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回應。
冷嘲熱諷也沒有。
牧九就那樣冷冷地看著祂，握著劍一動不動。
空氣裡分外安靜，就像死亡。
……
……
意識在墜落。
從高天之上一直向下。
穿過堆砌的雲層，掠過展翅的飛鳥。
就這樣，不斷地墜落下去……
直到一陣尖銳的汽笛聲將思緒拉回。
牧九睜開眼睛，發現自已正在遨遊太虛。身體變得有些沉重，吞噬掉了那微不足道的失重感，似乎只需要調整一下肢體，就能輕鬆立足在雲端之上。
他是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
“這裡是……哪裡？”
萬米高空中，少年享受著人生僅有一次的孤獨。
候鳥南飛，雲層漸稀，就那若隱若現的汽笛聲也漸行漸遠。天穹在這一刻陷入永久的寧靜，只剩下少年不規律的呼吸聲在微微迴響著。
“牧九。”
有人呼喚著他的名字。
“你是誰？你在哪裡？”
“你的才能，本該是賦予你行走的基石……但在你本該蹣跚學步的時候，你卻選擇了展翅翱翔……”
“？”
“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真是個……讓人覺得無比驕傲的孩子。可這份驕傲不是榮耀，它是催促你死亡的利刃，一旦你墜落塵埃，剩下的只會是滿地屍骸。”
那聲音喋喋不休，時近時遠。
“我聽不懂啊！”牧九大聲喊。
“醒過來吧，我的孩子，你應該親眼去看一看，在那片璀璨的銀河之下……那片真實的世界。那個世界已經近在咫尺了，只要你伸出手，你就能觸碰它……”
“你是誰？你是我的父親嗎？”
“記住我的話，孩子。鳥之所以會飛翔，是為了尋找一處命中註定的地方墜落……”
“聽不懂啊！”
“時間快到了，去戲城吧，去了那裡，你就會慢慢知曉一切，去那裡，拿回屬於你的東西。”
“你……”
牧九沒能追問下去。
身體、意識傳出拉扯感。他知道，正如那朦朧的聲音所說，自已正在甦醒，這裡的一切都是幻夢境，只是虛幻的現實，是他拔出那把巫妖王的符文劍後，精神無比疲倦，從而墜落到意識深處所做的一個夢。
可既然這是夢的話……
“父親，我走了。”
留下隻言片語，牧九的身體逐漸透明，徹底消失。
一輛飛機從高空掠過，留下兩排白色的氣流。
……
……
牧九收攏思緒。
好吧，現在是什麼情況？
醜惡的金魚頭屍首分離，怒睜白眼，死不瞑目，鮮血灑在地板上、牆壁上，被凍結成了綻放的冰花。
與他對峙的，是神色肅穆的【黃齡兒】，祂掌中不知何時攥緊了一把權杖，權杖通體透明，呈暗色，其中點綴著迷離閃爍的光，就像抓住了一片銀河。
他拿著霜之哀傷。這把被詛咒的符文之劍，此刻安靜地躺在他的手中，卻又釋放著恐怖的氣勢，那霜寒瀰漫四周，似乎連空間都要被凍結。
在他身後，佇立著一座座雕塑。
那些雕塑形態各異，栩栩如生。它們有的龐大，有的渺小，將周遭的環境破壞殆盡，卻又肅穆莊嚴。它們就像國王掌下忠臣的護衛，有蛟龍、海獸、水鬼……它們似乎並不活著，但又時刻散發著存在的氣息。
“你醒了，”【黃齡兒】說。
祂的聲音並不發自喉腔，更像從遠方傳來。
看著那熟悉的面孔，牧九覺得，他應該憤怒的，就像跌入那幻夢境之前一樣。可自那片高天中迴歸，他的心靈便彷彿受到了洗禮，洶湧的情緒仍然存在，但卻獨立於思考的範疇之外，難以再幹擾他的意識。
於是，他問出了問題。
“你們，為什麼要殺死她？為什麼要入侵這片寧靜的土地？以及，你們，到底是什麼東西？”
【黃齡兒】嘆了口氣。
“殺死她，只是一個巧合。無上的容器，它可以是任何人，但想要牽引那份緣，都只是機緣巧合。”
祂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和牧九拉開距離。
“入侵？不，我們從來不會入侵，我們帶來的，只有毀滅，摧毀生命的意義，摧毀生物的意志，連帶著這顆星球，最終也會成為一片焦土。至於原因？”
祂莫名地看了牧九一眼，“你會明白的……”
但不是現在。
“抱歉，雖然很想教導你這個長歪的孩子，可即便是我，也很難用言語來為你概括我族的浩瀚，我們穿梭無盡時空，並非為尋找淨土，而是為毀滅一切。”
“為什麼？”
“你會明白的，那是一個偉大的目標。”
“……可我現在很憤怒。”
“我明白。”
“那就好……”
牧九重新抬起劍，“既然問題問完了，那麼，尊貴的夢之主，您準備好殺死我，或者被我殺死了嗎？”
“我會讓你陷入永眠，抵達永恆盡頭的時候，你將會甦醒，彼時，你會慶幸自已是偉大存在的一員！”
牧九沉默不語，縱身向前，揮劍劈砍。
“*未知音符*。”
伴隨著【黃齡兒】的吟唱，晶瑩剔透的奧數結界憑空出現在牧九面前，佈滿符文的光牆阻攔了腳步，霜之哀傷劈砍在上面，激出恆星爆炸的劇烈輝光，一道道波紋從劍牆交接的地方迸射出來，入目一片雪白。
似乎以某種東西為媒介，光牆將符文之劍帶來的鋒芒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去了那虛無的幻夢境中。
“喜歡吃？讓你吃！九頭龍閃！”
超速揮劍，九處鋒芒一同乍現！
這是僅存在於幻想中的技能，在一瞬間從九個方向揮出手中的武器，遮蔽了敵人任何逃離的可能性。
現在這一招被牧九用來破牆，九道幾乎頻率一致的攻擊落在上面，持續迸發的鋒芒挑戰著它的極限，那瞬息的鼓動令光牆劇烈震顫！
“■■■■■■■■■■”
【黃齡兒】似乎還在吟唱什麼，嘴裡嘟囔不停。
光牆劇烈搖晃，搖搖欲墜，可下一秒便將這股毀滅的力量吞食殆盡，接著一鍵重新整理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不去困惑，少年乘勝追擊——
“燕返！”
“天翔龍閃！”
“阿彌陀流真空佛陀斬！”
“冥道殘月破！”
“星爆氣流斬！”
速度越來越快，夾雜著霜寒的刀光，少年手中的大劍變得模糊、無形，最後徹底消失了蹤跡，只剩下揮舞的風聲，和堆疊在一起、數不清的萬千重影！
咔嚓——
一道裂紋出現在光牆上。
咔嚓、咔嚓、咔嚓——
兩道、三道、四道……猙獰的裂紋在光牆上編織出一個蜘蛛網，接著那閃爍的符文快速熄滅，光牆轟然坍塌，崩裂出無數的殘片，在虛空中變得透明。
無數星屑中，一道身影席捲而出！
“卑王鐵錘！”
“永眠吧，在這諸神安息之地——”
【黃齡兒】手中的權杖，發出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