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綿綿,山巒生出了層朦朧的薄霧,卻遮掩不住被沖刷明淨綠植的亮麗,翠綠如滴,流進旁側湖水裡,匯成一泓碧琉璃。

公交車沿路駛過,巖谷隆一倚在車窗看著景色出神。

四十三分鐘前,他還處在城市鋼鐵混凝土的巨塔間,耳畔奏響著車輛與行人的喧鬧交響曲。

而此時,山與湖近在咫尺,綠葉簌簌作響,小溪潺潺流淌,一切都那麼寧靜、幽美,彷彿來到另一個世界。

手機收到簡訊問詢,“還沒到嗎?”,發出者:淺山敬。

巖谷回信,“就快到了。”

三分鐘過去,前方是約定見面的車站,一把亮紅色的雨傘正等著,雨水模糊了持有者的面貌。

車停穩,巖谷走下臺階,便聽見招呼聲,“好久不見。”

迎接的是位青年男性,20多歲,中等身材,五官端正,眼睛深邃而明亮。

巖谷打招呼道:“淺山,好久不見。”

兩人相擁而笑,短暫寒暄過後,坐上摩托車,穿梭在鄉間小路。

待到了公寓樓附近,下車,巖谷拍著座椅說道:“大無畏陪你有七八年了吧,依舊寶刀未老啊。”

“不。”淺山敬否定,“它經兩次大維修,兩個月前改名大無畏Ⅲ號,是輛新車。”

巖谷會心一笑,淺山敬煞有其事地胡謅,帶著股嚴肅的幽默。

巖谷感慨道:“猶記得在D大學初次見面,你也是騎它,載著我狼奔豕突,結果錯過門禁時間,被鎖在外。我當時急的幾乎要哭出來,你則提議要不去看看彩虹大橋。到那,已是凌晨三點,車流穿梭,遠處燈火依舊熠熠生輝,彷彿城市跳動的脈搏。我這個鄉里巴人驚歎于都市繁華時,你卻潑了盆冷水。”

淺山敬模仿當時的情緒憂鬱道:“每一扇發光的窗戶,都囚禁著一條自由的靈魂。”

“是啊,若不是有通宵加班的社畜,寫字樓是不該亮著的。”巖谷苦笑道:“而現在我也成其中一員了。”

淺山敬關切問道:“城裡生活怎麼樣?”

“好,也不好。”巖谷思考著回答,“不好在生活成本高,不及老家輕鬆愜意;但好在商品和遊玩專案數不勝數,不過為了購房安身,我只能望著櫥櫃的繽紛商品發呆。”

“那還不如待鄉下呢,要不來當我副手?”

雖然知道淺山敬說的是玩笑話,但巖谷還是選擇拒絕,“城裡機會多,說不定那天就飛黃騰達了。”

淺山敬沒有回話。

談話間兩人到住所前,淺山敬掏出鑰匙開門。

待門扉推開,耀眼的陽光襲來,巖谷感到視線一陣恍惚,他揉了揉眼,發現光來自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採光真好,你一個人住?”巖谷問道。

“嗯。”

這是一間典型的2LDK公寓(可以理解為兩室一廳),開放式客廳與廚房無縫銜接,不過偌大的面積裝飾卻極少,只有電視機上方掛著“為人民服務”的紅色橫幅。

巖谷想起自已縮在D市僅20平米的1R(一室)公寓,不禁羨慕道:“你可找了個好單位啊,安排這麼奢華的住所。”

“其實差一些無所謂的,我主要對工作內容感興趣。”淺山敬真誠地說。

“你們公司到底是做什麼業務的?”巖谷饒有興趣,“汽車製造、電子科技或是金融?不對,那也不該把產業放在鄉村,莫非是旅遊?”

“環保公司罷了。”淺山敬似乎不願提及此事,目光閃躲道:“坐下聊吧。”

他帶著巖谷移步到和室。

巖谷盤腿坐在座布団上,環顧四周。淺色的木質牆壁,榻榻米且柔軟,身前則擺著張素淨的茶几。他捧起淺山敬遞過來的熱茶,抿了一口,甘甜清涼的口感裡略帶苦澀。

巖谷陡然問道:“淺山,現在條件這麼好,什麼時候和中郡訂婚啊?”

淺山敬聽後,臉色微變,“我們分手了。”

巖谷毫不知情,對唐突的發問略感愧疚,“抱歉,你們怎麼會……”

淺山敬垂下頭,輕聲道:“她覺得我不關心她。可幹我們這一行的,整天在山裡跑。晚上還要寫調查報告,換算下來一天需工作十六個小時,每天和她的聯絡只有晚上三十分鐘左右的視訊通話。”

“於是在她生日那天我們宣告分手。”淺山敬背對著巖谷走到牆邊,低頭用額頂著牆,緊握右拳捶牆面。“就這麼結束了,像是樹葉落入湖泊,沒有掀起半點波瀾。”

巖谷很想安慰他,但什麼話也說不出。

淺山敬右手從上衣胸袋掏出打火機,左手從口袋拿出煙盒,煙盒往右手掌心倒,並沒有倒出東西來。他嘆了口氣,將煙盒扔進垃圾桶。“當時接你過來時,應該順便買些煙的。”

氣氛凝重了一會,兩人的話題轉變為時政新聞才微微緩和。

淺山敬對政治尤其感興趣,何況此刻世界局勢像是蒙上一層不散的迷霧,混亂與紛爭再持續下去,人類或許將不得不面臨最終的命運——毀滅。

對政局的見解淺山敬滔滔不絕講了數個小時,巖谷不由稱讚道:“或許你去當個新聞工作者會更有成就。”

“我最多算是評論家,做的是對第一手資訊的再加工。”這個提議遭到淺山敬的反對,“而新聞工作者要置身實地考察、實踐,絕不是紙上談兵。”

“嗯,嗯。”巖谷張大了嘴,打著哈欠。

淺山敬抬腕看手錶,不知不覺已是深夜23點,“好像該睡了。”

“有些困。”巖谷贊同。

淺山敬鋪上地鋪,兩人洗漱後準備入睡。

“晚安,明早帶你去爬後山。”淺山敬指著窗戶外黑漆漆一片。“能看見富士山哦!”

巖谷眼睛完全睜不開,說道:“嗯,晚安。”

次日八點,兩人爬至山頂,回饋他們汗水和疲憊的則是眼前的景色。他們所在地是鮮有名氣的山,腳底下盛開的櫻花圍成了一團白粉色的雲海,遠處望去本棲湖清澈如鏡,照出富士山旖旎的腰線。富士山山巔皚皚白雪,山體蒼蒼樹林,層次分明,無處不彰顯著這座“聖嶽”的端莊與恢弘。

淺山敬跑到更前處朝下大喊《泰坦尼克號》的經典臺詞:“我是世界之王!我是世界之王!”

巖谷有些羨慕。本國國民大都內斂含蓄,但淺山敬不一樣,他該哭哭,該笑笑。改變的契機是他父母開辦的螺絲工廠因上游產業單位破產而倒閉,土地被抵押,兩人無力面對堆積如山的債務上吊自殺。

淺山敬對巖谷說,他當時也有錯。

巖谷很不理解,一個七八歲的孩童能改變些什麼。

淺山敬說自已那時太聽話了,以至於父母沒有聆聽他的聲音,在乎他的想法,如果他再主動一點,更有存在感一點,事情的發展說不定就能改變。

可惜沒有如果,往事如煙飄散。

兩人下了山,巖谷脫去禦寒的外套,系在腰間。

“叮”,剛坐上大無畏的淺山敬收到一條資訊,讀後,向來冷靜的他脖子僵硬,額頭滲出冷汗。對這件事的發生雖然他早有預期,但怎麼也想不到來的這麼快。

“不舒服嗎?”巖谷見淺山敬如雕塑般凝滯著,過來拍他肩膀。

淺山敬緩過神,與巖谷對視,一字一句說道:“我收到訊息,核戰爭爆發,數枚核彈朝著本國而來,其中還有兩枚千萬噸級氫彈,預計最早抵達時間在十五分鐘左右,爆炸範圍為全國。”

巖谷怪異地看著他,試圖伸手摸對方額頭,老同學該不會燒壞腦袋了?

然四分鐘後,三大國內運營商借地震警報系統向每個公民的電話傳送警告,“緊急危險速報,核導彈打擊將抵達國土,請收到訊息的國民儘快到最近的避難所逃生。”手機刺耳的警報聲響起,附帶著尖銳的女聲不斷重複著,秩序井然的人類社會瞬間化成一鍋沸粥。

在通報十次後,女聲加上了最後一句祝福,“願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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