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牧九步行來到學校。
他到底還是沒能下得去手。
少年的熱血在畏懼面前一文不值，彼時看著手裡鋒利的刀刃，他的滿腔衝動便瞬間如雲煙散去了。
校門口，人群團簇著。
牧九看著黑壓壓的人群，滿臉困惑，順手拉出來一位幸運同學，詢問道：“同學，這怎麼回事？這都要上課了怎麼還都圍在校門口？”
同學滿臉懵懂，說：“我不道啊！”
“……”
踮起腳努力分辨，卻只能看到攢動的人頭，牧九無語凝噎。看著水洩不通的人牆，少年終於還是放棄了強行擠進去的想法，最終只能隨大流呆愣在原地。
“怎麼這麼多人圍在這裡？”
黃齡兒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
“不知道，人太多擠不進去。”
“我翻牆進去看看！”
“誒！你……”
牧九伸出手，卻只抓住幾縷芬芳。
女孩靈動的身影穿梭在逐漸圍來的人群中，像一隻飛舞的蝴蝶，四下飄零，最後嗖地一下跳到牆上，動作迅捷地翻了過去，只留下寸縷蕭瑟的冷風。
……和一地的“臥糙”聲。
尋不知果，牧九隻好靠牆蹲下身，從書包裡掏出一本漫畫書翻看起來。他的身體素質很強，但到底是沒啥勇氣翻牆而過，只能靠在牆邊等著黃齡兒的凱旋。
……
……
血。
滿地的血。
樓道像是被鮮血沖刷過，留下漫天血紅。
黃齡兒睜大眼睛，眸中微光粼粼。
生物的本能告訴她應該回頭，但又有另一種聲音在耳邊輕吟，那聲音裡充滿了蠱惑，讓人心神馳往。
它說：
“向前走，繼續走吧，最前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答案？
什麼答案？
黃齡兒還未回神，身體卻已經在向前踱步。
艱難回神，她猛地伸手，死死抓住一邊的門栓！
“你是什麼東西？”
“咦？”
那聲音突然變得凝實，就像某人剛從夢中醒來。
“喲，讓我瞧瞧，原來是一個骯髒的小白鼠，沾染了我族的氣息，所以能抵抗精神的【汙染】，嗯……”
聲音的主人沉吟片刻，很失望地說：“很可惜，我剛剛【羽化】不久，不宜和同族起衝突……
你走吧，回到你的牢籠中去。”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嗯？”
“你說，沾染了你們的氣息是什麼意思？還有，你在這個學校裡……幹了什麼？”她的聲音在顫抖，但還是鼓足勇氣問出了這段話。
可惜。
“哦？”
那聲音突然興奮起來，發出刺耳的笑聲。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哈哈哈哈！”
這個男人的聲音變得癲狂。
“你……”
黃齡兒皺起眉頭，左顧右盼，瞅見了教室牆壁上安裝的紅色消防斧，那是為了應付突發情況的工具。
只要能開啟門，她就能把斧頭拿到手！
念已至此，黃齡兒迅速開啟教室門，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講臺前，拉開抽屜隨便翻了翻，果然從一堆紙張和粉筆頭中掏出來一把銀色的鑰匙。
一中的學生經受過良好的教育，會自覺遠離這些管制刀具，從不想七想八，因此為了讓這些器具在緊急時刻真正起到作用，鑰匙一般就放在講臺的抽屜裡。
黃齡兒鬆了口氣，她還真怕碰到那些不走尋常路的老師。
來不及觀察環境，心下的緊促感督促她並步走到櫃子旁邊，迅速將鑰匙插進孔裡，用力擰動鑰匙柄！
咔噠——
櫃門應聲而開！
消防斧！消防斧！
黃齡兒幾乎按耐不住雀躍的內心，哪怕理智告訴她消防斧或許不足以應對對方，但拿到一把真正的防身武器仍然值得擁有短暫拋卻理智的興奮。
消防斧入手，她立刻環顧四周觀察情況。
教室裡很乾淨，地面一塵不染，連穹頂的灰塵都被一掃而空，能看出頭天打掃衛生的同學很盡職。
但這對黃齡兒來說並不是什麼好訊息。
她從血泊之中走來，腳下踩著濃稠的鮮血，這些鮮血在白淨的地面上指出一個箭頭，彷彿在大聲告訴那個未知的可怕惡魔：“嘿！看看她！她就在這裡！”
她有些緊張。
無關對方有什麼特異功能，在近身博弈中，身為女孩子的黃齡兒天生就弱了半籌，即使她體育很好，即使她還手握一把或許不是那麼趁手的武器。
可……
雖然不知對方幹了什麼，但能讓學校血流成河（物理），想來再不濟也有一把兇器在手，這讓她本就不多的優勢變得無影無蹤。
思緒剎那，少女義無反顧奪門而出。
她現在所在的高二六班處於教學樓中段，需要行走幾十米才能出樓，難以置信，那人口中的【汙染】竟然不知不覺帶著她走過了這麼長的距離！
這更加堅定了她不能硬碰硬的決心。
消防斧只是防身武器，她不希望自已真的用上。
少女奔跑起來……
……
……
“警署辦案，請無關群眾儘快離開，謝謝配合！”
“警署辦案，請無關群眾儘快離開，謝謝配合！”
“警署辦案，請……”
洪亮的聲音此起彼伏。
人群很快一鬨而散。在這個安定的社會，無論是網際網路，或者現實中，遇到警署辦案的情節少之又少，但一旦發生，那就是相當惡劣的事件出現了。
沒有人願意觸黴頭。
“……”
牧九千等萬等，等來了學校拉封條的訊息。
他微微張著嘴巴，看著四下散開的人群，手裡的漫畫書掉在地上，腦袋裡空空的。
警署……
警署！
黃齡兒！
他一下慌了神，快步走到正扯封條的警員旁邊。
“您、您好，請問學校裡面是發……”
話沒能說完。
他的視力很好，能遠遠望到遠處的教學樓，那如彼岸盛放的紅色樓閣，正在不斷刺痛著他的眼眸。
“你是這裡的學生？”
警員上下打量他一眼，嘆了口氣：“回家吧，最近幾天都不用來上課了，這裡……出了很嚴重的事。”
“可是我的朋友還在裡面！”
“什麼！你朋友什麼時候進去的！”
“就……剛剛……”
牧九放空了大腦。
他“看”見了。
有種奇異的力量，用難以理解的方式，將被遮蔽的教學樓結構，以立體圖的方式呈現在了他腦中，那裡面的一針一線都變得如此清晰，就像發生在他眼前！
“黃齡兒……黃齡兒！”
他看見那個倔強的少女，正在絕望地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