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內部在你的事情上產生了一些分歧。
有人提議破格將你劃入【修羅】預備役名單，理由是你那卓越的功績，一個降臨體，一個四階蟲獸，的確是卓越得有些耀眼。但也有人持反對意見，理由是無法接受一個純粹的新人加入退神小隊的預備選拔。他們的意見都很中肯，我對此不發表看法，保持中立。
但我可以為你介紹一下箇中種種。
在重啟日到來後，鴻蒙百廢待興，但那個時代充滿了內憂外患，因此第一任將軍創立了鴻蒙守護者。那位將軍率領的小隊，則被世人稱為退神小隊，因為在創立之初，將軍便率領隊員幹翻了一個神明。說起來，也算是你的老相識了，那一位被將軍幹碎的神明，便是異種神明夢之主的本尊，幻夢境的主人，修德萊恩。”
修德萊恩……
牧九默默記下這個名字，舉手發問：“可按照您的說法，結合夢之主退走前的言語，祂如今應該在死者安息的幽冥，可為何能把祂的意志強加在人類身上？”
“因為異種神明，是無法被真正殺死的。”
趙海宏的聲音有些沉悶，“我要糾正你的說法，幽冥並非世間所有亡者安息的國服，而是獨屬於異種神明的冥界。這個冥界擁有自成的一套邏輯，邁入其中的異種神明並不會被徹底湮滅，而只是暫時囚禁其中。等到了某個命定的時刻，祂們就會歸來。”
“退神小隊，就是為此存在的嗎？”
“不。”
終端那邊傳來飲茶的聲音，“在第一任將軍卸任並帶領小隊離開後，鴻蒙的高階戰力受到了重挫。彼時的鴻蒙把基建放在了第一位，重塑一個國家，從某種程度來說並不比屠神滅佛簡單。因此在很長的時間內，鴻蒙都處於武裝力量捉襟見肘的情況。於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第二任將軍提出了一個方針：一個精英，十個士兵。”
“……我好像明白了。”
牧九嘆了口氣，思緒紛亂，長久不語，而終端那頭也保持沉默，給予了他片刻思考的時間。
“是生與死的選項，對嗎？”
“你很聰明。退神小隊的由來，從來都是守護者乃至整個鴻蒙歷史上的汙點，但這個汙點會一代又一代傳承下去，因為在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裡，有無數個優秀的先輩用血與火來告訴我們，落後就要捱打。”
“我大概知道，那位高層為何持反對意見了。”
“退神小隊本非榮耀，而是血肉之牆的組成者，是過往辛酸的揹負者。在第三任將軍上臺後，退神小隊更是舉步維艱，有人唾棄它的存在本身，也有人嫉妒退神小隊擁有的特權。於是號稱鐵面的將軍大臂一揮，將退神小隊推上了時代浪潮的頂峰。他頒佈了一條法令。
凡退神者，當入無人兇境，當下萬丈海淵。凡退神者，應負身於人前，應橫刀於人前。凡退神者，必一夫當關，必拋生忘死……當以已之血，許天下太平。”
“……”
“退神小隊，成為了時代的棄子，他們本是精英中的精英，英勇無畏，忠心耿耿，但正是這份赤誠，讓他們朝朝見生死，日日聞別離。戰場上死人，很正常，我也明白，但我還是覺得惋惜。在危難關頭，退神者永遠不會首先得到支援。大敵當前，退神者永遠是最前鋒的血肉之牆。他們以血渡刀，只為了個許天下太平。”
“他們都是英雄。”
“鐵面掌權三十六年。這三十六年間，退神者不斷選拔，不斷更迭，總計戰死九百六十七人，鴻蒙的精英幾乎揮霍一空，這位將軍也因此被稱為……暴君。”
“他是異星蟲獸派來的間諜吧？”
“不，他是人民的英雄。九百六十七名退神者的英勇無畏，換來的是鴻蒙長達三十六年的太平盛世，你所看見的這片繁榮，遠方的青山綠水，都是這位將軍執政帶來的功績。鐵面率隊擊殺異種神明三位，擊退降臨體不計其數，挽救了無數次滅城乃至滅世的危機，也正是如此，將軍身上留下了很多暗傷，尋醫無果，剛入遲暮之年便溘然長逝。他，也是那九百多人的一員。”
“對不起。”
牧九真心實意道歉。
人類真是奇怪，三言兩語就能勾動情緒，只知一二便能妄加斷言。人無完人，鐵面將軍用無數血淚真正築成了高牆，將萬萬子民守護其中，卻被稱為暴君。
“第四任將軍朱雀，也是退神者出身。”
趙海宏聲音一頓，才娓娓道來：“她是四位將軍中最愜意的那個，不用守著荒土豪賭未來，也不用危難之際揹負命運，更不用築起高牆以身弒敵。前三位將軍已經鋪好了康莊大道，她一上任便身在羅馬中心。”
“這不是挺好的嗎？”
是啊，這不是挺好的嗎？這起碼說明，鴻蒙正在越來越好，一切都欣欣向榮。平定亂世的確偉大，可世界不能永遠處於亂世。前三位將軍帶來了一片祥和美麗的土壤，供給黎明百姓安居樂業，第四位將軍便也不再需要背水一戰、向死而生，這是件多麼美好的事情。
“確實挺好的。”
趙海宏啞然失笑，“但不可否認，守護者的制度到她這裡算是變了味了，那個女人比誰都更愛享樂，將自已的職責拋給下屬打理，整天忙著她的過家家遊戲。大概是活躍在鐵面將軍執政的末期，讓這個丫頭不願意擔任將軍這個職位吧，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鐵面將軍導致了很多退神者死亡，卻也是所有退神者的信仰。”
“牛逼。”
“簡單為你科普了這退神小隊的來歷，我想你大概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支援，為什麼會有人反對了。”
“我已經明白了。”
牧九輕聲回應。
其實說到一半時他便已經懂了。
退神小隊，退神者，並不是榮耀，而是責任。
那些支援他的人認為他是一個真正的天才，真正的精英。一介新人，手刃四階蟲獸，腳踢神明降臨體，擁有著強大的才能，合該是退神小隊的候選人。而那些反對他的人則認為牧九資歷不足，一介新人如何能理解退神小隊的意義，又怎麼能履行這個位置的義務？
確實，很難評。
“那麼，休閒時間也到此為止了。我以第三武裝軍軍部司令、守護者西南支部支部長的身份，邀請你加入我軍麾下，別管那勞什子退神小隊，在我這裡，他們退神小隊能夠擁有的待遇，老子全都拿給你！”
趙海宏說完哈哈大笑，笑得放浪不羈，絲毫看不出在講述那段歷史時，這位老人還幾欲潸然淚下。
“我可以拒絕嗎？”
“拒絕就進新兵營！剛剛我才收到訊息，你加入退神小隊的討論出結果了，你猜猜？朱雀將軍一票否決了這個提議，理由是實力足夠但資歷尚淺。”
“？”
“朱雀將軍還說你沒擔當。”
“？？”
“磨磨唧唧，搞快點！”
“西南……是戲城所在的那個片區嗎？”
“怎麼？網戀物件在戲城？”
“……我早該知道，聽您的彩鈴，我就應該知道您是個老不正經的，”牧九扶額嘆息，眼神卻兀地堅定起來，“我要去，我要去西南支部，成為您計程車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