘇梨洗澡,樂樂必定要哭到她出來。時間久了,她也有些氣惱,怎麼解釋他也聽不懂,揍他兩下小屁屁,也沒用。這段時間,她就沒有好好洗過澡。

後來蘇梨想著哄他睡著了再起來洗澡,但經常是她剛離開床,他就醒了,立刻發現媽媽不見了,馬上哭起來。她趕緊又躺回去,他依偎在她懷裡,又睡著了。搞得她只好深更半夜起來洗澡,或者睡著了乾脆不洗。

在上海,平日除了Sandy和史經理,蘇梨幾乎接觸不到別的人,要給樂樂找個爸爸安個家,只能透過相親網站了。

雖然聽說網上有很多騙子,但蘇梨還是毫不猶豫地在最大的相親網站註冊了賬號,把自已的情況和要求寫了,明明白白地貼出去:她要給自已找個可以共度餘生的伴兒,一個可以將樂樂視為已出的伴兒,如果他也有孩子,她也會將他與樂樂一視同仁。

網上相親,文字寫得再好,也抵不上照片的重要性,蘇梨挑了幾張自已比較滿意的照片貼上去,沒想過要去PS,畢竟她是真心實意找伴兒一起過日子的,不想見光死。

上傳完畢後,蘇梨在網上設定搜尋條件搜了一下上海地區的男人。天哪,數量太龐大了,一條條看恐怕一年也看不完。想了想,還是現實點,把年齡設定成30至40,身高設定成170至180,再搜,出來的結果就少了很多,但一條條點開看也不現實。還是看哪個順眼就點開哪個吧,畢竟要過一輩子,不能太委屈自已。

一頁一頁地翻,很多沒有照片,簡介寫得再好她也不看,連臉都不敢露,十有八九是騙子,至少心不誠。

整整一個下午,蘇梨都花在相親網站上,看得多了,彷彿置身於菜市場,挑精揀瘦,還要時不時掂量一下自已的本錢。對於她這種沒有什麼戀愛經驗的人來說,只能憑直覺去挑選可能適合的人選。

整整一個下午,蘇梨只發出去兩封信。即使在互不見面的網路上,她也無法說服自已廣撒網好收漁,每一個發出去的字她都想負責。

第二天,當她開啟網站,一條條撲面而來的資訊讓她目不暇接,上十封未讀的信閃著紅光,讓她激動萬分,毫不猶豫地每封花2元一口氣讀完,才發現她一下子消費了三十多元。不禁掩面長嘆,網站生財有道。

但她收到的卻大多是沒有照片的人來信,昨天她發出去的兩封信,有一人回了信,說帶孩子的他不考慮;另一人,她一直沒有收到他的回信,可以理解,不合適的不想理會。

痛定思痛,蘇梨決定立刻充值成為VIP會員,這樣看再多的信也不用花錢了。

初涉相親網站,雖然出師不利,但遠遠打擊不了她的熱情和信心,她已做好了帶著火眼金睛堅持到底的決心,除了工作,這裡就是她唯一的戰場。

每天蘇梨都會收到新發來的信,她回信的原則是有照片的她都回,即使不合適,但好歹給人一個確切的回覆。

蘇梨自已沒有再主動尋找目標發信,主要是一條條翻看耗費太多時間,卻很少能看到她願意寫信的人,反正她每天有信收,先守株待兔看看是否有收穫。

林子大了,確實什麼人都有。打廣告的、找情人的、尋刺激的、吃軟飯的、騙錢的、各種托兒的……幾趟信件往來,全現了原形。不知道是他們太沒耐心,還是蘇梨太敏銳,總能在字裡行間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她其實沒有火眼金睛,只是保持理智和冷靜,不因心急而亂方寸,不因誇讚而迷失,守好本心,不存非分之想。像盤石一樣,敵動她不動,大多數的伎倆就不攻自破了。

蘇梨的簡介明明白白寫著非找結婚物件男士勿擾,還是有人赤裸裸地來挑逗,將自家風流史如數家珍寫到信裡,文采裴然,香豔入骨,真是斯文敗類。

她明確拒絕了他,但他依舊發信前來,在他眼裡,遇著他這般懂得憐香惜玉的俏郞君,哪個少婦不懷春?她沒有大義凜然地指責他,他有他的生活方式,只要不影響社會不影響他人,她只告訴他她永遠不會認同他的觀點,請他不要再寫信來。

確實也有人是真心實意的,其中有一個未婚的會計許先生,每天都給她寫信,有時候一天會寫幾封,恨不得把他一天所有的瑣事都分享給她。雖然照片上的他相貌平平,但她也過了只看臉的年紀,更何況她現在是給孩子找爸爸,人踏實有愛心最重要。在收入上,她也要求一般,畢竟條件太好的,估計也不想找個帶孩子的。

寫了一段時間的信,許先生約蘇梨見面,她想見見也好,面對面感覺才真切。從資料上看,他和她一樣是外地人,相貌一般,收入一般,文字表達一般,不是她喜歡的型別,但也不是她討厭的型別,見見也許能發現新的閃光點,畢竟在上海,她需要一個家,樂樂需要一個爸爸。

蘇梨將見面的地點定在離家一公里左右的咖啡廳,走路可到達,堵上了對方送她回家的藉口,同時因為不遠,是她熟悉的地方,沒有安全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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