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是在幽冥嗎?不是會隨時間重生嗎?”
“那是其他的異種神明,而三柱神是不一樣的。”
錢懷真說,“祂們不誕生於神座,只是持有。祂們沒有進入幽冥的權利,卻又比那更加可怖。因為祂們是真正不死的,即便被殺死,被粉碎,被封印,祂們也絕無可能死亡,因為祂們不屬於這個宇宙,不會被規則所約束。即使是……我們之中最強大的那個人……”
“那在過往的經歷裡,人類又是如何戰勝祂們的?”
“我不知道。歷史在代代傳頌中,會變得扭曲,會變得殘缺,真實和杜撰會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張虛實結合的網。在我眼裡,那些流連於紙幣的文字並不可靠,因為編纂者會將它捏造成各種他們想看到的樣子,因此,我只會相信有位強者戰勝了這位黑山羊之母,其他的都不過是民間的杜撰。”
牧九一愣。
您老說話有點絕對了。
“看你小子的樣子,你不信?”
錢懷真似笑非笑地說,“那我告訴你,在外國人的記載故事裡,那位偉人用一支筆,洋洋灑灑,便創造了一個全新的宇宙,並在那個宇宙中殺死了黑山羊之母,做到了這世人眼中不可能之事,你信嗎?”
“……”
好吧。
確實有點太假了。
“我們應該怎麼辦?這個殼,呃,卵?”
牧九有些拿不定主意。
“靜觀其變吧,我先前深入迷霧,和黑山羊之卵對峙時,發現那片空間是獨立的。也正因如此,我留在這裡的‘封’才會消散,讓你們陷入苦戰,抱歉。”
“原來那個痕跡是一直維持的嗎?”牧九驚訝。
錢懷真啞然失笑:“想什麼呢?我不是小說裡面的那種劍聖,能憑藉劍意就讓人卻步不前。恰相反,我的武器和劍沾不上邊,喏,就是你面前這個算盤。”
“我如果不維持上面的能量,那留在這裡的就只是一個大裂縫而已,稱不上阻礙詭物的天塹。”
“回去吧,這些詭物這次不會再過得來了。”
牧九愣了一下:“啊?哦!”
“這裂縫,就是剛才那把巨大的劍劈出來的嗎?”
“那叫法道神相,是我擁有的一種技藝。可以將天地規則化為已用,創造出一個巨大的法則之體。”
錢懷真說說笑笑,轉過頭來:“等你以後境界高起來了,達到「群星」,你也可……牧九?牧九!”
他的背後,空無一人。
只有蕭瑟的風。
……
……
“呃,痛痛痛。”
牧九睜開眼睛,捂著腦袋。
入眼是漫天黃沙,一如兩天前的那個夢。大地被燥熱的日光灼得滾燙,視野同樣變得模糊,連空間都有股扭曲感。天穹上不見雲彩,只有一輪大日發光發熱。
“啊?這是給我幹哪來了?這還是國內嗎?”
牧九懵了,呆呆地看著四周。
他只記得和錢懷真商議返程,於是跟在對方後面聽著他凱凱而談。接著眼睛一閉一睜,就被幹這來了。
“迷途的旅人,這裡不是你旅途的終點……”
熟悉的聲音傳來,牧九循聲望去。
這次,他的視線無比清晰。
那是個美麗的女人。長得很高,穿著寬大的黑色禮服,露出白皙光潔的小臂。那張臉魅惑眾生,就像上帝親自創造的傑作。在她額頭上有一道紋路,看起來像一團火焰,又或者一朵雲彩。她擁有紫色的眸子,微笑起來像純淨的天使,眼中飽含著溫柔和溺愛。
“葛麗絲?”牧九說。
女人眼神亮起,看起來很雀躍:“孩子,你不該來到這裡,這裡是祂的殿幻夢,也是旅者的噩夢。因為一旦抵達這裡,也就代表著旅途的終結,萬物的彌散。”
“什麼意思?我為什麼相信你?”
“你該回去了。”
葛麗絲柔聲說,“離開這裡,回到你的世界。你不該來雲城,這個地方對你來說還太早了。回去吧,回去戲城,去雍城區,去那裡……拿回屬於你的東西。”
“一定……要……找到……”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如飛花消散。
“……”
“……”
“……”
牧九頭疼地看著眼前的大沙漠,嘴角抽搐:“那你倒是告訴我……我該怎麼回去啊?”
可惡的謎語人!
我恨謎語人!
無奈,他看向一處高地,踩著深淺不一的腳印踱步過去,妄圖從更高的地方窺探此處的全貌。
葛麗絲囉裡吧嗦說了一堆,牧九沒聽懂幾句,只知道自已要找的東西在戲城的雍城區。她還說這裡是某個人的幻夢,可那個人是誰?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
還有。
他怎麼就被幹到別人的夢裡來了?
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
爬山高坡,視野開闊起來。
牧九看到了一個宮殿。
它就那樣突兀地存在,立足於黃沙之中。飛沙走石成了它的裝飾,瓊天大日成了它的背景。宮殿呈現出深邃的漆黑色,點綴著淡白色的星點,像是茫茫大空。
“臥槽……”
他忍不住發出慨嘆,心說這夢的主人真是騷包,在幻夢裡修繕一個如此華麗的宮廷,卻又立足在沙漠深處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難道是悶騷的孤僻症患者嗎?
理智在向他發出警告。
他下意識遠離那片區域。
一座修繕在沙漠中的宮殿……
怎麼看都不正常。
他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揹著日輪,迎著從地平線盡頭泛起的點點夜色。這片世界正在步入黃昏,可牧九卻感受到某種詭異的拉扯,就像有什麼力量在刻意扼制這片空間,讓它的時間流速放慢了數萬億倍。
那夜色似乎永遠不會到來。
“……”
沒有目標的路途愈發顯得漫長。
牧九從奔跑,到行走,再到駐足不語。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感覺自已快要渴死之時,才終於再次看到了顏色,有別於周遭金黃和天際漆黑的第三種顏色。
綠色。
生機勃勃的綠色。
那是一個綠洲,坐落在沙漠中,令人神往。澄澈的湖泊反射著日光,透出一股子晃眼的白。那些水分子彷彿釋放出的無形香味,慢慢攀附上了少年的靈魂。
牧九一怔,回憶席捲而來。
……
……
“給你水。”
……
……
再睜眼,他已經回到了丹霞山。
“?”
牧九還保持著捧水的姿勢,掌間卻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