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後，牧九回憶起那個啟程的日子。
總是忍不住嘆息。
“命途多舛的父與子，難以調和的神與人。”
那一天，牧九親手殺死了一位神。
……
……
伊卡洛斯很脆弱。
祂完全沒有匹配“神”的防禦力，長劍輕鬆斬在了祂的軀幹，像擊中了一塊陶瓷，崩出道道裂紋。那裂紋從伊卡洛斯的脖頸滋生，又迅速蔓延下去。
最後遍及祂的整個軀體。
砰！
只聽見清脆的破碎聲。
伊卡洛斯像瓷娃娃般炸開，軀體在灰暗的天空下散發著微光，一點一點分解成朦朧的光點，又一顆一顆熄滅在這片帶給祂終結的高天裡。
牧九吐出一口濁氣，身形晃了晃。
白霞罰對他的消耗不小，只是他恢復能力很強，才保持住了一種可怖的平衡，時刻都像行走在鋼絲上，任何劇烈的波動都能讓他墜落懸崖。
無所謂。
他是不死之身。
也好在風暴搖籃的力量釋放不完全，召喚出的僅僅是八階層次的風暴，若是「星璇」甚至「群星」，他的白霞罰可能就凍不上了……
越是高層次的存在，“氣場”就越強大。
絕對零度或許能夠威脅他們，但問題是，以牧九如今的實力，也許並不能讓那種強者降溫到絕對零度。
外力帶來的霜降，終究也會被外力抵擋。
伊卡洛斯完全消散，原地留下一顆透明的心臟。
“這是什麼？”牧九眉頭一挑，伸出手把那顆心臟拿起。那一剎，有種福至心靈的感覺，他愣了一下，嘴裡下意識說出了這顆心臟的名字。
“風暴之心。”
也是伊卡洛斯的靈格。
祂肉體重塑的基石，也是暴風眼的“眼”。這顆靈格融匯了代達羅斯的神力，催生了風暴的誕生。但它此刻伴隨著伊卡洛斯的消散重新變得澄澈，從象徵著風暴的青褪色為一無所有的無。
這代表代達羅斯的神力也已消散。
牧九並不奇怪。
本就是無根之萍，代達羅斯早已被殺死。而依靠伊卡洛斯這個束縛才容納其中的神力，自然在伊卡洛斯徹底消散後也會流失，化為純粹的能量回歸天地。
“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
牧九面露遺憾。
這顆琉璃心作為風暴搖籃真正的暴風眼，擁有呼喚風暴的力量。使用它也會受到強大的“風壓”，這大概就是風暴使無法單獨召喚風暴搖籃的原因。
畢竟這是「群星」的力量。
可惜。
他將風暴之心平舉起來，朝著凍結的霜天。風暴之心綻放出璀璨的華光，逐漸擴散出去，一點點侵蝕了這片寂靜的世界。光芒抵達的地方，狂風一觸即散。
數個秒鐘流逝過去。
牧九解開白霞罰的原子凍結時，那曾暴怒咆哮的風暴搖籃已經坍塌消弭，變成了一縷縷青色的風。
下一秒，他瞪大眼睛。
“壞了，飛機！”
……
……
萬米高空。
原子凍結的範圍內。
一架飛機在空中懸停。機翼上的渦輪發動機已經停止了旋轉，它像個模型一樣靜止在那裡，無聲無息。
它的客艙之上似乎坐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黃色的道袍，但仍能從曲線看出性別。她盤膝而坐，釋放著某種氣勢，將身上袍子微微吹起，就如同謫仙一般。可她一開口，便整段垮掉了。
“*鴻蒙粗口*！芊芊家的這個小逼崽子，從哪裡學來這麼牛逼的技能，差點把老孃給弄死！
叔叔可忍，姑奶奶忍不了！待會兒他回來，得狠狠拷打這小子的屁股不可！”
罵罵咧咧地，她保持著盤膝的姿勢，眼巴巴地看著遠處的風暴。以她的實力，能以更加輕鬆的姿態破解風暴搖籃，而不是被限制在這一畝三分地不能動彈。
如此狼狽。
保護往往比毀滅更困難。
原子凍結奈何不了她，對飛機卻是滅頂之災。
“真是個不靠譜的臭小子。”
女人忍不住嘴臭。
若非應牧芊芊的請求，冉晨曦根本不可能踏上這架飛機。若是那樣，恐怕整架飛機連同乘客，都會在牧九解凍的那一瞬間像琉璃一樣炸裂，化為漫天冰點。
一個有前手沒後手的小子。
果然沒擔當。
……
……
牧九踩著冰片，急匆匆趕回飛機周側。
迎面飛來一個大金錘！
“？”
這金錘他認得的，這不是他老媽牧芊芊的武器嗎？
難道老媽放心不下來救場了？
思維沒來得及繼續往下，躲避不及的牧九被一錘子砸飛出去，像被踹了一腳的足球倒出去老遠。
“你姑奶奶來咯！”
冉晨曦嗖地閃到牧九旁邊，笑嘻嘻地說。
“乾媽？怎麼是你？”牧九驚愕。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也是，我老媽是守護者的朱雀將軍，想來乾媽你也不該是什麼普通人。”
畢竟冉晨曦，是牧芊芊的好姐妹。
“牧九！你小子膽子見長啊！明明知道旁邊有一架飛機，還敢用那麼危險的技能，你就不怕出事？”
冉晨曦一巴掌拍在牧九的頭上。
牧九不好意思地笑。
“乾媽，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以我的實力，本來是用不出這種強度的力量的……”
“你想說什麼？”
“是【奇蹟於你】，我迫切需要阻止風暴時，釋放的符文之力就產生了奇蹟，它編織的長劍白霞罰，具備了某種奇異的特性，這種特性，我叫它原子凍結。”
“？”
冉晨曦打量了下牧九，“有沒有一種可能，你的那個勞什子符文之力，本來就有絕對零度的力量，只是你的才能將它提前激發了出來？”
“我不知道。”
“那麼代價是什麼呢，牧九？”
牧九一愣：“奇蹟也是有代價的嗎？”
“萬事萬物，都有代價。”
冉晨曦嘆了口氣，抓了一把牧九的臉蛋，“打個比方吧。你因為奇蹟，得到了某樣東西，那麼這世上就會有另一個人失去了它。代價一直都存在，只是有的時候並不需要你去支付，你只是那個既得利者。”
【奇蹟於你】是相當危險的才能。
牧九不是第一次產生這樣的意識。
他自知曉以來，主動使用過兩次【奇蹟於你】。一次是用來尋找牧芊芊，第二次就是現在。
支付的代價呢？
第一次是關於那張尋人啟事。它飄落在地上的時候牧九曾拿起來看過，可回家的時候它就消失了，不知去了何處。
那麼這一次呢？
牧九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那架飛機。
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