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完菜,又煮了碗酒釀湯圓,在國外一年未曾喝過,早已想的難耐。

我舀起一粒圓子,飽滿的乳白色包裹著濃郁的黑,是芝麻餡的,我也只喜歡芝麻餡的。

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瀰漫開來,我宣佈,這是我今天做的最成功的一道菜。

我忽然想起開在外灘那邊的一家上海本幫菜,它的裝潢透露著一股濃郁的書香氣息,紅色的木質桌椅,暖黃的燈光,熱湯上搖曳的白色霧氣裡慢慢散去,我看到自已的對面坐著的是年輕的他。

\"這家店真的很不錯,\"我豎起大拇指,\"以後有機會還要來。\"

\"對,味道蠻好的,\"他夾起一塊糖醋小排放進我的碗裡,\"多吃點。\"

\"謝謝,對了,你之前說要我介紹妹妹給你,\"我拿出手機,點亮螢幕,\"這是我舍友,她很漂亮。\"

他接過手機,\"嗯,很漂亮。\"

\"不過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看上你,\"我看了眼對面,他的眉眼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溫柔。

\"好好好,\"他接著說,\"先吃飯,好吧。\"

我埋頭開始拿著勺子吃碗裡的圓子,我是真的非常喜歡甜食。

————

我先前以為他有些喜歡我,畢竟沒人會偷拍一個不喜歡的人的背影,但後來他又和我說介紹女孩子給他,我搖搖頭,覺得自已真是想的太多了。

我們兩個一起從部隊退伍,離開待了兩年的地方,很不適應,起初的前幾周,我時常在六點鐘醒來,然後就盯著天花板發呆,總覺得心裡面空空的。

他成了我唯一的,能在退伍之後還能見到的戰友,我先前和他並不熟悉,也沒講過幾句話,但見他第一面便覺得這個男生呆呆的,像一隻哈士奇,尤其是笑著講話的樣子,簡直不能再像了。

我是一名衛生員,他是一名步槍手。

快退伍的那些天,我們都脫產了(就是脫離生產的字面意思,做好工作交接,然後就沒什麼事情了),我每逢休息時間便叫他一起打桌球,他確實很合我眼緣,而且同他待在一起,總是很輕鬆。

我是社恐,他是話癆,剛剛好,不需要我回應什麼,他自已一個人就能從天亮講到天黑。

很適合交朋友,我想。

————

對於打桌球這件事,我們倆都是新手,和我們一起打球的還有一個早了我們一年的小班長,小班長很會打,我們倆是被他拉扯著教會的。

小班長話也很多,他若是單純的話多也還好,我在一邊聽聽就過去了,他偏生需要人不斷的回應他,我又是個聽了兩句,思路就會飄到外太空的發呆大王。

\"你怎麼不講話,\"他盯著我,\"我在和你講話。\"

每到這時,我就會在心底默默嘆口氣,\"你說得對。\"

\"我在問你,回去打算做什麼,什麼對不對?!\"小班長跳腳,雖然他跳腳起來也沒我個子高。

我就很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我回去繼續讀書。\"

那個時候,我和小班長聊著天,他就在一邊安靜的打球,腰背拱起,目光定定。

我叫他景明好了,春和景明的景明。

那個時候我還在沉浸在和前男友分手的痛苦中無法自拔,我時常發呆,有時候忽然就變得很沒力氣,只想找一個角落蜷縮起來。

前男友是大了我兩歲的班長,我和他第一次見面,是在南方的盛夏,那個時候芒果樹結滿了黃澄澄的果實。

我是北方人,第一次見到活的芒果樹。

他從二樓探出頭來,笑著跟我們說旁邊有專門摘芒果的工具,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那麼好看的人。

後來我就開始注意到他,我們在同一個食堂吃飯,每次打飯碰到,他總是會打趣我。我是個社恐,人一多眼神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放。

後來,我們的交集也開始多了起來,我負責樓上的圖書室,有次去整理書籍剛好碰到他,我們就聊了起來,我才發現他並不是像表面那麼看起來每天只會傻樂。

春節的時候,我忽然聯絡不上他了,其實那個時候我們也沒有多熟悉,那段時間疫情還很嚴重,沒有全面放開,我很擔心是不是他出了什麼事情,後來才知道他是去做手術了,他因為一些原因半月板磨損嚴重被摘除了。

後來他回來,恰好趕上我生日,我只把自已的生日告訴了他,在我們那裡,要是知道誰生日,他的大頭照會在門口的大螢幕上滾動播放,我選擇不社死。

我們倆窩在廢棄的樓裡過生日,他帶了草莓味的新鮮奶油蛋糕,柔軟的燭光映照在他臉上,我閉上眼許願的時候有些心猿意馬。他忽然問我是不是喜歡他,我腦子一熱,點了頭。

那個時候剛好是二月份,雖然南方的天氣並不算冷,但多少沾了些料峭春寒。

那就叫他峭寒吧。

起初的那半年,我對他的感情並不算深,我也從來沒正經的談過一場戀愛,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就模仿他的做法。

他會分享他的日常給我,吃了一碗麵條,養了新的植物,又或是今天的天空好漂亮。

我從木訥不愛回訊息,到後來主動分享我的日常給他。

前半年裡,他每天都要打影片給我,似乎有說不完的話,談戀愛原來要這樣經常聯絡,我在心底默默寫下這條規則。

他抱住我,說,\"我越來越喜歡你了,以前我對她們的喜歡都是迅速的到達峰值,然後迅速下降。\"

\"但對你,就像是細水長流一樣,每天都會多喜歡你一點。\"

我笑,被這樣的情話衝昏了頭腦,全然忘記他畫出來的那條函式影象,他對我可能剛好正處於攀爬期,或許某天也會像之前一樣,跌入谷底。

畢竟,我並沒有那麼特殊。

我也是分手了後才聽到他坦誠的和我講說他曾經談過三四十個女朋友。

他是20歲入伍,入伍之後他三年沒有談過戀愛,再戀愛就是和我,也就是說,他二十歲之前談了三十個女朋友。

平均一個談一個月的話,也要年,還是無縫銜接的那種,這哥們兒實在是高。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像是喪失了自我的提線木偶,那根線是我臆想出來的,我認為這麼做他會多喜歡我一點。

但其實,並不會。他永遠有自已的節奏,我看著他的側臉,好吧,談個高質量帥哥也不能算虧,但實在太內耗了。

快要過年的那段時間,他休假了,我除夕那天和他發新年快樂,聊天框像是一潭死水,我把提示鈴聲開到最大,就那樣默默等著。

他沒有回覆。

或許是太忙了,我想。

後來的某天,我才發現,那段時間,他在和他另一個女朋友一起去看煙花。那個女孩子錄下了他的側臉,他們倆坐在車裡,窗外是嘈雜明亮的焰火,車內是他靜謐的側臉。

那段影片裡,旁邊附著英文情詩,很浪漫。

在這樣的氣氛裡,他會牽上她的手,和她說,新年快樂,我想和你一起過每一個新年。

然後吻上她的唇,羅曼蒂克般的浪漫故事,如果我不是那個他另一個微訊號裡的女朋友,我也會在心底默默祝福。

他和她就是在他這次休假的時候在一起的,承諾也好,溫情也罷。

我看著他的臉,只覺得渾身發冷,他站在旁邊,看起來表情很痛苦。

我問,\"為什麼。\"

他說,\"我就是純渣。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她。\"

我開始經常性的發呆,盯著透明的窗子看,窗戶外面是慘白的天色。

接受不被愛已經很困難,還是戴綠帽式的背叛,我從未想過,自已有一天會遇到這樣的爛事,和爛人。

他說,感情是複雜的。他剛開始很糾結痛苦,後來聽到一句話,\"人生只活這一次,應該恣意暢快些。\"

他說他豁然開朗,從難熬的痛苦裡逃了出來。

我聽了這樣的話,只覺得好笑,按他這麼講,無論殺人還是放火,都可以被原諒了。

不過是給自已找一個心靈雞湯式的理由罷了,蠢貨。

講到底,他也只是個沒辦法戰勝自已慾望的低等生物。

是我看錯人了。

峭寒就這樣死在我的世界裡,雖死猶活,給我留下了無盡的陰影。

我再沒辦法在一段感情裡赤誠相待。

————

後來我退伍回學校讀書,從家裡趕到學校的時候,景明堅持要來接站,他說給我準備了驚喜。

驚喜不驚喜的不重要,我只是不想在出站的時候社會性死亡。

但實在拗不過他。

我提著行李箱從車站出來的時候,他站在門口,旁邊立著一張大幅海報,上面列印著我穿著迷彩的照片。

旁邊寫著幾個大字,\"歡迎xx同志蒞臨上海。\"

他一米八高的個子在出口處格外顯眼,氣質還總是呆呆的,我繞路走的心都有了。

他叫住我,臉上笑得很開心,我和他一起走向停車場,開啟車門的那一瞬間,車座上還放著一束花。

這是我第二次收到花,第一次是峭寒在我出差回來的時候送給我的,一束白玫瑰。

景明挑的這束花,和那束花的品牌一模一樣,也是一捧白玫瑰,或許這家店確實有名。

我們倆去了自然博物館,順帶還逛了下旁邊的櫻花公園,粉白粉白的,很好看。

自然博物館有點意思,裡面有很多動物的模型,還有幾隻長的很像哈士奇的狼,他站在旁邊模仿那隻狼的表情,模仿的惟妙惟肖。

真的是太呆了,我在一邊笑到岔氣。

他驅車三四十公里來接我,我自然是要請他吃飯的,我選了家泰餐店,在我的印象裡,泰餐味道是很不錯的,但架不住那家店實在難評。

\"可能是我糙豬吃不了細糠。\"他點評道。

我在一邊笑,\"最好吃的就是這個配菜,旁邊的哈密瓜。\"

我們倆笑得停不下來,但也不敢大聲點評,怕店員小哥把我們趕出去,附贈上一句,\"沒有格調的東西。\"

回去的時候,他發了張照片給我,是我蹲在地上看投影的側影。

我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鏡頭是有情緒的。

————

後來的週末,他也會約我出去一起玩,上海能逛的地方不算多,那個時候正好是鬱金香開放的季節,他就約我一起去看鬱金香。

我是第一次見到成片的鬱金香,顏色濃郁的像是畫出來的一樣。

很漂亮,是一種沒辦法用語言形容的視覺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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