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不夜城。

紅、黃、紫等各色射燈晃盪在那些二三百米泛著銀色金屬光澤的牆面,投影裡光鮮亮麗的虛擬角色做著各種挑逗的動作吸引著周遭飛過的艦機。空氣中瀰漫著無數舞廳逃逸出來的彩色煙霧,這是個離了陽光卻更為絢麗的世界。

在這些斑斕的色彩之中,最格格不入的是一個十二邊稜柱巨型銀色建築,淡黃色的光如液體般在稜邊上下流動,勾勒出它偉岸的軀體,除此,外牆再無任何花哨的色彩。建築高約三分之二處,粗壯的稜柱如花瓣般綻放開來,託著一個巨大的方形平臺,這個宏偉的巨物有個詩意的名字:鼎。如果從高空俯視鼎,卻完全是另一番光景:它內部為空心,一眼望不到底,數個電梯井道構成它的脈絡,其中上下湧動的黃光便是它的血液。在電梯井道的間隙,有亮藍色的數字標明樓層,其他位置則擠滿了各色燈游標牌。引人注目的是幾輛深黑如墨,大致形狀像子彈造型的極號艦機,被磁力緊緊吸附停靠於內壁上。

鼎的頂部,影在內壁邊緣佇立良久,下方斑駁陸離的光輝映在這個男人稜角分明的臉上,從眉心到右頜一道深深的疤痕在燈光下顯得觸目驚心。他雙目輕閉,似乎睡著了,呼吸也融進黑夜的柔風中。

皓月升至最高,影睜開了眼,嗶嗶作響的提示音告訴他任務目標已經到達預定地點。他開啟了任務記錄。然後一字一頓道:“2043年11月12日,任務級別:天字三號。”

影再次快速自檢,確認身體每個功能模組都正常執行後,他右腳一步踏出,如同一點塵埃墜入絢麗的深井。

“警告!警告!13層B7區正執行任務,B5-10區暫時封鎖,預計處理時間二十分鐘。在此區域工作人員請抱頭蹲伏在安全地區保持鎮定,其他人員請勿接近該區域,違抗者後果自負!警告!警告!13層B7區正執行……”這棟大樓的核心智慧主機伏羲配合影的行動發出了危險警示,鼎內部的8層到18層的光電玻璃被醒目的紅色警告佔滿。

狂風呼嘯,警報聲被甩到身後,影藉著特製的皮衣和勾爪減速落地。伏羲已標註了目標的行徑路線,並將捕獲到敵方入侵的監控錄影上傳進了影的系統。

錄影所在的場所是會議室,巨大的落地窗被破開進入,影將錄影的速度調慢到能看到敵方的形體特徵,和之前提供的情報一樣,入侵的有三人: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凌厲的短髮,嘴角一塊黑痣,“韋德,歸屬於45號避難所活躍的獵鷹傭兵團,三天前使用化名阿吉在黃昏酒館混跡。裝配了義肢便攜鐳射切割機,型號格拉墨X2。”

伏羲將調取出的資訊精簡地提供給影。

第二人身材臃腫,一眼看去像一支快要融化的冰淇淋,“這位是吉米,是韋德的部下,同屬於獵鷹傭兵團,這三天一直躲在黃昏酒館的地下室裡。裝配的是重型礦工機械手套,型號為雅恩格利佩爾Z2。”

“體重140公斤。”伏羲貼心地提了一嘴。

“還有第三人,抱歉,我這裡沒有找到他的任何資訊。”影注意力被轉到錄影裡那個身材勻稱,凸顴骨,薄嘴唇的男人,資訊庫查無此人?這種從未發生的情況讓他覺得乏味的事情忽然變得有趣起來。

“還需要我複述一遍任務內容嗎?”伏羲問道。

“別囉嗦了,開門吧。”影喊道。

沉重的防爆門徐徐升起,影走了進去。

他沒有掩飾自已的腳步聲,他很享受這種類似貓抓鼠的趣味。

目的地庫房的門被韋德的格拉墨X2切割開,一地狼藉。燈光系統也已被破壞,隱約能看見塞滿了的傳送帶、機械臂和貨櫃,無情冰冷的機械們仍吱嘎吱嘎地進行著分揀作業。

影背對著門,面前一片黑暗,身後一片光明,這是獨屬於他的舞臺。

“各位!晚上好。”他清了清嗓子,好讓這些躲藏著的老鼠能注意到他的盛大登場。“我知道你們有三個人,一起上吧,節約時間,也不會讓我太無聊。”安靜,沒人配合讓他覺得有些失望。

“那就對不起了。”影一個躍身直奔第二排貨架而去,右手抓住一人直直撞進了牆裡,熱成像視野裡這個滿臉橫肉且轉瞬即逝的人是吉米。

“你們看,我沒說錯吧,躲藏可沒有用,我能在黑暗中看見你們。”影戲謔地說,他抽出手,拍了拍肩頭的灰塵,接下來一步步朝著韋德走去,他能看到韋德俯趴在左側三十米處通風管道上。

“該死!”韋德罵了一聲,和吉米互相響應夾擊的計劃被難以置信的速度突破了,而且對方一擊斃命,力量也不容小覷。既然黑暗無法隱藏身形,他索性也不再躲藏,鬆開抓著的橫樑,落了下來。“我是獵鷹傭兵團B級傭兵韋德,你剛殺死的是我的侄子吉米。”韋德自報家門,聲音從緊咬的牙縫裡擠了出來。

影嗤笑了一聲,他沒有回應,繼續向前走到距離韋德十米的距離停住,“讓你先出手。”他嘲弄道。

韋德忍耐著憤怒,並沒有拒絕對方輕蔑的邀請。因為他無法保證對方那鬼魅速度的進攻下自已依然能站著,於是發動了先攻。

倉庫閃著一陣刺眼的光,貨櫃被切開嘩啦啦落地聲。

影遊刃有餘地閃避著,“這個唬人的燈架確實有趣,可惜動作太慢了。”

韋德的右臂繼續朝著影揮去,一條條晃目的白鏈便隨之而生,蒼涼可怕的光吞噬著接觸的一切,可始終摸不到面前這個人。

不多時,倉庫裡已滿是碎落的殘骸了。

“混蛋,別躲了,能不能像個男人一樣戰鬥。”韋德罵道,這句話雖然幼稚到可笑,卻有不得不說的理由。高功率鐳射破壞力毋庸置疑,不過對能源的消耗巨大,韋德只能再支撐三分鐘了。

“也是,雖然你很好玩,不過也快到預定的時間了。”影似乎也看懂了韋德的想法,語氣充滿了孩童對玩具的不捨。“那我們儘快結束吧。”

又是一道耀眼的光朝著影的頭部削去,影這次反倒迎面而上,在快要接觸到光時,他仰面而倒,一個滑鏟到了韋德的身後。一刀既空,韋德正要轉身而擊,他的左肩和右手手腕被抓,一股巨力將他摁跪在地上,後背被膝蓋頂住。

動作流暢且如機械般精準,影對自已也很滿意。

“怎樣?”

“我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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